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覺得最近他好像哪裡不一樣了,有什麽事情瞞著她,說的話偶爾她都聽不太明白了。
“你是不是幹了什麽事沒告訴我?我怎麽總覺得不踏實呢?你該不是誰易容了來蒙騙我的吧?”
他臉色一黑,突然把臉湊到她面前,“你可以摸摸有沒有人皮的面具的貼縫。”
她手糊在他臉上把他推開,“你這麽成竹在胸的肯定柳墨出嫁了你和何瀟瀟的婚事就能告吹,你是不是背地裡幹什麽了?”她滿是懷疑的看他兩眼,“雖然我覺得你也不像是能幹什麽大事的人,但你最近的說話風格和辦的事兒真的跟以前不大一樣。”
“哪裡不一樣?”
她剛要說話,鄭乾看見街邊一家成衣鋪子,拉著她進門道:“先不說這個,陪我換身衣服。”
他的袍子上有一片酒汙,進店後直接走進裡間,邊走邊吩咐跟上來的小廝:“給爺拿件紅敞子來。”說著,將汙了的外衣脫下甩給小廝。
小廝接在手裡道了聲好,轉頭吩咐人去拿衣服,又喚來一個廝兒,把汙的外衣交給他,命他洗好了差人送到保郡王府上去。
阿若見他老神在在的坐在榻上,問道:“這是羅名堂的店?”
他搖搖頭,“不是。羅名堂生意雖然大,但還不至於所有鋪子都是他的。”
她坐在椅子上道:“那你怎麽把這當家一樣?”
他笑了一聲,“本少爺這樣的身份,除了皇宮使不得,還有哪裡使不得?再說,這家鋪子的老板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跟趙羿有些往來,自然對我也就客氣些。”
換了件胭脂色百蝶穿花的大氅,又帶阿若出了門。
多次被打斷,這次阿若倒是沒再忘記,出了門依舊問他為什麽留下雲藝瀛,又為何肯定與何瀟瀟的婚約能解除。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難道不關心我在宿舍不辭而別是去哪了麽?是不是跟薑隱打架了?有沒有受傷?”
她掃他一眼,“我看你沒有一點受傷人該有的樣子。既然你提起了,那就說說吧,你們幹什麽去了,怎麽也沒給我留個信兒。”
他故作神秘道:“我跟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做了一筆交易。”
她覺得怪異,問道:“什麽交易?”
他笑笑,把她拉進一條小巷避開人群,扯袖子擋住,悄聲道:“我讓他給我偷個東西,他要是偷到了,我就答應跟他比試,偷不到,就這輩子都沒戲。”
她覺得事情好像果然跟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樣,又好像哪裡一樣,皺眉道:“偷什麽?”
“信。”他道:“澤王與湘淮知府之間往來的書信。澤王府要偷東西很難,相比之下湘淮知府那裡就簡單多了,此去一個來回再加上辦事兒需要的時間,沒有一個月他回不來,正好省了麻煩。”
他說的輕巧,她聽著可不輕巧。
“你讓偷這個幹什麽?是不是雲藝瀛她爹的事情也跟你有關?我說你怎麽要收留她,這會兒又去找澤王和湘淮知府的通信,難道你要借她爹的事情扳倒澤王?”她細思極恐,突然看不清眼前這個男人了,“之前渙王那件事該不會是你策劃的吧?你能有這樣的腦子?”
前面的話倒都還算中聽,這越往後越難聽了,鄭乾黑臉道:“你就這麽希望你郎君是個傻子?”
她道:“不是,就是你傻的太自然了,突然告訴我你有這樣的心機,我覺得有些難以接受……所以之前的事兒真的跟你有關?你參與了哪一環?是害死雲藝瀛她爹那件事嗎?”
他面色無奈,“我沒怎麽參與……”說完這話又覺得心虛,他問:“阿若,你希望我就是一個紈絝子弟,還是希望我能操控大局?”
“操控大局?”這詞兒用的讓她心慌,她低著頭兀自掰手指頭計算:“難道你是布局的幕後人?牽一發動全身,多米諾骨牌一樣,你只是第一個那個最小的最細微的存在,卻牽扯出渙王暗自招兵買馬。看似從頭到尾沒有參與任何一環,實則步步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想到這她又一句話把自己打回了現實:“可是這樣的事兒怎麽看也不像是你能乾出來的啊。”
“我怎麽就乾不出來了?”他有些生氣了,“我在你眼裡就那麽沒用嗎?好歹我也是飽讀詩書武功高強,能文能武,看過治國策學過行陣兵的,在你腦子裡合著就一廢物?喜歡我你自己不覺得掉價嗎?”
本是一通氣話,沒想到她卻非常認真的點點頭,“有時候是覺得挺掉價的。”
他仰天長出口氣,“沒事,來日方長,你會發現本少爺的長處的。”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偷來澤王和知府的書信,然後揭發他們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皇上剛經歷了渙王的背叛,這會兒又是澤王,他怕不是要氣死?”
他悠悠道:“皇上身體不好,吃了多少奇珍妙藥也沒能痊愈,雖然平日裡看起來沒什麽,但說不定哪天突然泛了病就駕鶴西去了。現在儲君未立,為防止亂了朝綱,年輕的新帝提前登基反倒是件安撫臣心的好事。唉,皇上也真是的,早早立個太子不就沒人擔心這檔子事兒了。”
其實朝中大臣怕的不是蘇志天死了,是怕他死之前還沒立太子。他這一嘎嘣沒了,兩個皇子還不得鬧翻天,到時候分成兩派各自為王,指不定把天紹國鬧成什麽樣。況且現在邊疆也不算很穩當,誰知道哪個地方突然冒出來一個野心勃勃的要問鼎中原?
蘇志天死了就死了,但是這些大臣可不想因為他死了沒立儲而被迫參與一場皇權爭奪戰,贏了未必能活到老,輸了根本不能活。
阿若半猜半蒙的也弄清楚了大半,隨著他在街上閑逛,還沒忘在街邊買個面紗遮住臉,防止被認出來又傳風話。
“那你真打算扳倒澤王氣死皇上,然後讓漓王登基?”
他點頭,“暫時是這麽想的。蘇景渙野心太大,行事也太過張揚,現在皇上還沒等死他就先招兵買馬了,著實急了些,縱使沒有我他也不得長久,我不過是把他落馬的時間往前推了推,順便給自己鋪個路。澤王則與他不一樣,澤王懂得討好皇上,而且行事嚴謹密不透風,處處小心翼翼,很難讓人抓到把柄。他自然知道與湘淮知府的通信意味著什麽,所以無關緊要的必定毀了以絕後患,有用的也是藏在極其隱秘的地方,有重兵把守,別說一個薑隱,一百個也未必拿得到。”
阿若也不傻,他這麽一說她就猜到為什麽讓薑隱去湘淮知府那裡偷信,“但是湘淮知府也怕澤王背後捅刀子,過河拆橋不認帳,一旦東窗事發推自己做替死鬼,所以肯定會留下與他來往的所有書信並且妥善保管,而且知府府一定沒有王府守衛那麽森嚴,比較好找。”
他搖頭,“知府是比王府守衛松懈,但府邸也不小,大大小小幾十個房間,沒你想的那麽好找。”
她疑惑的看著他,他微微一笑,“讓他走遠點,多呆兩天,最好偷東西時被抓住,丟進湘淮知府大牢裡再也別出來了。”
原來是有私心。
她略有不滿:“你幹嘛這麽記恨他?他之前與你出手不也是懷疑你對我意圖不軌,為了救我麽,誤會解釋開了你幹嘛這樣算計人家?”
他嘟嘴道:“怎麽,你這是替他委屈了?他遊歷鄭湖,湘淮知府什麽情況他能沒數?我又沒逼他,他大可以選擇不去,是他自己要去的,怎麽就是我算計他了?再說,除了信得過的人,他是唯一一個知道你假失憶的,你願意留下他這個禍害?我把他支開不也是為你好。”
雖然知道他是為了掩護自己的身份,但她還是覺得這樣對人家不公平,“萬一他真被抓住了怎麽辦?或者更嚴重,知府殺人滅口了怎麽辦?你難道也想他死人不會說話嗎?”
他其實沒想過殺誰,“信是要偷的,他沒來時這個計劃就有了。我派了人跟過去,若是情況不對會救下他的。”
她卻更加不悅,“原本就有了人選,卻又讓他去,所以你還是在打著如果他失敗了就拿他做替罪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畢竟沒有人知道你跟他的過節,知府知道他的目的也不敢聲張,這件事就會被悄悄處理掉……”
她越想越覺得可怕。
她相信他說的會派人保護,但如果護不住呢?如果保護他會暴露自己呢?所以說來說去,薑隱還是個替死鬼。偷到了東西就換來鄭乾跟他打一架,偷不來就把命交代在那裡。即便回來了,為了防止他把鄭乾的計劃說出去,鄭乾也會把他囚禁起來。
越往深處想她越覺得果然王公貴族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能把三位王爺玩弄於鼓掌,還沒被任何人發現,這足夠讓她驚訝的了,若是昭告天下,也足夠讓天下人驚訝的了,他紈絝浪蕩子的形象是再也保不住了。
見她眼神怪異,他也猜的到她的心思,生怕她怕自己,湊近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鄭家被滅?我處理掉渙王和澤王,再把功勞引到鄭家和雁赤城身上,漓王胸懷寬廣,有君王風范,必會重新器重鄭家。況且就算他不器重,這一番事情下來鄭家地位只會更鞏固,那時他也奈何不了了。”
他想把自己說的更被逼無奈一些,可是也只能言盡於此。
之前說的還不是全部,他還沒告訴她他完整的計劃,也沒告訴她渙王案子裡自己都做了什麽,可他還是見她低頭不語。
正心中焦急時,突然聽見她問:“你不會被查出來嗎?”
他一愣,沒聽明白她什麽意思。
她又重複一遍:“你背地裡算計了三位王爺,就不怕被他們發現,反過來算計你?如果他們算計你,你又該怎麽辦?能全身而退嗎?我雖然不太懂,但鄭家這個局勢也看得出來一些,若是你這一戰不成,鄭家只會加速滅亡。”
“沒想到你居然在擔心我。”他好似沒心沒肺的笑了笑,溫聲道:“放心吧,既然決定查澤王,那我就是保漓王。而且誰都不傻,能走到今天的兩位王爺腦子靈光著呢。這件事開始後,我也沒打算再藏在幕後了,這件事兒一共就你們幾個人,可能作妖的不是進了牢就是丟了腦袋,我前面的掩護一個個倒下,我早晚是要露出來的,只不過那時我已掌握了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