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成為新的魏王后第一個命令就是清繳士族財產。清繳後得到的財產一半上交國庫,剩下一半直接分給百姓。
此令一出,冀州上下百姓無不歡呼。無數的百姓戴上黃色頭巾加入到這場瓜分士族利益的大潮之中。仿佛幾十年前那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又一次卷土重來。
可這條政令卻也惹惱了那些依附在袁紹身邊的士族集團,士族和百姓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開來。
短短幾日光景,整個河北、中原遍地狼煙。
渤海、東郡、平原、琅琊、廣陵、譙郡、陳郡…各地太守在當地士族的支持下都公開反抗來自新魏王袁尚的暴/政。但袁紹之前在魏國進行的軍製改革使得他牢牢的抓住了兵權。這種對軍隊的極高掌控能力也傳到了袁尚手中。主管各州的高級將領都隻遵守袁尚的命令。由士族主導的起義很快就被撲滅了一半。
但高層將領畢竟還是少數,地方上的中級將領大多還是出身士族之人。由這些人主導的對抗袁尚的叛亂還是使得整個魏國陷入混亂。
當此混亂之際,一直盤踞在泰山周邊的臧霸扛起大旗起兵公開反抗袁尚。他不知從哪找來一個男孩,對外宣稱是袁譚的兒子,而真正袁譚已經被袁尚所殺。他尊這名孩子為主,要求青州上下都投入到這個孩子的麾下。由於袁譚這些年在青州施展了大量的仁政,在加上士族的背叛,一時間還真有不少郡縣相應臧霸。
袁尚連忙讓人押解袁譚出席各類公眾活動,意圖讓人們知道袁譚還活著。但袁譚卻在一次聚會上突然宣布臧霸手中的孩子正是他的骨肉,還號召人們都去投奔臧霸。
袁譚此舉氣得袁尚破口大罵,但最後袁尚也沒有處死袁譚,只是重新將其軟禁起來。
原來臧霸手中的那個孩子果真是袁譚的兒子。袁譚早年曾暗中和臧霸結盟,還迎娶了臧霸的女兒。只是後來袁譚重新受到袁紹看重,他便一點點的遠離了臧霸之女。不曾想那個女子偷偷生下了一個孩子,這成為臧霸手中的一張好牌。
為遏製臧霸的發展,袁尚派出大軍前去圍剿。但士族的掣肘使得魏國實力大減,軍隊後勤保障能力也削弱了不少。
軍隊沒有後勤又該如何打仗?袁軍雖佔據人數優勢卻只和臧霸打成了平手。
袁尚卻不著急,他開始著手安撫百姓,恢復生產。他要建立一種新的秩序,一種以百姓為主導的秩序。
但天下大勢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首先是內部矛盾。
大量士族因為袁尚的倒行逆施而離開了朝堂,袁尚只能大量重用出身較低的官員,亦或者直接將官職交到張寧、張燕等流寇的手中。這使得他的很多政令都無法順利得到施行。
袁氏集團內部也是矛盾重重。
並州刺史高乾在並州本地士族和鮮卑貴族的支持下拒不執行袁尚的政令。高乾還在壺關一代增強了兵力,一副和魏國中央對峙的模樣。
幽州刺史袁熙與北平太守鮮於輔、遼東太守公孫度組成聯盟。不過鮮於輔和公孫度都只是在自保,袁熙便又和中部烏桓結為盟友。再加上袁熙麾下有袁軍內部最為精銳的北疆戰團,一時間竟也有了幾分自立的傾向。
不過袁熙和袁尚的關系還算不錯,他沒有公開獨立,也在名義上執行了袁尚的命令,只是袁熙在有目標的執行。那些不聽話的士族都得到了袁熙的清算,而堅持團結在袁熙周圍的士族則幸免於難,有的甚至還在這場運/動中收獲頗豐。
外部問題也不少。
王垕在收回南陽後便帶輕騎北上,同時聯絡本來說好的盟友關羽,請求借兵幾千。只是朝廷出兵比預期晚了一個多月,關羽此時卻宣布荊州兵力不足,無法在支持朝廷聯合行動。
這明顯就是一個借口。關羽的荊州兵團至少有五萬以上的兵力,如何會連幾千人都沒有。
王垕隻覺得濃眉大眼的關羽也學壞了,暗道人心不古。他只能帶著東拚西湊的一千五百人進入了豫州。
和想象中的困難重重不同,現在的豫州幾乎是不設防一般。
王垕帶兵竟是直達許都城下。然後他就見到了最為難忘的一個場景。
只見一人身穿黃袍光腳、低頭站在地上。他袒露著脊背,手中牽著一隻小羊,一步步走到了王垕的面前。
另有一些大臣模樣的人捧著各種印璽、禮器分列左右,同樣光腳、低頭,只是沒有露出脊背。
王垕深吸了一口氣,打馬來到這些人的面前,高呼:“吾乃漢鎮南將軍王垕。”
這些人出現了小規模的慌亂,但隨著黃袍袒背之人領著養上前並跪在王垕面前,這些人也就安定下來,隨著自己效忠的君主一齊跪了下來。
王垕側過身體,不願接受劉四的跪拜:“還請…”
王垕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稱呼劉四。
劉四見狀主動低頭,道:“罪臣劉季,見過將軍天顏。多年未見,將軍風采依然。”
王垕卻早就沒有了對劉四的印象。不過他知道劉四當年在許都做城門吏,而他也確實曾在許都駐足過幾日,也許是那時曾見過面吧。
“我沒有權利審判你。等飛艇到了,你會被送往雒陽。交由陛下和漢中王發落。”
劉四再次拜服,王垕這次沒有躲閃。當劉四自稱罪臣的時候,他就再也不是那個端坐於高坐的九五之尊。王垕作為一名大漢臣子也便可以接受他的跪拜。
就這樣,曹軍輕而易舉的就重新回到了許都,潁川士族無不配合。知道這個時候,王垕才知道正是袁尚全面抵製士族的舉動讓這些在過去七年間反對許都朝廷,反對曹操的家夥又一次站了回來。
王垕看著那一個個虛偽的目光,心中冷笑不止。
“也許雒陽朝廷上還會有你們的位置,但前提是你們要接受真正的改造。無法完成改造者,就算再有才華也不會被雒陽朝廷所認可。”
王垕的發言回蕩在昔日許都的朝堂之上。沒有人敢當場反對,每個人都很順從,仿佛認命一般。
但很快,發生在南方的一件大事讓這些人的心思又活絡了過來。而要了解那件事,還要從幾個月前開始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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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覽站在徐州城的城牆上,看著南方天空。天氣愈發寒冷起來,沒到這個時刻,徐州城的陰冷總是讓高覽感到不適。
高覽是傳統的北方人,哪怕他駐守徐州多年也依然沒有適應這種陰冷的冬季。
不過高覽畢竟是個狠人,些許陰冷咬咬牙也就堅持下去。只是每年隨著陰冷而來的另一股力量總是讓高覽感到愈發的頭疼。
那股力量來自南方,名叫孫權。
孫權繼承了其兄的遺志,每到冬季就會帶十萬大軍發起北伐。有時孫權會從吳郡直接發兵北上,狂攻廣陵;有時又會從淮南出兵,進攻譙郡和下邳。
高覽和孫權作戰多年,互有勝負,但總體而言還是孫權一方贏得次數更多。
倒不是說孫權領兵的能力比高覽要強,只是孫權麾下有幾名統帥著實厲害。往往正面戰場上高覽能和孫權打成五五開,那些統領幾千軍隊的偏師統帥卻能給高覽造成致命的打擊。
若不是袁軍家大業大,高覽能夠從中原、河北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說不定他已經徹底敗了。
即便如此,過去幾年的戰爭袁軍還是損失了不少土地。
如今孫權已經在淮南站穩了腳跟,還蠶食廣陵、下邳、譙郡、汝南大批土地,戰線也從長江北岸逐漸來到淮河南岸。
高覽不是庸將,但在周瑜、魯肅、程普、韓當、周泰、蔣欽、徐盛、陳武、潘璋等等戰將的圍攻之下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不過隨著戰線北移,高覽的補給線也隨之變短,相反孫權方補給線逐漸拉長,戰場局勢變得對高覽有利起來。
比如去歲,孫權帶十萬大軍北伐,圍攻下邳重鎮睢陽卻兩個月不克,最終因軍糧耗盡隻得撤退。高覽抓住機會尾隨孫權伺機進攻,最終大勝,斬殺孫權士兵超萬人,繳獲輜重更是無數。
但今年高覽卻有了一些奇怪的感受。南方的探哨傳來消息,淮河戰線上幾乎各處都有孫權軍的動靜。
南方人口稀少,前幾年的戰鬥孫權總兵力也就在十萬左右,其中還包括數量不少的民夫。
若孫權真的抽調出幾十萬大軍,這些民夫臨時轉職的士兵戰力就無法保證,其後勤肯定也是跟不上。
所以高覽雖然覺得奇怪,最後卻隻覺得這是孫權的疑兵之計。
“多派探哨,一定要打聽出孫權真正的渡河之處。”
命令傳遞下去,袁軍探哨開始瘋狂的沿著淮河偵查。但結果和之前一樣,孫權真的打算在整條淮河發動進攻。
高覽對這個偵查結果極不認同,處罰了幾名負責探哨的校尉,卻沒有其他辦法,只能下令加強各處防禦。
天氣越發寒冷,半個月過去了,孫權軍依然沒有發動攻擊。
高覽靜靜的等待著,等待孫權犯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