王稟回到樞密院,先把呼延庚找來商議。呼延庚看看就自己和王稟兩個人,於是大大咧咧的的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皇帝被抓走了有什麽關系,我們保的是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
王稟沉吟著。
“節帥,可還記得太原嗎?”太原城破之後,金兵大肆屠城。
“節帥,可還記得平陽。”平陽守將劉銳逃跑,全城不戰而降,金兵入城後大肆擄掠,後來宋軍收復平陽,平陽已變成一片空城,居民不是被殺死,就是被擄為奴隸。
“節帥,可知道真定?”真定城陷後,金兵還是大肆擄掠殺戮,居民十不存一,僥幸活下來的人只能割取屍體上的腐肉為生。
“節帥,汴梁若戰,百姓還有一線生機,若降,吾等皆為索虜口中之食。汴梁百萬生靈,俱在節帥一念之間。”
王稟當然清楚,若是向金兵投降,汴梁會落到什麽下場,但他是生於宋朝,長於宋朝的武臣,自幼便知道“手握掌中槍,惟知忠與義。”把皇帝看得如同神靈一般。不像呼延庚,來自現代,把皇帝就看作一個符號。這個符號丟了,再造一個便是。
呼延庚給王稟提到了太原、真定等幾座城池的下場,王稟便拿定了主意,決不能降。有了這個主心骨,決定便容易做了。
他先頒給呼延灼一支令箭,命令呼延灼在短期之內一定要拿下西面城牆,可以想辦法把配重式投石機都搬過去,衝車、鵝車也可以用,就算把西城牆打壞了,也要奪回來。現在皇帝被人抓走,要在金使到來之前,盡可能的把金兵打疼了。
隨後又給呼延庚一支令箭,讓他組織人馬,出城去搜尋朱皇后與太子。
呼延庚來到玉津園大營,調集了五百名騎兵,分作兩百個探馬小隊,向東面和南面的不同路徑去搜索。但呼延庚自己沒有立即出去。他仔細問過徐寧,皇后和太子不在殿前司的護衛中,因而很大可能沒被金兵截去,這不是幸運,而是一個陰謀。
王宗濋帶領殿前司與其他三支車隊匯合後,諸位化裝的大臣都聚在一起拜見趙桓,真正指揮第一個車隊的王時雍告訴大家,皇后的車隊出城不久,就和一大隊流民混雜在一起,隊伍被擠散了。為了掩人耳目,皇后的坐車上沒有任何特殊的標志,因此王孝迪也無從尋找。
趙桓什麽反應無從知曉,不過也不重要了。
呼延庚聽宣讚提過,王宗濋很是想幫他妹妹王貴妃扶正,得到皇后的大位,這一次很有可能有意為之,讓皇后和太子在流民中走失,如果他真的這麽想,便不會僅僅讓流民衝散車隊,一定還有後手。
現在直接出去找人,呼延庚並不會比一個普通的騎兵小隊找到人的幾率更高。他需要一些線索。
呼延庚對宮闈黑幕一無所知,他現在後悔沒有在穿越之前好好讀一讀女頻的小說了。他要去拜訪童穆。
呼延庚騎著馬來到汴梁裡城,汴梁比他剛剛帶領河防軍回來時蕭條了不少,開城以後,確實有大批的百姓出城南下。客觀的說,這些百姓出城減輕了汴梁糧食供給的壓力。
汴梁被圍城已經三個多月了,雖然百姓常常抱怨米價騰貴,但呼延庚還從未在市井上聽聞要與金賊講和的風聲。
汴梁的百姓是受過教訓的。在金兵第一次南下時,完顏兀術就在城東北面殺掉了十余萬逃難到開封的百姓。
朝廷要講和,由中書侍郎王孝迪擔任專領收簇合大金國犒軍銀”,他公事在身,十分賣力,連夜親自趕寫了一道文榜貼在東京各道城門和通衙大街上,限士庶人等在三天以內,把全部財物都交 納歸公,送去給金人抵折。
違者就要抄籍,文榜中寫得明白,“此則免吾民肝腦塗地,”不然則“男子殺盡,婦人虜盡,宮室焚盡,金銀取盡。”
汴梁百姓將王孝迪稱作“四盡中書”,說金人要“殺盡虜盡、焚盡取盡”,總之是要把家財全部獻出來送給金人,才免得肝腦塗地。王孝迪造出這些輿論,就代替金人到百姓家中“四盡”了。
當時一夜之間 ,在“保民”的外衣下,王宗濋、王孝迪、王時雍等人親自帶頭,官抄民家,後來被抄的范圍還擴大到指定的名單以外,被抄的不下數千戶。
開封府的凡是公人,借口查抄,就可以隨意進入民家,進行勒索,搜查甚至搶劫,公人們成了變相的強盜。
被作為財神的對象當然倒了霉,被抄得寸縷無存,至於那些因私怨而被牽連的對象,遭遇更慘,到處都發生血案。那一夜當中,當場被打死、逼死、被奸致死以及老人小孩驚嚇致死的人命不止二三十條。
著名的歌妓趙元奴,崔念月等都遭到不堪忍受的侮辱。抄家的油水不足,何況抄來的財物,大部分都被當事人朋比瓜分,真正登上官府帳冊上的不過三分之一,總數也不過幾萬兩銀子,但汴梁的民眾卻大受苦楚。
代替金人抄掠的四盡中書已經如此難熬,那講和後金人親自來抄掠豈不是骨頭也剩不下了。
汴梁的民眾非常的清醒,堅決不許皇帝與金賊講和,在這次抄掠之後兩天,就發生了著名的宣德門磕闕,二十萬開封百姓聚集在宣德門前,要求恢復李綱的職務,對金抗戰。也就是在宣德門磕闕之後兩天,金兵解除了對汴梁的圍攻,帶著金二十萬兩,銀四百萬兩撤營北去。
而在另一個時空,金兵第二次圍攻汴梁,終於攻陷四面城牆之後,就開始強迫(或者說勾結更合適些)宋朝的官吏,在汴梁“根括”,要將汴梁的財富連根刮盡,金兵撤走以後,汴梁戶口“十喪其六,家家四壁如洗,空無一物,”居民“以牆角水苔果腹,割餓殍以饗。”即吃苔蘚和屍體為生。
所以汴梁的百姓對金賊有仇恨,有蔑視,有畏懼,就是沒有講和投降一說。
在路上,不時有路人見到呼延庚一身戎裝,就讚歎道“有吧。”這不是那種正式的,光冕堂皇的恭維,而是汴梁人發在內心的,親切的喜愛才用的詞。
呼延庚到了皇宮,見到童穆。童穆道:“王殿帥,王貴妃的心思,宮中早有傳言,昨日皇后出宮時,黃公公主動請命,跟隨護駕。”
“黃公公?”
“太上皇的老內監黃經臣。”
呼延庚似乎有點印象,似乎是趙佶的親信,經常代表趙佶給李師師以關照。於是他問道:“黃公公為聖人護駕?”
“是啊。黃公公是在宮中三十年的人,像張迪、梁師誠這樣的權宦,都被他鬥倒了,連媼相也要敬他三分,王殿帥那點小心思,又如何瞞得過他。”
呼延庚看看童穆的神色,心中落下一塊大石頭:“還請童公公指教。”
“不敢,黃公公老家是在徐州附近,他曾說,既然時局動蕩,王殿帥又別有心思,不如將國公暫時帶離漩渦,只要朱皇后位置在,太子之位便安如泰山。”
“徐州?”
“徐州。”
“多謝童公公指點。”
“走馬客氣了。”
呼延庚掉頭就走,突然回過頭來,問道:“童公公,你怎麽沒有護駕一道走呢?”
“以兵事而論,王節帥和王殿帥,孰強孰弱?”童穆這話就很明顯了,因為王稟比王宗濋能打,所以更能保護他的安全,因此他留下來了。
呼延庚心想,“這個內監有意思。”一邊趕回玉津園大營,點了一都騎兵,急急出發了。
他直接往東南方向的大道走,一面將人手分散出去,與前期派出去的探馬聯絡,互相通報消息,到了晚間,基本確定有一大股流民,都是往徐州去的,他們當順著運河南行,黃經臣帶著朱皇后,很可能和他們同路。
因為不斷派人出去通報消息,以及遇到一些難以抉擇的路口就分兵,呼延庚現在身邊只有五十騎。
他又派了一名信使回城,讓張橫騎馬沿著運河南下,接應自己。之所以叫張橫,是因為現在運河還結冰,但到南邊一點的地方,說不定可以行船。
呼延庚一行快馬加鞭,一路往南趕,在第二天的時候,已經過了陳留,陳留已被金兵所佔。陳留就在運河邊上,眾人順著運河往前趕。最前面的探馬突然回報:“前方有金賊的騎隊。”
“衝我們來了嗎?發現你們倆了麽?有多少金賊”
“沒有,金賊背向我等。大約一個謀克吧。”
呼延庚想:能到南邊這麽遠的金兵,多半是打糧隊,那跟著他們,前方就能找到大隊的百姓。於是他派兩個探馬,遠遠的吊著這對金兵,自己再帶領四十多個騎兵遠遠的跟在探馬後面。
到了下午的時候,兩個探馬返轉回來:“將主,前方果然有幾千百姓,正在運河邊休息,金賊正在整備馬匹,看來準備突襲了。”
河岸,幾千流民正在休息,這些流民大多是從汴梁逃出來的,要到南方投靠親眷,並非因為災荒,也沒有頭領,只是大夥都往同一個方向走。
一個老者來到一輛大車前面,問道:“主母和小主人用過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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