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地兒一看,好家夥,衙門口好生熱鬧,原來是范知府升堂,又把剛剛放了的龐家老小又都拘了來。堂上汪延年和陳如光兩人臉色不善,看著范知府審案,一言不發。
老范這回也算是豁出去了,直接拿出聚柳莊的罪證,說龐家拐賣人口,這個和劫掠客商案子又連上了,聚柳莊就是旁證。
公堂上下大嘩,那龐天姣就差破口大罵了,龐應元老而彌堅,說什麽都不認,一口咬定是假的,是栽贓陷害。
“你說本府陷害你們?”
范知府眼神陰冷,龐應元呵呵笑道:“這個,老夫可沒有說,栽贓陷害自然有人做,不然為何審聚柳莊時不提出來,現在才說。老夫還聽說那聚柳莊的疤臉當堂打死了,潘家的管家後來死在牢中了,呵呵,死的真好啊。”
好一個龐應元,含沙射影直指范知府捏造證據,旁邊汪延年叫道:“不錯,范大人,這聚柳莊的帳冊可不是一個筐,啥都能往裡裝的啊,可是要真憑實據的。”
范知府理都不理他,直接命人帶上大成票號的孫掌櫃來,聚柳莊分紅走的便是大成票號,這票號還是孫家的產業,孫歸良被鄭乾嚇得不敢出頭,讓范知府一舉查抄了票號的帳目,如今拿出來一對,日子、金額都對得上。
“孫掌櫃,你說說吧。”
范知府冷冷看著龐應元頭上青筋跳起,心頭是大為暢快。那孫掌櫃早得了孫不舉等人的吩咐,這事水深,不可不說實話,也不可全說實話。
孫掌櫃多年的老手,這個自然信手拈來,恭敬回道:“稟大老爺,這筆錢確實是入得龐家戶口,只是我大成票號隻認憑證,誰來存的,誰來取的卻是一概不問的。”
龐應元一聽,大大松了口氣,日子數額對上又怎樣,天下巧的事多了去了。
范知府冷笑一聲,又提聚柳莊的那個帳房,上次審案因著潘家早已說好,不過是走個過場,這個帳房便押下不提,為的就是今日。
帳房上堂,眾人這才慌了神,陳如光和汪延年對視一眼,果然范有閑藏著後手,這帳房便是他反撲的依靠。
“范大人,這人從何而來,莫不是哪裡找的吧。”
汪延年急不可耐,范知府狠狠一拍驚堂木喝道:“現在是本府審案,汪大人旁聽便旁聽,不想旁聽請便。”
“你。”
汪延年吃了個閉門憋,扭頭看陳如光,陳禦史微微搖頭,小聲道:“且看他如何。”
“回大老爺,小人不過是聚柳莊請來記個帳,跑跑票號之事的,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帳房老頭趴在堂上當當磕頭,范知府喝道:“沒問你這個,你說說,你是如何跑票號的?”
“啊,這,這個就是每月裡按著帳上的分紅給票號裡存錢,人家給誰存就給誰存,讓存多少就存多少,大老爺我真只是個記帳的啊。”
老頭哭得稀裡嘩啦,范知府又對票號掌櫃的問道:“此人你可見過?”
“回大老爺,見過,每月都來存錢的。”
范知府點點頭,又問那帳房道:“那龐家存了多少?”
“啊,這個,每月都存,一時記不清了。”
龐天蛟在堂下一看,大叫道:“胡說,都是誣陷,他怎知是給我龐家存的,就算是,如何得知他們不是借機陷害。”
龐應元聽了很是點點頭,小孫兒說的好。那帳房瞧了眼范知府後,哆嗦著說道:“我剛接手時,是個龐家的人帶著我去的,以後便是那管家給我傳話,告知戶口是哪個。”
“哦,你看看堂上可有其人?”
帳房哆哆嗦嗦揉了揉眼睛,扭頭看了片刻,一指龐應魁道:“大老爺,就是他。”
“他叫什麽?”
范知府瞪眼大叫,身子都探了出去,汪延年和陳如光大氣也不敢出怔怔的看著眼前,龐家人更是緊張的身子都僵了。
“好像,好像,是叫魁老爺。”
“哈哈哈哈哈。”
范知府一聽,放聲大笑,很拍驚堂木,喝道:“龐應魁,你還有何話說。”“大老爺冤枉啊。”
“冤枉?要不要把給你傳話的那個也帶上來?”
范知府一聲暴喝,龐應魁一下子僵住了,龐應元一看,上去就是兩個巴掌,喝道:“應魁,你怎麽能乾這等事啊。”
龐應魁頓時就傻了,怔怔看著龐應元老淚縱橫的模樣,忽然身子一軟攤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叫道:“都是我乾的,我喪盡天良,和龐家無關,求大老爺開恩啊。”
好一個龐應魁,挨了兩巴掌便知道該如何做了,把事情全扛了下來。汪延年和陳如光大大松了口氣,舍得一個龐應魁也不算什麽,龐家不倒就好。范知府一閉眼,果然還是到了這一步,龐應魁一力承擔,有汪延年和陳如光兩個幫襯,龐家頂多隻算脫層皮。
“二位大人,可聽清了?”
范知府好像一腔熱血全撒完了,精神頭明顯有些不振。
“聽的很清楚,龐應魁倒行逆施無法無天,范大人判決吧,下官無有不可。”汪延年說完,轉頭又看陳如光,陳禦史淡淡的道:“本官隻管事後,判完再“來呀,退堂。”
范知府一拍驚堂木,長吸一口氣轉身要走,汪延年急了問道:“范大人如何就退堂了?”
“本府頭疼,擇日再判不行麽?”
老范同學一甩袖子真走了,陳如光和汪延年對視一眼,哼,也就這樣了,想在牽連上劫掠客商是不可能了,且看他能拖到什麽時候。公堂之上一乾差役面面相覷,這這算什麽,龐家人是放還是押,大老爺沒發話,放是不敢的,得,再押回去吧。
龐天蛟氣的破口大罵,不過這時再也沒人治他咆哮公堂之罪了。龐應元扶起龐應魁來,歎道:“委屈你了,縱使秋後問斬,我也救你出來。”
“大哥。”
龐應魁連哭帶點頭,衙差上來將二人押了下去。
公堂一撤,常貴和鄭乾再外頭看了好一陣,這時才上來見汪延年向他交令。汪延年一看大喜,問布置的如何了?常貴回道:“按著大人的吩咐,四城門都有人駐防,府衙、驛館也派了人守衛,當可萬無一失。”
“嗯,很好。”
汪延年點點頭,又瞧見了鄭乾,笑道:“好久不見啊,鄭四爺。
“得,一見你就沒好事,再見,不,永遠也不見了。”
鄭乾說完一挪一挪的往後衙而去,汪延年大叫:“成何體統,你去哪裡?”
“呦,汪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怎麽?給爺爺定罪了,還哪裡去?我去哪裡你管的著麽?”
“你。”
汪延年一口氣沒上來好懸沒噎死,陳如光拉了他一把,道:“算了,既然進來了,就走不出去了,何苦和他置氣。”
“哼,要不是等范有閑的後手,能讓你蹦躂到現在?”
“算了算了,那個常提督,你便在府衙看著吧,莫讓嫌犯走脫了。”
陳如光吩咐一聲,和汪延年返回驛館,常貴嘴上答應,心裡大罵,什麽玩意兒,一句話就指使人,錢呐?在哪兒,一乾弟兄們喝西北風啊。罵歸罵,可還真不敢張口去要,常貴無奈命兵卒們把了前後門,自己去後衙找吃喝去了。
再說鄭乾來到後衙書房,一進門就見老范同學正收拾書冊筆墨等心愛的玩意兒。
“老范你這是要走?”
范有閑扭頭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不走等著人家趕啊,這事也就到這兒了,不用他們參,老爺我回家待罪去。”
“老范,其實你又是何苦呢?”
范有閑長歎一聲,笑道:“不何苦,總要出口這窩囊氣才好,倒是你怎麽又回來了?我還當你跑路了呢。”
“唉,沒跑成啊。”
鄭四爺緩緩坐了,笑了笑,說道:“總算常貴給面子,隻扣了我一人,家眷什麽的都送走了。我光棍一個怕他什麽,他龐家還能吃了我怎的?”
“吃不了你,卻能讓你生不如死。”
范有閑搖了搖頭,做在了他對面,歎道:“如今也就這球樣了,我問你一句,你和那王家小姐真有婚約?”
“咦,老范,你說的是什麽話,我們馬上要奉子成婚了。”
“哦,原來如此,那恭喜啊,呵呵。”
鄭乾奇怪,怎麽好端端的又說起這個來了,范有閑見他一臉的不解,苦笑道:“實話和你說吧,我在老家還有個閨女尚未出閣,我看你不錯,若是這回你能平安無事,便想給你送個夫人。”
“老范啊老范,你怎不早說,早說我還折騰個什麽勁,早勸你甩手不管了,這下可好你也沒得好,我也跑不了,稀菜了不是?”
“廢話,早甩手安穩當我的知府,我能看的上你。”
“嘿,這倒也是。”
兩個家夥有一搭沒一搭的胡侃了好久,等的晌午時分,范夫人送來飯菜這才停下,一老一小舉杯共飲,一個說祝你步步高升,一個說祝你兒孫滿堂,咕,全喝了個乾淨。
“報,老爺,卞州有大事,人回來了。”
鄭乾和老范兩個正喝的帶勁,忘卻憂愁之時,一個下人連撲帶摔的衝進了書房,站都站不穩便說了這麽一句。范知府一驚,連忙問道:“什麽大事?”
“老爺,我不知,苟三他們馬上就到,正換衣裳呢。”
“嘿,混帳東西,有大事還換的什麽衣裳,快帶他們來見。”
下人答應一聲跑了出去,不一會來了倆痩馬個經的漢子,一見范知府倒頭就拜,口中叫道:“老爺不好了。”
“廢話,快說。”
“老爺,卞州城南那處鐵礦反了。”
“什麽?”
范知府和鄭乾大吃一驚,苟三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小的照老爺吩咐前去查探,原來那鐵礦是卞州龐家的產業,守礦的是句氏三虎。知縣鄭寬派人去收礦,和裡頭起了衝突,打死了人,句氏三虎領著礦工反了,扣押了鄭知縣。我等回來時,聽說已經要打縣城了。”
“啥?”
范知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鄭乾則哈哈大笑叫道:“老范,該咱們翻身了,哈哈哈哈。”
卞州縣城南,還在晌午,城門便早早關閉,趙捕頭在城頭上焦急的來回走動,刑房的林主事帶著他外甥,就是那個大牢的牢頭,兩人不知從哪兒弄了一身盔甲穿在身上,一個提刀,一個持棍,耀武揚威的來回巡視。
“打起精神來,賊寇來了,給我狠狠的射。”
衙差們有氣無力的靠著垛口回應著,林主事氣的破口大罵,趙賢良過來勸道:“林大哥算了吧,士氣是罵不來的,需要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