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笑回稟:“快戌時了。”
他慢騰騰的坐起來,打折哈欠伸了個懶腰,“何瀟瀟走了麽?”
“少爺,您走後不久小姐就走了。”他過來服侍鄭乾穿鞋,然後再給他把衣服換了,“沒敢吵醒少爺,也不知道您及時醒來,怕菜熱多了不好吃,就沒做。少爺要進食麽?奴才這就傳廚房準備。”
他搖搖頭,到床邊水盆洗了洗手,“不用準備了。不是讓你去請楊公子麽,請來了沒?”
拂笑道:“消息送過去了,按照您吩咐的,戌時二刻在老茶莊相見。”
他點頭,“那就直接走吧。”
拂笑道:“您不吃完了?”
“一會兒一起吃。”說著,他就出了房門。
拂笑追上去,“少爺,府裡來人了,說千姿姑娘那邊好像出了點問題,緊吵著要見少爺。”
“她要什麽你就給她什麽,這事兒有什麽必要跟我說?”
“不是,是千姿姑娘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了您把堂前佩送人了,這就吵著要見您。”
他腳步一頓,“誰告訴她的?”
這事兒除了他們一圈人,就只有鄭龍和楊冉大概能猜到東西在阿若身上,連顧佩蘭都不知道他女兒天天戴著個什麽,怎麽就傳到千姿耳朵裡了?
拂笑道:“不知道她從哪知道的。”
他想了想,遲疑道:“難道是隨皇上去寥城鏡湖時?可那次阿若不是當著眾人的面把東西還給我了麽,千姿難道消息遲緩到這個地步?”
拂笑搖頭,覺得不是,“習聽院後院那麽多人,那件事又不是秘密,沒有封鎖消息,要鬧早該鬧了,不該今天才起。”
“別人呢?十七個人,怎麽就她鬧?難道就她一個人知道?”
拂笑依舊搖頭,“其他人都沒出聲,知不知道就不好說了。不過千姿姑娘沒心機,被人當槍使了也說不定。”
鄭乾一共十八個妾室,去掉第一個跟人私奔的,現在一共是十七個在府的。千姿就是鄭乾後院那十八位妾室中的老十八,今年深冬剛帶回府的,算起來也就半年多。
千姿是他從軟香居裡贖回來的,年紀輕入世淺,因為長的好看,軟香居的燈姐有意抬她,半個月沒破身,沒想到這就等到了鄭乾,被他帶回府了。
千姿天真沒心機,其實說難聽了就是有點傻,而且脾氣還有點暴躁,最容易被人煽動著當槍使。
花茗小築裡的家丁們幾人一組,提著燈籠從他身邊走過,行禮後去給各處上燈。
他道:“這事兒先放下,讓人把她關回屋子裡去,等忙完了這陣子再管她。”
這段日子是他最忙的,花樓那邊基本是告一段落了,只剩善後,基本上阿若可以自己處理。他現在操心的是另一件事。
剛踏進老茶莊的門,一眼就看見臨窗而坐一個人,正是楊軒。見他進來,楊軒起身施禮,“鄭少爺。”
他笑著擺擺手,“實在對不住,讓楊公子久等了。”
“我也是剛到,不知道鄭少爺喚我來此有何貴乾?”說著,他請鄭乾落座,抬手要喚夥計來換壺新茶,被鄭乾攔住。
“不用換茶了,我晚上還沒用飯,不如楊公子賞臉,陪我吃頓飯如何?”
按說晚飯應該黃昏時候就吃了,但鄭乾為什麽沒吃晚飯他也不好問,他讓自己陪吃飯那就陪吧,他一拱手,“遵鄭少爺意。”
楊軒雖然有官職在身,但沒辦法,身份這東西人比人氣死人,他和他爹加一起也不敵鄭乾地位高,楊軒又是個識禮的,隻好恭恭敬敬按著禮節說話。
路過逍遙客,鄭乾沒進去,看來是要去醉仙樓喝酒……雖然他不太想喝,但如果鄭乾要喝,自己不能不陪。
可到了醉仙樓,他卻一拐彎朝另一條街去了,那條街臨借口最顯眼有一個大門面,大紅燈籠高懸,牌匾照的通明,上面寫著“軟香居”三個大字。
他恍然,這是要去花樓會阿姑娘吧?只是你去約會,拉上我幹什麽?是不是有點缺德了?
果然,鄭乾拉著他進了花樓。
今天周日,花樓《新時代》女子組比賽,門口檢票處排著長隊,鄭乾拉著他從特殊通道進去,來到第一排找了個最好的座位坐下。
自從開了《新時代》後,花樓一樓大廳就徹底變樣了。後面跟演播廳似的一個挨一個的階梯椅子也不撤了,只在前面設計了兩排雅座,有兩人一組的,有一個圓桌坐好幾個人的,後面全是挨著的椅子。
今天再來,這廳裡又有所改動,觀眾席的中間豎著撤掉了三排椅子,矩形舞台變成了T台,增加了互動性。
楊軒就被他安置在T台邊上的一個二人雅座,小廝過來奉上茶點,楊軒納悶道:“鄭少爺不是說餓了麽?為何來此?”
他道:“飯在哪不是吃,與其在飯館裡乾巴巴吃,不如在這一邊看節目一邊吃。”他喚過來一個丫鬟,“告訴廚房,給本少爺準備兩個小菜,再帶一壺好酒送這來。”
丫鬟領命下去。
不多時,酒菜擺上來,他給楊軒倒了一杯酒,“昨晚實在是麻煩楊公子了,今天其實主要是感謝楊公子,只是怕鄭某名聲不好,請不來楊公子,這才說有事找你,把你叫出來,還請楊公子不要生氣。”
楊軒也不生氣,忙舉杯道:“鄭少爺客氣了,昨晚之事若某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那也算是某的分內之事,不敢說麻煩。”
楊軒這個人就是太知禮了,可知禮又不卑不亢,這就很討喜,鄭乾對他印象也不錯,除了顧佩蘭有意跟他拉親家之外,都挺不錯。
大廳裡人漸漸多起來了,不一會兒就座無虛席。窗簾拉上,大廳裡一片黑暗,舞台上燈光打起,罌粟她們先熱場,鄭乾望著舞台道:“時間真快,這都第四期了。今晚是復活賽,還有一個空降嘉賓,第四期比完還有兩期,九進七,《新時代》就算結束了。”
楊軒對此不了解,也聽不懂幾進幾,但這個節目非常火爆,他多少有所耳聞,知道是二十多人最後留七個,也不知道回什麽話,只是點點頭。
鄭乾笑了笑,不說話了,等比賽開始後跟他打了個招呼,坐到評委席上。
阿若一進來就看見楊軒了,但她來的比較晚,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便問鄭乾:“楊軒怎麽來了,你找來的?你帶他來這幹什麽?”
他她這一通疑問讓鄭乾好委屈,“我報答他昨晚伸手相幫不行麽?你幹嘛這麽嚴肅,還差他一張票錢?”
“他跟你可不是一路人,又不愛音樂,你要是沒什麽目的能把他拉這來?”她瞟了楊軒一眼,壓低聲音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計劃是什麽。今天雲藝瀛就空降甲組參加比賽晉優勝組了,你把計劃告訴我,我也好幫你布置一下,你就跟我要個T台有什麽用?要讓他們進一步了解,這玩意兒能有什麽用?”
鄭乾抓起桌子上的文件擋住嘴,小聲在她耳邊道:“這不得讓他們自己慢慢來嗎?難道我還能把他倆關屋子裡逼著雲藝瀛跟他申冤?”
她一想,倒也是,可這才是讓他們見個面,要等他們熟起來得何年何月?
他微微一笑,“放心吧,雲藝瀛報仇心切,之前是想不好找誰能為自己申冤平反,我先讓楊軒在她面前露個臉,心裡有個印象,你回去再沒事兒跟她提兩句。咱收了琴瑟閣不就是他幫的忙嗎?跟她說說楊軒不畏權貴,清正廉明,斷案如神,她不可能不動心。”
阿若心裡琢磨著,雲藝瀛這狀是告到楊軒那了,可楊軒真的能受理嗎?
“兩王奪位牽扯的案子應該不比尋常案子,這案子恐怕不好翻吧?她把狀紙呈上去,澤王那邊肯定很快就會收到消息,你那些證據來得及交給楊軒嗎?”
他把薑隱支到湘淮府偷書信,現在且不說事情成沒成,就算成了,趕回來也需些時日,正所謂夜長夢多,這期間還不知道會出什麽差錯。
鄭乾不慌不忙,“放心,事情發展不會有你想的那麽快。”
台上還在比賽,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她也隻好打住話頭。
此時,比賽正進行到白熱化階段。甲組有人晉級到優勝組,幾乎穩贏,但韓瓊宣布來了一位空降嘉賓,此人直接與甲組幾位選手進行比賽,贏了就進優勝組,輸了就直接淘汰,根本沒有降到乙組的機會。
眾人紛紛議論開來。
“空降嘉賓?這比賽都到最後了,岩岩眼看著冠軍在手穩進優勝,這從哪冒出來一個空降?她前面比賽都沒參加,憑什麽就空降?”
“我也覺得她來的太突然了,不過她這規矩跟別人不一樣,她贏了進組,輸了直接淘汰,這似乎也公平。”
各執一詞,說什麽的都有。有的是某位選手的粉絲,就覺得這規定不好,有的是花樓節目的粉絲,倒是覺得無可厚非,爭執之時,台上燈光一滅,再亮起來時,只見舞台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蓮花,花瓣有半米高,卻不見選手的人影。
大家正尋找選手時,音樂響起,那花瓣中伴隨節奏伸展出一雙藕臂,手挽成花狀。手,臂,肩膀,最後露出一個女子的側臉。
女子是那種冷豔的美,猶如冰美人,她隨著音樂舞動著,緩緩起身。她的舞裙也與眾不同,粉藍相間的一條緊身裙,半透視的設計,下開百葉,廣袖薄如蟬翼,肌膚可見,收腰凸胸,高扎腰線,突出完美身材曲線。
她這妝容也不太一樣,粉色的眼影,眼角眼皮上不知道貼了什麽,閃閃發光。頭髮髻,斜簪一朵精巧別致的小荷花,垂下兩片指甲蓋大小的翠綠荷葉。
這裝扮,這樣貌,這背景設計,再加上她精湛的舞技,大廳裡鴉雀無聲,都被震懾住了。
阿若得意的道:“怎麽樣,不錯吧?”
鄭乾哭笑不得,“我看你這不是要給她找人申冤,倒像是給她找婆家。”
她眼前一亮,“這個主意也不錯哈?”
他搖搖頭,專心看演出。
雲藝瀛真是真人不露相,也沒聽說她跳舞特別好,但這一跳起來還真不能小瞧,阿若那三腳貓的功夫跟她比起來就是孫子輩的和祖宗輩的,實在不夠看。好在她不是專業研究這個的,不然看見雲藝瀛她得羞愧的一頭撞死。
鄭乾看出她的想法,手在桌子下面捏捏她的手,“術業有專攻,你讓她開花樓,估計開不了兩天就關門大吉了。而且你除了開花樓,還能研究什麽舞台燈、榨汁機、奶茶、冰粥,甚至還有印刷術,你已經很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