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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武夫》第一百一十五節 調查
  張誠伯問“張益謙到底是怎麽死的?”

  “王淵作亂被呼將主擊潰後,亂兵湧入河間,殺了張益謙。”

  “可老夫聽說,是呼延庚親自率軍,攻打河間府城,入城後也是呼延庚的部下殺了張安撫。”

  “末將當時正在莫州前線坐鎮,未親眼見到河間戰局。不過既然有人在相公面前進讒言,那不若請他與呼將主對質。”

  “對質?”張誠伯心中暗歎,且不說呼延庚身為定州防禦使領橫海團練使領並州刺史,鎮撫平盧大使兼四鎮都統製,如果張誠伯隨便找個小民都和呼延庚對質,那首先就是亂了上下之別。

  無論呼延庚會不會被定罪,他以“悖亂綱常”反咬一口,就有張誠伯好受的。

  再說,就算當面對質,如果呼延庚贏了,自不必說,如果呼延庚輸了,他當場振臂一呼,“朝廷冤枉功臣,大夥兒反了吧。”張誠伯能怎麽辦?
  在另一個時空,連范瓊這樣的渣滓,都能對朝廷的命令置若罔聞,要殺他還得宰相作保將他騙到建康,何況現在河北獨撐大局的呼延庚呢。

  張誠伯對這一點早就想得明白,查清案情是一回事,如何處置呼延庚是另一回事。張誠伯微笑著:“哪有對質那麽嚴重,老夫找機會問過呼將主便罷。”

  邱穆陵仲廉告辭,張誠伯親自送他出去,隨後返回大堂坐下,隨從問道:“一介武夫,老爺何必這麽客氣。”

  張誠伯搖搖頭:“非武夫矣,來,拿我的帖子,請楊拱衛來。”他早已打探清楚,除卻呼延庚和邱穆陵仲廉,以及去接收棣州和濱州的張彥橘,呼延庚麾下以各位團練司馬最為緊要。而在六個團練司馬中,又以出身麟州楊家,身為拱衛大夫的楊可發身份最高。

  楊可發也奉命前來。張誠伯客氣的請他落座,先隨口問些家事,慢慢的看氣氛融洽了,張誠伯道:“你兩位兄長都為國捐軀,楊氏可謂忠烈滿門。”

  楊可發的兩位兄長,就是指西軍白梃軍統製楊可世,與涇源軍騎軍統製楊可勝。楊可世在燕雲兵敗後鬱鬱而終,楊可勝在金兵第一次圍汴梁時,與姚平仲偷營時被俘就義。

  “忠君報國,義所致也。”楊可發回答。

  “好一個忠君報國。”張誠伯讚歎道,“楊門子弟,果然名不虛傳。”給楊可發戴了高帽子之後,他繼續說,“將軍能否為我解說雄州戰局。”

  楊可發便撿簡略的說了,尤其強調了其他幾名團司馬的功勞。

  “既然在雄州打得這麽好,為什麽突然轉回滄州了呢?”

  “都怪王淵那個雜碎,在背後捅刀子,咱們要是不回來,就連老家都丟了。”

  “將士們都特別生氣?”

  “對呀,大夥都氣壞了。”

  “因此有謠言說,是河間的張安撫主使的,你們就都來河間了,是也不是?”

  “是……不是?相公你問是不是,我不知道,我沒有來河間,我到塘沽練兵去了。”

  張誠伯眉頭微皺:“明明有人見到你在城下,怎麽忠義之家這麽不耿直呢?”

  楊可發心想:原來文臣都以為武將是傻子,居然拿忠義來激我,可惜我心懷忠義殺敵的時候,您老也沒看到呀。“河防相公,一定是那人看錯了。”

  張誠伯胡子顫動了幾下:“楊拱衛,若是老夫去問你營中軍漢,問他們有沒有到過河間,他們會怎麽回答呢?”

  “呼將主早就說過,數萬軍漢,良莠不齊,難免有宵小之輩之輩,跟著潰兵到河間發財,請相公仔細盤查,查處來,都統製一定將他斬首示眾。”

  楊可發這就把話說明了:呼延庚早就交代清楚,誰承認自己到了河間,一定會被斬首示眾。

  張誠伯不滿的揮揮手:“老夫倦了,人年紀大了,坐久了就會累。”楊可發起身告辭,張誠伯坐著回應了。

  待楊可發出去,張誠伯生悶氣:“本來老夫為國惜才,想不破壞朝廷體例,對爾小示懲戒,又不會動搖河北戰局,沒想到,呼延庚,居然要求全軍撒謊,這還有王法嗎?此獠不除,國之大患。”

  張誠伯在河間的這些天,就這樣一個接一個的找呼延庚的部下談話,呼延庚也表現得很開明,讓大家對河防相公“該怎麽說,就怎麽說。”

  歸根結底,呼延庚依仗的是自己是河北戰局支柱,無論朝廷怎麽看待張益謙被殺這件事,都不敢輕易動他,而且他也不會傻愣愣的毫無準備就跑到汴梁去。

  這幾日張誠伯與眾人人的談話內容,呼延庚都已經知道了。

  “看來大家都挺老實,和相公說過的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我。”呼延庚笑著對邱穆陵仲廉說,“河防相公住在董誼府上,他以為董誼府上都是一色傳說中的忠仆,主子死了也不另謀出路?”

  “少兄往日教導得好,”邱穆陵仲廉道:“史進、楊可發、魯智深等人都清楚,河防相公、張益謙和呼將主,誰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好,中流砥柱這個詞用得好。”聽見邱穆陵仲廉這樣說,呼延庚顯得異乎尋常的高興,“深得我心。”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歩鹿孤樂平,索超和耿延禧一同回到了河間。

  “河防相公,”耿延禧一到河間,就向張誠伯告狀,把歩鹿孤樂平在平盧的所作所為,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連一個家將都這麽跋扈,呼延庚本人還得了?”

  耿延禧說完,看著張誠伯,等著他勃然大怒,立即下令索拿呼延庚,至少是把歩鹿孤樂平抓起來。

  可他等了好一會,才見張誠伯緩緩的說:“歩鹿孤樂平本就以莽將著稱,他眼見平盧備戰不力,急切之下縱馬公堂,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呀。”

  “那改動保甲法,私設制度呢。”

  張誠伯拈須閉目,突然微笑起來。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寫得一封奏折:
  “三河之民。怨敵深入骨髓,恨不殲殄其類,以報國家之仇。請依唐人澤潞步兵、雄邊子弟遺意,募民結以什伍,而寓兵於農,使合力抗敵,謂之巡社。”

  張誠伯早就想到,模仿府兵製,但他只是在奏折裡寫了幾句,而橫海與平盧的新保甲,比他的設想實行得還要好。雖然這是攻擊呼延庚的一大利器,但張誠伯打心底裡舍不得攻擊新保甲。

  何況在河間的這些天,張誠伯已經發現,無論給呼延庚安上什麽罪名,都沒法抓人。唯有想辦法把呼延庚弄到汴梁去,才能有效的懲辦呼延庚。因此現在給呼延庚安上任何罪名,不但無濟於事,還會打草驚蛇。

  “伯順,稍安勿躁,不要把自己當欽差,隻當是來見習的士子,到處多看看,多與河間豪傑交接。”

  耿延禧糊裡糊塗的告退,下去休息了。張誠伯心中,已經有了抓捕呼延庚的定計:
  首先,河北戰局不能受影響,因此要在呼延庚所部中,拉出忠於朝廷的勢力,這股勢力不僅要聽從朝廷的指揮,而且要能打,在呼延庚離去之後,能夠在河北守住。

  然後,才能以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將呼延庚騙到汴梁去。

  張誠伯既是一個標準的士大夫,又是一個勇於任事,幹練有為的儒士,他和耿延禧就這樣在河間呆了下來。

  在張誠伯與耿延禧對話的同時,歩鹿孤樂平也在向呼延庚匯報此次出塞得戰果。

  “破金界堡,取鹹平,掠沈州,火燒遼陽。看來這一次草原諸部與金賊已經結下死仇。”

  金界堡就是後世科爾沁草原所在,正是水草豐美,部落繁衍之地。

  鹹平即後世的遼寧開原縣周圍的遼吉交界處,東接長白山,西望遼河平原,是東北內陸最早開發的農耕地域之一。

  沈州和遼陽,便是遼國東京路,繁華僅次於南京析津府的地方。

  在金國攻滅遼國以後,這些地方都成為女真各部的封地,完顏訛裡朵、完顏粘罕等人的家族,都留在這些地方。

  歩鹿孤樂平率領草原諸部在這些地方大掠,可以想見,將金國貴族殺傷不少。

  呼延庚又問起此次出塞,見識了哪些英雄人物。

  “合不勒等,只是心機歹毒的蠻子,到時有個契丹遺族劉敵烈,倒是要小心應對,防止他做大。”

  呼延庚聽到合不勒三個字,感覺以前在哪聽過,是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人。但歩鹿孤樂平急著談論劉敵烈,呼延庚便讓合不勒滑到腦後了。

  “不急,眼下金賊縱橫草原,沒有我們的幫助,劉敵烈翻不了身,既然他野心勃勃,正好利用。”

  步鹿孤樂平又道:“此次在沈州,倒是抓了個女娃兒回來。”

  “樂平,你怎麽也強搶民女了,我記得你最瞧不上這般紈絝。而且你已經是駙馬,這般做要受罰的。”

  “不是民女,是粘罕的女兒。灑家不知如何處置,特請少兄示下。”

  在靖康元年底,王屢李若水面見完顏粘罕議和,酒宴上攀談起來。王履慢慢膽壯了:“敢問國相先裡台眷何在?”

  粘罕答曰“祖鄉在沈州,骨肉昨因契丹征遼東時皆被害,後方得一小女子。”

  當時完顏粘罕成年的幾個兒子銀珠太子、真珠太子、寶山太子等都跟在身邊作戰,而留在沈州的家人皆遇害,此後才得了這個女兒,極其珍愛,把她留在沈州安享富貴,沒想到被步鹿孤樂平抓來。

  “粘罕的女兒,這般燙手山芋。”呼延庚也沒想好怎麽處置,直接放掉肯定不行,對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又下不去手,他猶豫了一下,“送她到折月嵐那裡,讓折月嵐遣人看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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