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維護阿若,眾人都噤若寒蟬,再不敢隨便開口說話了。
鄭乾其實從來沒有仗勢欺人過,他這樣的身份擺在這,也用不著仗勢欺人了,畢竟誰敢忤逆他?可他如此維護一個人卻是沒有過的事情。
以前有女人被他看上進了將軍府,別人暗地裡也沒少說三道四,他亦不曾為那女人說過一句話,現在卻維護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人,這讓大家對他二人的關系更加想入非非了。
“還有,”他看著楊欣和晚月,眼神中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你們圈子裡那些事情我都明白,不過這個行業還是各憑本事,我敢說,你們就算全加起來,也打不倒花樓。”
也是,他都把維護表現的這麽明顯了,就差沒把阿若摟懷裡宣告天下這是他的人,哪個不要命的敢去招惹阿若?
也不能說沒有,軟香居和煙雨樓可是青樓中高一層次的存在,軟香居結識的大人物不少,煙雨樓背後有琴瑟閣,也算是間接傍上王林這個京都巡防營統帥之子。
除了這兩家,還有幾家是背後有人的,但說比鄭乾身份更高的卻是沒有了,畢竟比他身份更高的也都不會如他這般不成體統的徘徊於煙花柳巷,還跟那麽多人糾纏不清。
“還有,”沉默許久的阿若終於開了口,看著陳子默道,“不是我不得鄭家看中納不得將軍府,是我不想去。”她目光掃過所有人驚訝的臉,再次重複:“是我拒絕了嫁進將軍府,請大家記住了,以後別再說錯。”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靂般砸的眾人五迷三道。
院子裡沉寂了片刻後,大家“嘩”的一聲議論開來。
“阿若拒絕了嫁給鄭少爺?為什麽?”
“鄭少爺居然被拒絕了?為什麽?”
“居然還有人嫌棄鄭少爺?阿若也這也太拽了吧?”
“阿若真是給臉不要臉,連鄭少爺都拒絕了,不知道那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嗎?”
“等等,看看鄭少爺怎麽說!”
所有人的目光漸漸聚在了鄭乾身上,他顯然沒想到阿若會這麽急於與自己撇清關系,而且還是用如此生硬的語氣,直接把她拒絕自己的事情公之於眾,絲毫不給他留面子。
之前不是說好了不顧其他人的目光,要做好朋友的嗎?這才幾天,她怎麽就變卦了?
她抬頭,目光與他相對,走了幾步來到他面前,“你說的對,”她指的是陳子默,“我阿若無父無母,又是個花樓的老板,自然配不上鄭少爺。與其日後被鄭父鄭母嫌棄,不如先拒絕了,也給自己留點顏面。我與鄭少爺是不可能的,我們從始至終都只是好友,包括他借給我的一千五百兩,我也會在半年之內還清。”
“你我不必分的這麽清楚……”他的語氣有些慌亂。
她突然手穿過他的脖頸搭在了他的肩上,回頭看著其他人笑了笑,“我與鄭乾的關系叫做紅藍顏知己,你們是理解不了的。你們愛說什麽說什麽,我阿若孑然一身,不怕流言蜚語,打的倒,算我輸。”
她這話說的太強硬,大家一時間都懷疑是不是真的誤會了他們。可花樓火爆到如今的地步,本就不多的錢都被花樓圈了去,若不打壓,其他青樓怕是都撐不了幾日了。
阿若松開手道:“看來今日這宴會有我在大家就吃不好喝不好,為了你們的健康著想,我還是先行告辭了。”
鄭乾左右看了看,甩開折扇道:“本少爺還有事,而且本少爺也不是老板,留下來確實不妥,也先走了。”
阿若和鄭乾揚長而去,林若兒點絳趕緊提裙子跟上,蕭浮生也拍拍衣服站起來,朝楊欣頷首,“在下不勝酒力,有些醉了,這就回去好眠,諸位盡興。”
白澤蘭冷哼一聲,一口飲盡杯中酒,“想走就說想走,磨磨唧唧一屁倆謊。”
她站起來看了楊欣一眼,甩袖自蕭浮生身邊而過,朝花圃門口去了。
蕭浮生站在原地,不知白澤蘭這一走,是賴在自己身上了還是看不慣楊欣晚月,也不知自己該找什麽理由走了,靈機一動“哎呦”一聲,倒在了莫也懷裡,鬼叫道:“哎呦呦,醉了醉了,腳底發虛腿上發軟,莫也快送我回去!”
莫也頭上劃過兩條黑線,還是配合著道:“公子醉了,莫也這就扶您回天水間歇息。”
陳子默一甩袖子也走了。
眾人看著這幾個主角都走了,誰也沒了心思吃喝,晚月黑著臉先告辭了,楊欣讓大家隨意,也遁了,眾人便都散了。
走出花圃沒多遠,有人在後面叫道:“阿姑娘等等!阿姑娘等等!”
剛剛還“醉了”的蕭浮生此時正提著袍子步履矯健的追過來,阿若停下來等著他,他到阿若面前喘了兩口氣,一見旁邊還站著鄭乾,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又憋了回去。
鄭乾說他有事兒肯定是假的,但蕭浮生也沒想到他竟然還跟阿若在一起。
阿若問道:“蕭公子喚我何事?”
蕭浮生想了想,說:“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阿姑娘何時有空,想到花樓拜會一下。”
她道:“那我今天就有空啊。”
他趕緊擺手,“不不不,今天我沒空!”他看了一眼鄭乾,“不如改天,改天。”
蕭浮生帶著莫也匆匆走了,阿若看了鄭乾兩眼,“怎麽都這麽怕你?”
他聳肩,“我可什麽都沒說。”
她忽然發現少了兩個人,疑惑道:“林姐和點絳呢?”
他指著後面不遠處一個路口道:“方才路過那裡,他們拐進去了。”
她嗔怒,“怎麽不叫我?”
他也跟著附和:“是啊,怎麽不叫我們呢!”然而心裡卻暗暗決定要給兩個人包紅包,面上還一本正經的拉著阿若往回走,“不叫我們,我們就自己回去吧。”
她點點頭,又發覺不對,“我回花樓,你去哪?”
他這才發現,不管是花茗小築還是將軍府還是羅名堂,都跟花樓不是一個方向。
看來自己該買房子了。
他道:“我這中午沒吃飯,不能去花樓蹭口飯吃嗎?”
於是他這一蹭飯,就蹭到了日薄西山。
先看了阿若教那幾個人走模特,林若兒和點絳又將改了一回的現代裝拿回來給她看,她敲定後讓林若兒將服裝批量生產,然後自己又回房間埋頭寫譜子,寫了幾首新歌後把花樓頭牌罌粟找來了。
她還讓罌粟把之前跳卡路裡的幾個女子都帶來,看著面前的十個舞姬,她歎了口氣。
之前的《瘦身曲》其實並不完美,這十個人都是矬子裡面挑將軍,真正她看得上的也就四五個。上次的《瘦身曲》是出其不意,只要看多了就會發現裡面有很多瑕疵,如今花樓也算是火了,再不能這樣瞎湊合。
可是把不好的都踢出去,就剩四五個,這舞……算了,寧缺毋濫吧,人少跳的好總比人多跳的參差不齊要好。
如此想著,她指著五個女子道:“你們幾個,回去吧。”
那幾個女子也知道自己跳舞不好,因此並無怨言,轉身離開關上房門。
阿若起身要帶著剩下的五個去剛開辟出來的舞蹈室,一回頭髮現鄭乾竟然還坐在桌前喝茶,“你還不走?”
他放下茶杯跟過來,她無奈道:“我是說你還不回府?”
他笑笑,“回什麽府,這天還早著。你要帶她們去練舞嗎?方不方便我旁觀?”
她一口否決:“不方便。”
他怔了怔,討好似的拽拽她的衣袖,“別這麽絕情嘛。”
罌粟慵懶的靠在門框上,她擺著楊柳細腰道:“阿姑娘,不如就讓鄭少爺去看看吧,”她又對鄭乾笑的曖昧,“阿姑娘的舞可是跳的極好,想必鄭少爺還沒見過吧?”
他一經提醒才想起來那火辣的《瘦身曲》舞蹈肯定也是阿若教的,難怪她不讓自己去!可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是好奇了。
“阿若,你我都這麽熟了,讓我看看不過分吧?”
阿若知道自己要教什麽舞,那絕對是她不想讓別人看見的!
她把臉沉下來道:“鄭乾,你別逼我跟你翻臉!”
他樣裝害怕的捂住胸口,好似受了驚嚇的小兔子,還有些委屈,“阿姑娘,就一個舞蹈,不必如此吧?”
不就跳個舞,她又唱歌又彈琴,也沒躲著自己啊。
她卻如被碰了逆鱗一般咬死不松口,“要看等我排出來了再給你看,看排練這件事沒得商量!”
見她如此堅決,他眼神一轉,竟然點頭,“好,那我不看,我回府可以了吧?”
他在阿若注視的目光下出了房間,轉身下樓。
阿若見他走了,這才松了口氣,帶著罌粟等人去二樓的舞蹈室。
罌粟好奇道:“阿姑娘舞蹈極好,為何不讓鄭少爺看?”
她一想到鄭乾看見她跳舞的樣子,頓時雞皮疙瘩掉一地,連連搖頭,“被他看見能笑我一輩子。”
隱在樓梯下的鄭乾看著他們進了舞蹈室後,轉身走出花樓大門,來到花樓後牆……
鄭乾爬上後牆屋頂,頭朝下倒吊下來,扒開一絲窗戶縫兒朝裡看,就見空曠無一物的房間裡,阿若組織著五個人站好,先訓話:“經過上次的《瘦身曲》,大家應該已經明白了我的風格,《瘦身曲》都能跳下來,這次我要教大家的沒有那個難,相信大家也可以學的很好。”
她剛轉過身要開始教,忽然又回頭,嚇得鄭乾連忙躲開,就聽見阿若說:“對了,這個舞蹈叫《極樂淨土》。”
她轉過身道:“先看我跳一遍感受一下,這個配樂我已經在準備了,先跟拍子。來,五六七八……”
鄭乾咧著嘴正要看,舞蹈室的門被人敲響了,有小廝探頭道:“阿姑娘,樓下來了個遊方術士,林姐周旋不過,正在樓下僵持著,讓我叫姑娘過去。”
阿若蹙眉道:“遊方術士?神棍?”她笑了一聲,“有意思,來了這麽久,還沒遇上過神棍。”她對其他五個人道:“先拉拉筋下下腰,熱身,我去去就回。”
好不容易有空偷窺,卻被人打擾,鄭乾非常不高興。他翻身下來,撣撣衣袍有踱步回花茗小築去了。
阿若來到樓下,果然見一樓大廳裡林若兒正和一個黑胡老頭兒僵持著,林若兒又拉不下臉叫人把他趕出去,氣道:“你休要胡說八道,我這花樓乾淨的很!”
那黑胡子老頭兒手裡還握著一把旗子戳在地上,上書“寒山元君”四個字,此時正閉著眼睛捋著胡子道:“貧道路過此處,遠遠就見這裡上空黑雲盤繞,有泰山壓頂之勢,恐是此處孕育了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