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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武夫》第一節 出軍
  “河間?不是隆德。”張嬋問
  “河間,不是隆德。這是太后的聖意。”呼延庚回答妻子。宋軍的第一批部隊兵分四路,王彥往河東,姚友仲和吳革先隨同張所到大名,然後姚友仲攻打真定,吳革從邢州北上,呼延庚救援河間。

  在河北的三路中,只有呼延庚的目標河間府還未被金兵攻下,目前被渤海人墶不卜嘉圍攻,在朱鳳璉想來,是四路援兵中任務最簡單的,所以把“解救河間府”的任務交給了呼延庚。

  “唉,本想看有沒有機會,隨你去隆德看望下爺娘呢。” 剛聽呼延庚說要率軍北上,張嬋還以為會把他派到隆德,這樣可以拜望一下自己的父母,這半年來乾戈擾攘,父母一定受苦了。張嬋非常的掛念。“一切聽官人吩咐。”張嬋沒有再說什麽,開始為呼延庚準備行囊。

  呼延庚自己整理盔甲,突然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抽泣聲。他趕緊走到張嬋背後,把她扳過來,張嬋滿臉淚痕。

  “怎麽了?”

  “妾身想到一首詩。”張嬋不待呼延庚問,就挑出幾句念起來:

  “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

  結發為君妻,席不暖君床。

  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

  君行雖不遠,守邊赴河陽。

  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杜甫的《新婚別》,這幾句用來描述呼延庚與張嬋這對夫妻的情形,真是太相似了。從去年九月成婚,到今年五月,已經大半年時間,兩人安安穩穩呆在一起的時間不到二十天。

  呼延庚用手抹去妻子的眼淚,想對她說:“不把金賊趕走,我們休想有安穩日子。”

  話說了一半,張嬋打斷他:“妾身明白。”她繼續念下去: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腸。

  誓欲隨君去,形勢反蒼黃。

  勿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

  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

  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

  呼延庚雙手握住妻子的一雙小手:“我們不久就會再見面,待我在河北安定下來,便接你北上。今年之內,走大名府去隆德,應該還安全。”呼延庚記得宋金之間到建炎三四年才有大戰。

  “接我北上?”

  “是啊,我們到了河北,就要找合適的地方安下家來。我們是要恢復國土,除了把地方打下來之外,還有招撫流亡,恢復耕種。”
  “會把很多家眷都接過去嗎?”張嬋問。

  “是的,這次隨我去河間的,大部是從河東一直追隨我的舊部,仲廉曾經許諾他們,有功者,賞婆姨,很多軍漢都與流民中的女子成了家。待河間局面穩定,自然都是要接過去的。”

  “賞婆姨,也虧得仲廉想得出來。”張嬋破涕為笑。

  因為河間府還在被金兵圍困的關系,呼延庚這一部是最先出發。

  建炎元年五月十日,河北河東宣撫司走馬承受,右軍統製,並州刺史,右衛大夫呼延庚,率軍在宣德門誓師。

  朱太后帶著小皇帝在端聖園內齋宮的重樓上檢閱部隊,並且親自為宣撫使副判餞行,彼此說了些在這個儀式中應當說的話,一切如儀,非常得當。

  朱鳳璉在三月十一日那天在城樓上如同明月一般的形象,已經獲得了三軍的愛戴,將士們現在把這種愛戴投射到小皇帝身上。至少在他們呼喊“大宋萬歲,我軍萬勝”的一瞬間,他們是真心願意為大宋、為太后、為皇帝去死戰的。

  但呼延庚的這一軍,人數並不多,只有六千人。

  趙構帶領南來兵力雖然龐大——包括:楊惟忠都統製東平府駐一萬九千五百人,駐開德府人馬副元帥宗澤下總計一萬九千人,濮州人馬一萬四千人並聽副元帥府附近節製,駐興仁府人馬黃潛善總計一萬九千人,駐廣濟軍總計八千人馬,駐單州人馬總計六千人馬軍在內總號一萬二千人並聽黃潛善附近節製,駐柏林鎮人馬總號六千人。通計八萬一千五百人馬,加上駐地守軍超過十萬人——但這十萬人宣撫司都抽調不動,即使宗澤下令也是應者寥寥。

  李綱從南面帶來的十萬援軍,離家日久,見汴梁已無戰事,便遣散回鄉了。

  而汴梁守軍在整個靖康年間,宋軍都在苦戰,王稟和呼延庚的屬下,都是這兩年苦戰之余的幸存者。雖然在金兵退走以後,朱鳳璉連皇宮裡的銀燭台都拿出來打散成碎銀子,用以厚賞將士,但大部分軍漢在短期之內,是不想再上戰場了。

  這也使得呼延庚所帶的這六千士卒十分的精銳,不僅全部是百戰之余,而且都是自願出征的。

  各人繼續出征的原因不一樣,如楊可發是他們楊家楊可世楊可勝都因金國而死,可謂已經與金賊結下不死不休的仇怨;關力原等西軍骨乾,已自認和呼延庚一體,追隨呼延庚了,熊大白、龐山諾等河北軍漢是真心要打回老家去;陳達等人圖朝廷許下的豐厚賞賜,武松想跟隨大軍一刀一槍謀個出身;李孝忠呆在呼延庚手下,因為他無處可去……

  北上的原因林林種種,只有一個太學生王貫清與眾不同。他字俊升,蘇州吳縣人。陳東和雷觀的同窗,仰慕“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灑脫,放棄了館閣的清職,投筆從戎。

  車粼粼,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六千士卒中,大約一半人在汴梁有了家眷,這些家眷站在朱雀大街兩旁,來送別從宣德門出來的宋軍。雖然是“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到陳橋。”但卻沒有“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乾雲霄。”

  因為這些士卒的家眷,很多都是流民和難民,在金賊的追逐下一路南逃,沒有填在溝壑裡,而僥幸到得汴梁,眼淚早已哭幹了。他們越珍惜在汴梁的生活,就越明白這個道理:如果他們的丈夫不出征去河北,眼前的苟安就想井中月一樣虛幻。

  朱雀大街上的送別沒有歡呼,沒有彩旗,只有家眷們凝重的期盼。

  很多汴梁的百姓也來送別,與家眷們不同,經過了汴梁保衛戰的百姓,對這支軍隊充滿了一種親切的感情。百姓們對騎在馬上的將領,和走在隊伍中似曾相識的面孔指指點點,講述著他們看到的、聽到的、想象中的各種英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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