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守道等人連連答應,進了花廳坐下等著,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等的天色都快黑了也不見人影。
鄭守正有些慌,叫道:“大哥,不會把咱們忘了吧?”
“不會,王爺行軍,自然有許多事要處理,一定是事忙,咱們再等等。”
鄭守道說的話自己都有些不信,可來了總不能再走吧,隻得耐著性子等著。可憐,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連口茶也沒得喝,三人隻得乾熬著。
一直等到掌燈時分終於外頭有了動靜,先是跑進來幾個小太監,點著燈燭,裡外裡拂塵亂掃,鄭守道幾個連忙站起,卻無人與他們三個說話。緊接著外頭大踏步進來幾個人,正是朱蘊泰,身後跟著幾個校尉。
“來啦?”
“啊,啊來啦。”
鄭守道和鄭守正倆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怎麽進來的是秦王?朱蘊泰一邊解開罩袍換甲,一邊掃了三人一眼,鄭守道和鄭守正他沒興趣,隻盯著鄭姝看了片刻,見這女子嬌弱造作,站在那裡癡愣愣的,就有些不喜,雖然看著美貌可卻失了大氣。
“明兒一早便把人交於府衙吧,對了把那個步瞎子也一並帶過去。”
“是。”
校尉們答應後離去,朱蘊泰正首坐了,端起茶杯看了眼,笑道:“可是奇怪為何是本王過來?”
“啊,不敢。”
鄭守正扭頭看自家閨女還傻愣愣的站著,連忙拉過來跪下。三人頭上冒汗,不知這秦王要做什麽。
“不要怕,你們和鄭乾分了家自然就沒什麽瓜葛了,都起來吧。”
“謝,謝王爺。”
三人大喜,顫顫巍巍起身,靠在一側站了,坐是不敢坐的,朱蘊泰瞧了一眼,放下那空茶杯,問道:“聽說你們是原是卞州城南菜戶營那地方的?”
“啊,是,早些年那裡毀了,便搬來了雜樹林。”
鄭守道抬眼偷瞧,見朱蘊泰面無表情不怒不喜,也不知他所問何意,便不敢再多言。
“嗯,菜戶營,當年本王跟隨老相王來過那裡,那時候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一晃就二十年過去了,不知如今那裡變成什麽樣了?”
說起菜戶營,朱蘊泰好似回憶起往事,鄭守道苦笑一聲道:“現在還是一些菜戶住在那裡,倒是比原先更興旺些,城南那裡有人開了礦場,往來礦上的人也不少,多是住在菜戶營的。”
“世事人非,誰也回不去了。”
朱蘊泰歎息一句,好半天不在說話,鄭守道三人面面相覷,不知他所言何意,更不敢胡亂搭茬,一時間花廳內便靜了下來。
好半天,朱蘊泰才回過神來,看了眼面前眾人,失聲笑道:“本王失態了。”
“不敢,不敢。”
三人驚的無以複加,都說這秦王殺伐凜冽,如今這和顏悅色的倒是嚇人不輕。“老三現在本王那裡有事要做,你們找他可是為了婚事?”
“啊,這。”
鄭守道和鄭守正對視一眼,這話該如何接茬?朱蘊泰看他們這般謹慎小心的模樣,哼笑了兩聲,起身道:“無妨,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些許之事,不要放在心上,我朱家還不是那種小氣之人。”
三人聽了喜得無以複加,尤其是鄭姝,剛來這裡時心思輾轉,又是愁婚事黃了該如何,見著朱蘊泰又有些竊喜,總憧憬著漫不著邊際之事,後來見朱蘊泰對自己好像並不感興趣,這心裡便涼了,如今聽他這麽一說,意思和朱詢還有可能?
“王爺聖明,我,我等。
鄭守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這可是皇子背書啊,朱詢還怕什麽。三人趴在地上咚咚磕頭,朱蘊泰淺笑一聲,邁步便走,臨出門時回身又道:“回卞州去吧,安生過日子,這裡魚龍混雜不是個好耍處。”
朱蘊泰說完,出了花廳,幾個小太監連忙跟上。三人爬起身來,鄭守正問道:“大哥,這,這,王爺是什麽意思?”
鄭守道沉吟片刻想了想道:“應該是說,咱們身單力薄,在府城混日子少不得有人覬覦郡王爺要拿咱們做筏子,回卞州去,是非少靜待佳音便好。”
鄭守正點點頭,覺得也是這個意思。
三人出了院子,有侍衛領他們出雲園,剛出了門口,便聽著守門的侍衛小聲譏笑道:“什麽醃臢的玩意兒,幾手貨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鄭守正一聽就急了,想回去理論,鄭守道卻一把拉住了他,喝道:“作弄什麽,快走,王爺提點的還不夠?”
鄭守正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話不是隨便說的,恐怕以經有人這麽幹了,若是鬧將起來鄭姝名聲受損可就再也不用想別的了。鄭姝氣的直跺腳,小聲道:“大伯,就這麽讓他們編排?”
“唉,都是私下之言,沒有放到台面上都做不得準,否則你讓王爺他們怎麽辦?”
一句話把鄭姝弄了個啞口無言,氣的小臉通紅,眼中含淚。鄭守正勸道:“好閨女,且先忍忍,等大事一定,收拾他們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鄭姝這才破涕為笑,狠狠的道:“爹,我曉得了。”
“這才對嘛。”
三人墨跡半天終是沒有回頭,上了馬車急速往城門趕去。那倆侍衛嘿嘿直笑,領人出來的另一個侍衛喝道:“你們嘴緊些,王爺都沒發話,你們起的什麽哄?”
“哈,昊大哥,你不知道,這是老九他們從城裡傳來的消息,還是從他們家裡傳出來的,能有了假?恐怕王爺還不知道呢。”
“知不知道也不是你們能說的,小心腦袋。”
那侍衛臉色一變,兩個守門的嚇了一跳便不敢再多言。
再說朱蘊泰從朱詢的院子裡回來,到了書房一看,朱詢正和卞齊頂對這回巡慰的奏章。朱蘊泰拿起來看了看,點點頭道:“卞齊大才,做個幫辦卻是屈才了。”
卞齊激動的跪地道謝,朱蘊泰哈哈一笑道:“過幾天你便隨本王回京吧,先去都督府做個參謀,熬些資歷也好提拔。”
“多謝王爺提攜之恩,我,我”卞齊激動的語無倫次,痛哭流涕,頭磕在地上邦邦響。朱蘊泰擺擺手,讓他先回去,等他一走,朱詢問道:“大哥,你要回京了,不是還有幾個地方要去麽?”
朱蘊泰坐了,笑道:“怎麽不問問你的小媳婦了?”
“大哥,你”朱蘊泰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氣誰,誰讓你不早說,哼,給老二打掩護,你倒真能想的出來。”
朱詢心裡有氣無處發,大罵鄭乾,還不是他搗鼓的,不止這個呢,還有個毛盼兒你不知道呢。朱蘊泰見他不說話,止住了笑聲,又道:“等朝中公文過來,我便走了,臨走之前想去一趟菜戶營。”
“什麽,菜戶營?”
朱詢一愣,就見朱蘊泰歎口氣道:“也算是緬懷一下夫人吧。”
一說這個,朱詢眼圈紅了,當年夏夫人也就是鄭乾的老娘便是在菜戶營被擄的,等大軍救下來以後,便隨在了軍中,以後的事簡直是傳奇,夏夫人入了老爹的眼,後來便被帶回了王府。隨軍之時這朱蘊泰便在軍中,兩人早有相識。
“當年,夏夫人對我甚好,呵呵,那時還是個愣頭青,頭上還有兩個哥哥年歲相差很大,也不帶我玩。我出身不好,連父皇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在宮中人人都躲我,也就你躲不過去。哈哈想起來,當年真是有趣。”
朱蘊泰難得臉色一片柔和,想起當年之事,沒了教養桀驁不馴,宮裡沒人待見自己,反倒是在軍中過得甚是痛快,還有夏夫人總是笑著說,你又皮癢了.。
朱詢哀歎一聲,道:“夫人過得不好,不過三年便過世了,唉,如今想起來,那段時間便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老三,你知道我為什麽老喜歡欺負你麽?
朱詢一愣,搖了搖頭,朱蘊泰深吸口氣,道:“開始是見你不順眼,偏不像個男人。後來麽卻是因為夏夫人,知道你養在夫人身邊,我便很生氣,看你更不順眼了。”
“那,那你為何”“為何不再欺負你了?”
朱蘊泰哈哈大笑,笑的眼淚迸飛:“因為後來夫人過世以後,我才覺得,旁人都是假的,只有你才是我的親兄弟。”
朱詢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是這麽看待自己的。朱蘊泰呵呵一笑,斜眼看了看他,道:“怎麽不信?”
“不,不是,就是”朱詢連忙擺手,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朱蘊泰也無所謂,站起身來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著吧。”
“大哥,這,這是你的屋子。”
“那你還不滾。”
朱蘊泰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朱詢不敢再說告辭退了出來,等他走了之後,朱蘊泰站在窗前,看著天上清冷的殘月,怔怔的癡了。
朱詢埋頭走路,忽然想到朱蘊泰對鄭乾可說是半點情面也不給,難道是為了嫉妒?想來想去不得要領,要說不是可看著不像,要說是那為何不是殺就是打的?等到了自家院子門口,忽然有一個想法冒出了出來,難道是與我一樣,先打了再說感情?
一想到這裡,朱詢分外高興,高興的是鄭乾以後沒了後顧之憂,仕途上也有了保證。可隨即又搖了搖頭,現在的朱蘊泰已經不是當年的朱蘊泰了,頭上兩個哥哥早死,他順位成了大皇子,想法恐怕已經不同了,對自己是這樣,不代表著對鄭乾也是這樣。
“唉,管他呢。”
朱詢歎口氣回了屋,叫過剩下的那倆小丫鬟來服侍洗漱,又問老宅過來之事,那倆丫鬟也不知道說過什麽,只是秦王臨走時說讓他們回卞州去,不讓在府城待了。
“回卞州?
朱詢摸不著頭腦,之前把鄭家事都說了,連給朱蘊乾打掩護的事都說了,朱蘊泰這才放過不再說老宅。可現在又讓他們回卞州是為何?難道是另有安排,不讓朱蘊乾得逞?可這又不對了,他還讓自己照舊來著。
思來想去完全不理解朱蘊泰的想法,最後隻得歸咎於人家是要爭大位的想法於常人不同也是有的。
熬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禁軍校尉來提步瞎子,朱詢便和他們一起來提人,等那房門一開,就見步瞎子狀若瘋癲,衝過來就咬。禁軍眼疾手快,短刀一遞,噗,捅了個透心涼。校尉上前檢視一番,道:“王爺,他死了。”
步瞎子死了,屍體連同步家寨的賊寇被一並拉到了府衙,范知府一看心裡便打了哆嗦。暗自琢磨半天,終於還是改了想好的方略,隻問龐家不問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