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看,聽從汴梁亂命的,都是些什麽人。”
苗傅、劉正彥及其黨羽,在杭州城門外懸首示眾。杭州知府秦檜,專門選了十幾個伶牙俐齒的衙役和軍漢,在街頭向圍觀的百姓宣講。
他們講的,正是《新京報》上一篇文章的內容:為什麽會有苗劉這樣的亂臣賊子?一來是汴梁的皇帝太后不得人心,二來亂政頻出,三來是金人的陰謀。
秦檜暫時還不敢直指汴梁的過失,只是先抓住作亂的苗劉二人。二人作亂期間,也未約束部屬,兵過如篦子,給兩浙路左近的居民帶來了巨大損失,秦檜也有效的煽動起對汴梁的敵對。
經過一番輿論準備,臨安小朝廷成功的在兩浙路江南東路一帶建立了統製。
但繼續往西的江南西路,往南的福建路,則有些不聽招呼。
“福建都是李綱……李相公支持他們,陛下可召李相公到臨安來問對。”對於李綱這個宣和、靖康、建炎三朝宰相,秦檜不敢輕易使陰謀,一定要謀定而後動,一擊必殺。故而先用常規的朝爭手段穩住他。
眼下,秦檜要先解決帶兵的武將的忠誠度問題。
前次趙構登基的時候,派使者到各地封賞帶兵大將。
淮東的韓世忠是只要財物,其余不問。
淮西的劉光世則向朝廷要節度使的名位,並要求為自己的父親劉延慶平反。
這兩人靠名位和錢財就可以收買。
張俊戚方等人,則是逼走李綱的主犯,已經上了賊船,秦檜毫不擔心他們傻到要跳船。
泰州的嶽飛,據前去宣旨的韓贗胄宣稱,對朝廷和韓家是畢恭畢敬,看來是韓肖胄的門下走狗,暫時也不用擔心吧。
在趙構登基之時,唯一不接聖旨的,就是目前駐扎在江南西路的王彥。
“吾觀王彥,腦後有反骨,又出身紅巾反賊,必不利於社稷,請陛下早圖之。”
“此人有功於抗虜,若無罪而誅之,恐天下人不服,空余汴梁口實。”
“陛下放心,必不致有患,諸公倒應該關心另一件事。”秦檜提醒道。
“秦大府有話明言。”在趙構登上皇位這件事算告一段落之後,汪伯彥黃潛流對秦檜越發不客氣起來。
“求外援。”
“求外援?不是剛剛與金人議和了嗎?”
“不夠,”秦檜裝模作樣的抬頭四望,又故意壓低了聲音,“汪執政,黃樞密,咱們都是陛下的忠臣,有些話也可以說開。對陛下皇位有礙的,便是汴梁的那一對母子。他們不死,陛下的皇位做不安穩呀。”
“故而要借刀殺人?”
“不錯,借金賊的刀。”
“金賊剛剛在河東與汴梁吃了敗仗,又豈可為我大宋前驅?”
“無妨,只要有金賊在北方做幌子,咱們就能掐死汴梁。”
“你是說……漕運?”
“正是如此。”
大宋開國以來,汴梁百萬軍民,都仰賴江南的漕運。隨著建炎帝南下,汴梁居民大部遷往塘沽,但為了多獲得糧食,河北的紅巾一直在江南各路購糧,通過漕運和海運運往北方。
在秦檜等人的認識中,汴梁仍舊需要漕運的糧食支撐。因此“斷絕漕運”,就成為打擊汴梁的一個可選項。
“秦大府,你一會說要結好金國以為外援,一會說要切斷漕運,好生混亂,到底該當如何做來?”
秦檜笑道:“陛下,且坐聽臣的謀劃。”
當天,行轅中就出了聖旨,要南方的各路將領,到湖州取齊,皇帝趙構要整頓兵馬,以圖恢復。
嶽飛也收到了聖旨,王貴問道:“哥哥此次怎的借了旨意?”
“韓相公有信來也。”
原來韓肖胄寫了私信給嶽飛,告訴他此次是恢復大計,不可因為天家的私怨而亂國是,若是嶽飛對汴梁忠心,大可在驅除索虜後,迎接汴梁的皇帝和太后,等他們來處置。
“韓相公公忠體國,我豈可壞了他的大計。”嶽飛歎道,“先滅匈奴,再尊聖主,不致有李廣利之禍也。”
嶽飛所說,是漢武帝時,大將李廣利正在前線作戰,卻被牽涉進一樁宮鬥案,李廣利當即棄軍投降了匈奴。
在江南的諸軍,包括王彥,在“恢復河山”的大旗下,暫時接受了趙構的聖旨。這道聖旨向著北方和西北傳遞,眼看要達成秦檜希望的目的:汴梁的聖旨隻注意要抓趙構,定地位,還引來了苗劉之變這場大亂;而臨安的聖旨則不計名位,只要恢復河山。
“真是豈有此理,哀家就守在汴梁,與完顏兀術相抗,趙構這賊子……”朱鳳璉氣得說不下去了。
“聖人休要著惱。”呼延庚已經到了汴梁,“所為日久見人心,以吾看來,隻消一年,誰是真抗戰,誰是假奮發,天下人定然看得清楚。”
“是嗎?”
呼延庚與朱鳳璉是在睿思殿相見,邊上也沒有旁人,呼延庚走上前去,讓她靠在自己肩頭:“吾從未算錯。”
“好大口氣,仿佛諸葛先生一般。”
兩人相擁了一會,朱鳳璉道:“你這樣出入宮禁,只怕有閑言碎語,讓氦兒聽去,可不好。氦兒已經快四歲了,已經記事……”
“我正要與你商議。”呼延庚道,“我就隨意出入宮中,讓氦兒叫我爹爹。我要他從小就知道,我是他的親生父親,我要像父親一樣帶他長大。”
“我和三妹的顧慮……”
“沒錯,我要他從小就知道,他是我的孩子,不是趙家人,他能當上皇帝,是因為老百姓看在你我守衛汴梁的情分上推舉他,讓他黃袍加身,而並非因為他名義上姓趙。”
“原來你是要這樣解套,才安排吳革,弄一出黃袍加身。”
“正是如此,你也一樣。”呼延庚把朱鳳璉抱過來,親了親,“你是母儀天下的太后,是因為你在歷次汴梁之圍中,都堅定的支持著軍民,而並非因為你是那個窩囊皇帝的妻子。”
“我因守護汴梁,才得以成為監國太后,我是第一次聽你這麽說,卻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為何會如此?”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靖康年間,宣德門磕闕,十萬軍民向你跪拜,他們喊著‘絕不議和’,可不是讓你把趙桓贖回來。”
“所以老百姓早就這麽想了。”
“沒錯,他們心裡明白著呢。我們只要在合適的時機,把這個事實說出來,他們就一定會認。”
“氦兒是守護汴梁,守護黎民百姓的人,因此他才被百姓們黃袍加身,趙構,是以一己之私篡位的人,百姓們遲早會看清他的真面目。”
“有你這麽說,哀家……我安心多了,庶康汴梁,你也是為了守護汴梁,拯救黎民百姓,才來幫我的吧。”
呼延庚心想:不,我是在書上讀到你投水而死的事跡,敬佩你的氣節,才救你的。
想到這,呼延庚湊到朱鳳璉耳邊,輕輕地說:“不,我才不管黎民百姓,我就是想讓你們兩姐妹,一個皇后,一個王妃,在我身下輾轉反側。”
“壞人。”朱鳳璉呢喃著。
“我們去吧鳳英叫來,共浴吧。”
“大白天的,若是傳出去。”
“宮裡的閑人都被遣散了,連徐寧也到禁軍中任職,只剩下一乾女官,又怎麽傳得出去。”
“豈會傳不出去?”張浚大怒,“你當呼延庚是傻子嗎?河東之戰的時候,我等推諉不願前去支援,他豈不會忌恨我等。”
“宣判,末將以為,呼延宣帥絕非如此鼠肚雞腸之人。”劉錡說道。
“嗯,你和他有神水峽相助之誼嘛。”曲端在一旁冷冷的道。
“將主何出此言。”
“好了!”張浚一拍桌子,“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我們怎麽挽回,對呼延庚虛以逶迤的事情,是抹不過去的。求人不如求己。”
張浚掃視了在座的諸將:“臨安那個……主家,昭告天下,要恢復河山,我等就在長安附近,與金賊打上一仗。光複長安,是任誰也不得不認的功勞,有這份功勞在,我們是響應了江南那位的昭告,他若得勢,須得獎賞我等。若是汴梁的小孩兒最終坐穩了皇位,他也須得看在收復長安的功勞上,不能薄待了我們,留下苛待功臣的罵名。”
“宣判高見。”吳玠說道,“只是長安的金賊,也不好對付呀。”
“完顏婁室剛剛在陝州大敗,完顏粘罕在河東大敗,完顏銀術可困守太原,長安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宣判高見。”眾人一片稱頌。但每一聲“宣判”,都讓張浚眼皮一跳。
汴梁的小皇帝登基可沒想著給他這個陝西的封疆大吏加官進爵,難免不是呼延庚在搗亂,這樣的情勢下,他也只能站到趙構一邊了。
“劉錫領秦鳳軍,劉錡領熙河軍,趙哲領環慶軍,吳玠領永興軍,曲將主領涇源軍,為六路都統製,半個月之內,大軍在富平取齊,我等先下長安,直薄燕雲。”
“先下長安,直薄燕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