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在明州有船,常年往返海外藩國。”鄭乾開始滿嘴跑火車,“近幾年,東瀛島國出現了一支軍隊,其水師十分強焊,若是可能,下官願意前往說項,邀請他們為我們送糧去襄樊。”
“東瀛?”賈、廖二人對望一眼。經過短暫的沉默,賈似道開口道:“當年安史之亂,唐肅宗向回紇借兵,收復長安與洛陽……若是我們向東瀛借兵,也無不可。只是……”
賈似道沒有說下去,廖瑩中接下了,說道:“唐肅宗給回紇開出的條件是:克城之日,土地歸唐,金帛子女歸回紇。只是,這數年戰亂,襄樊城內幾無財帛,何以能吸引東瀛出兵?”
鄭乾低頭做思索狀,心頭卻在大罵廖瑩中。
媽的,老子說要借兵,你卻在想襄樊沒有什麽可送給別人的。你這腦子裡從來就沒有老百姓的死活?
即使要給雇傭兵經費,難道不是中央政府出錢嗎?襄樊不是大周的領土嗎?地方被圍攻,中央卻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一毛不拔,這是什麽道理?
沒有聽到聲響,鄭乾抬頭,就見賈、廖二人都盯著自己,忽然有種被相中的感覺,頓時明白二人的意思,不禁有些惱火,伸手捂著額頭,半晌後,無力開口道。
“我就去跑一趟東瀛吧。和他們談一談。具體條件,還是等協商時再說吧。”
“如此就辛苦胡兄弟了。”廖瑩中笑了起來。
賈似道也頗為高興。
若是能請藩兵對付韃子,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若是因此趕走韃子,解圍襄樊,他將會和十三年前解鄂州之圍一樣,再次成為周國臣民中救國救民的大英雄,到時即便自己和蒙古人私定合約的醜事被蒙古人翻出來,也不會對他形成實質性的威脅了。
“此事重大。”賈似道捋著胡須,笑道:“我需在朝會上與諸公商量,請官家定奪。”
這些都是官面上的話,只要賈似道認為可行,此事就是定下來了。
鄭乾拱手應道:“一切由恩相做主。”
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進展,賈似道心中高興,看待鄭乾的目光更加欣賞。
他吩咐廖瑩中幾句後,起身拉著鄭乾的手,走到隔壁的艙室。
那個艙室和之前談話的地方,完全不同,裝飾奢華,卻自有一種高貴風華。
很快岸上就出現了一大群鶯鶯燕燕的年輕美豔女子,一個個穿著華美的裙服,帶著精美的頭面,身姿妙曼地登上畫舫。
很快,平靜浩渺的湖面上,傳來了女子的嬉鬧暄嘩,間或還有女子吃痛的尖叫聲和老者桀桀的淫笑。
鄭乾沒有像賈似道和廖瑩中那樣對陪侍的女子上下其手。
他的女子都是國色天香,身份尊貴,對眼前這些任人褻玩的歌舞姬妾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陪著賈、廖,以及其後趕來的幾個高官文士喝了一會花酒,鄭乾借口家中管教甚嚴,不得晚歸為由,請辭離去。
賈似道顯然是做過一番調查,知道鄭乾沒有在外眠花宿柳風流習氣,便點頭同走下畫舫,看著頭頂明月,聽著湖水蕩漾,鄭乾腦海中浮起一個人影來,心情不禁隨著湖水蕩漾起來。
他招來守在畫舫外的津田美緒,讓她和石井太郎幾人先回胡宅,他自己則上了畫舫邊的一葉扁舟。
岸邊的護衛知道鄭乾是相國的貴客,也不阻攔,任由他解纜搖櫓,向湖心劃去。
此時初夏,月光散落在湖面上,銀輝點點,隨波舞動,鄭乾身體搖晃著,悠然地搖著櫓,水聲嘩啦,如樂聲悅耳。
鄭乾並不太確定皇宮外的那條水道的具體位置,但是他兩次都將那烏篷船停泊在豐樂樓附近湖邊,可以按照記憶,從豐樂樓那裡逆行,找到那條隱秘的水道。
鄭乾駕著扁舟,時而辨別方向,時而陷入回憶,不知不覺就進入到一個極為隱秘的河灣,半柱香之後,進入那條隻容一條小船行駛的水道,在樹影婆娑中,看到了那條熟悉的烏篷船。
可就在他剛進入那條水道的時候,岸邊閃現出一道身影,一個縱躍,就跳到了鄭乾的船頭。
鄭乾心頭一驚,雙腿微屈,身體微沉,盯著來人。
來人的面孔處於月光之下,他看不清,卻能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
可是,下一刻,那人似乎認出了鄭乾,周身氣勢忽然一卸,衝鄭乾躬身行了一禮後,又跳回到岸邊,轉身向那烏篷船跑去。
看著那人躍上烏篷船,鄭乾想起對方就是那個拿著有自己牙印的金鍵去找自己的內侍,再晃眼望去,就見對方跳下烏蓬船,消失在墨色樹影中。
鄭乾咧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果然,在那內侍跳離烏篷船之後,那個縈繞在鄭乾腦海中的高貴、端莊、冷酷卻又熱情的女子,穿著一襲白衣,走出船艙,如一朵幽幽的蘭花,和鄭乾遙遙相望。
鄭乾沒有再搖櫓,他丟開船櫓,跳下船,在岸上奔跑,然後躍上那條烏篷船。
沒有問候,沒有寒暄,二人摟在一起,跌跌撞撞進入船艙。
烏篷船忽然劇烈搖晃起來,船艙內傳來身體磕碰木板的聲音,那聲音很快被船體拍打湖水的聲音掩蓋。
水聲嘩啦啦,如同身體的碰撞聲清脆,如同女子的嚶嚀婉轉,也如同男子喘息聲猛烈……雲消雨歇,發絲散亂,女子趴在鄭乾的身上,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回味著之前的銷魂,只是在靜靜體會著此時的真實。
“你在這裡等了幾日了?”鄭乾手中滑膩豐滿,聲音充滿了幸福。
“你回來幾日,我就等了你幾日。”女子的聲音軟糯輕柔,完全沒有與其身份匹配的強勢。
“對不起。”鄭乾心中內疚。
女子抬起頭,支起右臂,托著粉腮,看著眼前雖然依舊英俊,卻更顯剛毅的臉龐,兩泓美目中蕩漾著柔情蜜意。
她忽然笑了起來,如花一樣。
“還以為只能在年終才能見到你。”女子柔聲道,目光在鄭乾的臉上一點點移動,似乎要將對方的容貌印刻在腦中。
“你能來找我,我……很高興。”女子俯下身子,將自己充滿彈性的嬌軀緊緊偎入了鄭乾的懷中,重新把臉貼在鄭乾的胸膛上。
船艙內,二人沉默下來。
不過,很快鄭乾找到了能夠可以聊天的話題。
“我姐姐近日可好?
“胡貴嬪?”女子的臉埋在鄭乾的胸前,聲音有些悶悶的,忽然她張開貝齒,狠狠地在鄭乾胸前咬了一口,疼的鄭乾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就聽見女子不滿的嬌嗔道。
“你為何不問我過得可好?”
我日。鄭乾心中暗罵自己一聲,對自己挨了一記香唇啃咬,隻好自認倒霉。
“那你過得可好?”胸口傳來一陣酥麻之感,是女子的舌頭撫慰剛才下口的那塊皮膚。
“不好。”女子的聲音透著幽怨:“我很想你……我有時在想,我若不入宮該有多好,雖然……但是至少能和自己喜歡的人長相廝守。”
長相廝守。鄭乾默念著這四個字,心中苦澀,即便是他和謝靈薇也做不到長相廝守。此次回來,本想把她、檀兒和孩子們一起帶走,可是作為孝道,他卻不能這樣做。
“過幾日,我又要離開臨安了。”
“其實,你只要每年上遞奏報即可,沒有必要天天待在任上。”
女子的話,意思明顯。你可以侍在臨安,我們能經常見面。
“不是任上的事,是賈相國的事。”
“賈似道?你和他能有何關系?”女子抬起頭,目中透著不解和警惕。
從女子的反應中,鄭乾察覺到對方不喜歡賈似道。
“是襄樊戰事。”鄭乾歎了一口氣,將自己和賈似道談的借兵一事說了出來。
聽說鄭乾是為了國事,女子靜靜地看著鄭乾一會,然後伸出玉臂環住鄭乾的脖子,將那張精致的臉貼在鄭乾的臉頰旁。
“記得不要涉險……記得下次回來後,第二天晚上就來這裡……否則,我一直會在這等你,直到你離開臨安。”
“好。我答應你。”
“你姐姐過的還算正常。只是官家的性子或冷或熱,有一次官家在禦花園中看到她,瞧也不去瞧她一樣,不知道又哪裡出毛病了……”
女子微微歎息著,在宮裡相對於其他妃子,胡貴嬪還好一些,她本身有地位,娘家還有錢,對內侍和宮女出手都比較大方,只要不是官家刻意打壓,她不會受委屈。
其實,宮裡女人的生活軌跡都差不多。誰也犯不著多想。但這兩年多來,自己遇到了鄭乾,感受到美好的一些事情之後,日子反倒覺得空虛了起來。以前覺得生活就如此過下去,忽然間就變得不甘心了。
女子正胡思亂想著,就感覺到鄭乾伸手向自己身下摸去。
她抬起迷離的眼眸,忽然咬著嘴唇,臉色微紅,帶著些許興奮,露出可愛的虎牙,“再來一次?”
“好啊,某家還怕你……”鄭乾眼眸虛眯,露出貪婪之色。
東北,因氣候寒冷,地方人稀,物產不豐,所以蒙古人只在開元路(黃龍府)以北象征性地留了一些駐軍,便將精力放到富庶的南方。
在烏蘇裡江下遊的興凱湖附近,有一個密山千戶所,隸屬開元路北部的胡裡改路萬戶府。
密山駐軍說是千戶所,卻只是個下千戶,連牧馬、鷹戶和夥夫一同算起,也不到五百人。
不過這個千戶所是胡裡改路的馬源地和海東青的供給地,擁有兩處大馬場和一個鷹場,飼養著五千余匹上好的黑龍江馬和六十余隻海東青。
一到春夏季節,草木豐美的興凱湖邊隨處可見中國最好的健馬,聽見最嘹亮的鷹啼。
六月,草木茁壯,鳥蟲肥碩,除了千戶所的十幾個蒙古人在所裡留在床上摟女人外,其余的水達達士卒、牧馬和放鷹人,一大早就被呵斥出去,在碧波蕩漾的興凱湖邊牧馬放鷹。
這天上午,陽光明媚,在湖邊牧放的士卒和牧放人,突然看到了從南邊來的一支馬隊。
驅馬走在前頭的,是個年輕人,穿著水達達人的裝束,厚厚的皮帽子、皮衣和皮靴,肩膀上站著一隻成年的海東青,背著碩大的弓箭。馬身後掛著一些血跡已乾的小獸。
一個放牧的馬夫看到那個水達達青年,目露驚喜之色,熱情地驅馬上前,打招呼。原來二人是相識的。
那個水達達青年是數十裡外一個吾者野人部落首領的兒子,名叫達吉布。每年入冬之前,他都會帶人來千戶所上繳年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