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問:“有雪和若淵最近怎麽樣?”
有雪是她從鄭乾的花茗小築裡要來的,跳舞極好,正是因為喜歡跳舞編舞,阿若發現她在作曲上有很高的天賦,所以有合適的詞就會先拿給她看,看看她能不能有靈感給作個曲來。
而若淵是花樓原來的琴師,跟林若兒關系匪淺,在音律上造詣很高。此人對音律的天賦真是讓阿若怎舌,聽了十來天就能差不多掌握阿若的風格,而且在阿若來之前,他就是花樓樂師團的領頭人,所以歌舞伴奏都是他策劃的,阿若稍加指點他就能出色的完成一場編曲。
這兩個人可以說是花樓的得力乾將。
林若兒道:“你放心,這個我第一時間就查了,他二人沒有問題。有雪姑娘是鄭少爺的人,若淵在花樓有三四年了,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不可能背叛花樓。”
阿若這才放心。
只有不是窩裡反,外面怎麽著都好辦,就怕腹背受敵敵明我暗,那才要了命了。
她想了想,道:“今晚煙雨樓應該還會繼續演出,我化妝改扮一下,我們再一起去聽一場,我倒是好奇她們把我的東西改成什麽樣子了。”
第十四首曲子花樓其實已經在排練了,林若兒聽慣了自己人的演奏,一聽煙雨樓的恨不得把耳朵摘了,當即咧嘴道:“聽聽也就罷了,聽兩句就撤吧。”
一開始阿若還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抵觸,直到傍晚她坐在煙雨樓的觀眾席上,聽著那不今不古的詭異調子,才深刻明白林若兒的話。
她堵著耳朵小聲嘟囔:“這曲子給她們算是糟蹋了,怎麽還有這麽多人來聽?”
鄭乾倒是沒那麽大反應,只是微微蹙眉,“你們是知道它原本的樣子才覺不堪入耳,其實沒聽過的人聽著也挺新鮮,就如一開始你的《瘦身曲》一樣。”
道理都懂,可是她還是忍受不了煙雨樓的曲風,剛唱到一半就拉著鄭乾和林若兒出了門。
喘了兩口氣,她掐腰道:“唱詞是現代調子,伴奏卻是宮商角徵羽,還有那個打鼓點的,敲的什麽玩意?人家就思個鄉,配二胡也就算了,鼓怎麽還敲出了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殺氣?”
簡直不知該怎麽吐槽了。
林若兒怕她被人認出來,拉著她走遠了些才說:“雖然風格不太一樣,但確實是抄襲了我們花樓的曲子,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解決?”
她沉思道:“直接問煙雨樓肯定不會承認,先回花樓從長計議吧。”
花樓的角門已經開好了,在一樓廚房裡,從後巷子進去走不遠就到。
三人回到花樓,直接避開人群到二樓阿若原先的房間裡落座。
花樓白日裡不迎客不演出,一樓大廳賣衣服。不過與其說是賣衣服,不如說是展覽。
阿若偶然問起花樓衍生行業的情況,林若兒道:“服裝倒是有些進展了,這幾日賣出去了幾件,但估計也是有錢人買來看著收藏的,不做實用。倒是奶茶和冰粥賣得很好。”
都在預料之內,她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鄭乾道:“依我看,就直接把那個吃裡扒外的樂師抓起來,讓他把樂譜教材送回來,然後再趕出音律界,以儆效尤,看誰還敢打這急功近利的主意。”
阿若道:“現在偷回來有什麽用?說不定人家惡人先告狀,還反咬一口呢,這事兒還得經過正經手段解決。”
鄭乾想不出什麽叫“正經手段”,於是問:“什麽手段?”
林若兒似乎猜到了,但卻不是很讚同,“煙雨樓敢這麽乾,肯定留有後手,我怕這官司打不贏。”
他道:“你要報官?那肯定贏啊!”
見林若兒有些迷茫,他解釋道:“這事兒要告就是告到府衙裡,再往上是不夠格的了,不管是京兆尹還是刑部,都把地方衙門壓的死死的。可煙雨樓不可能不知道花樓是羅名堂的,趙羿跟朝中官員大多熟識,隨意走動一下,這芝麻綠豆大點的案子怎麽告都是我們贏,煙雨樓此舉何意?”
這麽一說,確實又不對了。
“如果說與花樓一決高下,那軟香居似乎更有勝算,煙雨樓確實遜色了些。”
阿若琢磨著道:“難道他們還有別的想法?”想了想,她道:“先讓人把宿舍倉房看住了,只要不再被盜,我倒要看看他們把最後兩首曲子唱完還想幹什麽。”
“按兵不動?”鄭乾摸著下巴,“也好,準備我讓人去查查那個樂師是什麽情況,除了教材樂譜還做了其他手腳沒有。”
阿若覺得可行,二人商量後,決定第二天在花樓會面。
第二天正是女子組的第二期比賽,開賽前阿若和鄭乾在二樓相見,她迫不及待的問:“怎麽樣?那個樂師是誰,為什麽撒謊?”
鄭乾坐下喝了口水,這才一一道來:“煙雨樓新來一個編排,也就是排練樂隊的,隻負責幕後排練,不負責上台演出,叫常青。我查到他在投奔煙雨樓後,得樓主晚月親自接待,二人在煙雨樓房間中談話很久,期間還進去過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六十來歲,少的也有二十四五,四人於房中密探了將近兩個時辰。常青搬出原來的住所後入住了一個小院子,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院子不是他親自租下來的,我猜測是晚月或者那一老一少租給他的。”
阿若眉頭輕皺,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老少爺倆?你說晚月算計我我信,我跟她還算是有過節,但我怎麽不記得我何時得罪了一老一少?”
其實當他得知這個消息時也很意外,但仔細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這二人,少的你已經明面上得罪個徹底,老的你雖未見過,但也算危害到了人家的權力和地位,針對你並非師出無名。”
“誰?”
“王林和他師父,音律大師寧海澤。”
她聽完更覺得莫名其妙,“他們這是要幹什麽?音律大師不是音律界扛把子裡程碑嗎?他怎麽能做這種事兒?”
“唔……一個人胸襟跟他的威望好像沒什麽關系。”他下巴杵在折扇柄上,“看來這編曲應該是他在背後策劃的,常青就只是掛個名,但他們接下來要幹什麽我還真不清楚。不過我已經讓人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盜我一兩首沒什麽用,按照他的能力,我覺得他可能是想研習我的音樂規律,然後自成一派,打壓花樓。”
可是這怎麽看也不像是他一個音律大師能乾出來的事兒啊,就不怕有損名譽?就算不怕,那也得找個別人代替自己出面,自己裝成一副無辜的樣子,哪有他這麽主動往上湊的?
鄭乾搖著折扇拿鼻子哼了一聲,“你想怎麽辦?直接殺到琴瑟閣討個說法,還是告上衙門?反正不管怎麽做,這事兒他們都佔不了理。”
阿若仔細盤算,再三斟酌道:“還是能私下解決就私下解決吧,現在你的身份比較敏感,打官司對你我都不好。”
他聽這話心裡暖暖的,羞噠噠的拿扇子遮住半邊臉,一雙鳳眼朝她暗送秋波,“你還為我著想呀~”
阿若有時候覺得,自己比他更像個男人。
第二天,阿若打扮好了,帶著林若兒問路去了琴瑟閣。
琴瑟閣建在西市往北的主乾路上,是個挺好的路段,高門闊府,門口兩隻石獅子耀武揚威。黑漆牌匾上“琴瑟閣”三個鎏金大字,兩扇朱紅門緊閉,門簷上掛著兩個紅燈籠,飛馬簷角下掛著兩個金鈴鐺,風一吹“叮鈴鈴”直響。
阿若意外道:“這琴瑟閣還挺有錢?”
林若兒來到她身邊站定,“琴瑟閣也創立三十多年了,收徒教習再出演,掙了不少銀子,再加上不少人以進琴瑟閣為榮,也不是沒塞過私銀,三十多年下來肯定有豐厚的家底。”
後面晃晃悠悠跟上來的紫蘇滿嘴的大蔥味兒撲了阿若一臉,“京城這種地方,誰都不光彩。”
阿若倒是想到了這音律大師寧海澤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但也只是猜測他品行不端,卻沒想到他竟然在自己最喜愛的事業上也能容忍自己毫無規則約束。人家再壞,起碼有底線,有職業道德修養,但這個寧海澤顯然不是東西到一定地步了。不過也是,抄襲偷曲譜這樣的事都乾的出來,你還指望他是個好人?
阿若扣打門環,“有人嗎?開門!”
喚了兩聲後,門內響起腳步聲,裡面傳來落栓的聲音,門開一道縫,露出一個年輕的小廝,見她著裝怪異,不由得打量她,“你是誰?有事嗎?”
她道:“我來找音律大師寧老先生,不知道他在不在府?”
那小廝一聽她說找寧海澤,下意識的多看了她兩眼,手一用力就要關門,“不在。”
但這門還沒關上,只剩一條指頭粗細的縫隙時,門外一隻手頂在門扉上,輕而易舉把門推開,順著門縫兒飄進來一股濃厚刺鼻的大蔥味兒,有人懶聲道:“在不在的急著關什麽門?”
阿若給了紫蘇一個讚許的眼神,“帶你來果然沒錯。”
她就是怕單槍匹馬乾不過琴瑟閣人多勢眾,這才把紫蘇帶來,當打手使。
路上她還問過林若兒為什麽收了紫蘇這個四肢僵硬的“歌舞廢物”,林若兒給出的答案是,這紫蘇不是花樓收來的,是她自己賴上的。
那時花樓剛開張,也被人算計過,有一次被人砸場,鬧得挺大,就在林若兒想著要不息事寧人自己遣散花樓一走了之時,紫蘇出現了,以一抵百把鬧事者揍得屁滾尿流,紫蘇一戰成名。
打那之後花樓生意雖然依舊慘淡,不過卻再沒有人尋釁滋事了,而紫蘇是個浪子,當時也是無處可去,見花樓這地方不錯,就賴下來不走了,說要保護花樓不被欺負,其實就為混一口飯吃。
阿若聽完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這紫蘇竟然是這樣進了花樓的門,給花樓當了好幾年的保鏢。
她邁步進來,對小廝說:“既然老先生不在,那我們就進去等等吧,反正閑來無事,找個涼快地方喝茶也不錯。”
林若兒隨後.進來,紫蘇瞥了那小廝一眼,勾肩搭背薅著他往裡走,叼著大蔥說:“朋友,你擺不平的事兒就別掙扎了,交給你家老大,放心,他不會怪你的。”
小廝欲哭無淚,“你們、你們果然是花樓的!”
剛才一開門見到阿若這身皮衣造型就覺得奇特,後來又一聽她們來找寧海澤,基本就確定了她們的身份,這才匆忙關門,卻不成想被紫蘇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