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城外,星星點點舉起的火把,鄭乾數了一下,少說也有兩三百人。
“這地方沒有守軍麽?”鄭乾不自主的問了一句。
老官人半眯起眼,眼角的魚尾紋有如深邃的溝壑,看了一眼鄭乾,開口說道:“少俠莫慌,已經派人傳信到杭州城,守軍一會便到,我們只需堅持到守軍來了便可。”平靜的語氣中看不出一點異樣,只是緊抿的雙唇已透露出他心中的緊張。
“老官人,可否讓人找一柄鋼槍給我,我平時慣用長槍。有槍在手,說不定,我可幫你守著這城門不
失。”
“哪來的小兒,口出狂言?守城之事甚大,容不得你放肆。”老官人旁邊一個黑臉大漢,出聲呵斥道。
“你又是誰?”鄭乾也是被這黑臉大漢嗆的來了脾氣,高聲問道。
“我是這錢塘縣尉,小兒,守城乃是大事,莫要胡言亂語。”黑臉漢子回道。
“既是縣尉,可認得此魚符?”鄭乾將腰中魚符拿出來,遞到黑臉漢子手裡。
黑臉漢子接過來,迎著火光才看清魚符,身子震了一下,立忙施行軍禮:“卑職參加校尉大人!”
聽完黑臉漢子的話語,城牆上所有人皆是望著鄭乾,老官人也是一臉疑惑,上前問道:“請問少俠是?”
“老官人莫驚,卑職杭州城翊麾校尉鄭乾,來錢塘有事,遇到賊人來襲,前來支援。”
老官人聽到鄭乾是杭州城校尉,突然老淚縱橫,上前握住鄭乾的手,不松開,哭哭啼啼的說道:“
鄭校尉,今日麻煩你了,也是老夫疏忽,沒有料到這幫海上賊子竟如此猖狂竟然敢攻打縣城,要是早知道他們會來襲,就請上官駐一隊精兵在錢塘。嗚嗚,是老夫的罪過,要是這城失了,老夫怎對得起這全錢塘的父老。”
“老官人,莫急,今日之事隻怪這賊人太過囂張,跟老官人沒甚關系。老官人能否找一鋼槍,我用這短劍不太習慣。”鄭乾安撫了一下這老頭的情緒。
“鋼槍,有有有,我讓人送來。”旁邊黑臉的大漢急著說道,然後讓衙役讓出一柄鋼槍,遞到鄭乾手中,“拜托校尉大人了。”
“莫要客氣,李縣尉,過會守城,還是要李縣尉來定大局,如若有賊人爬上來,我幫著擊退,只要城門不失,賊人進不了城。”
“好好好,我再帶幾人下去守著城門,上面便拜托校尉大人了。”
其實,鄭乾內心也慌的很,他也從未守過城門,只是在杭州城駐所裡,常聽王裨將講述過往經歷時,記住一些,加上城外賊人並不是太多,才假裝鎮定。
魏忠等人看著鄭乾同李縣尉交談,神情鎮定,還以為鄭乾在城衛軍學過,也未出來揭破。就這樣,一個從未守過城,有過軍事經驗的校尉,站在城牆指揮衙役,家丁,鏢局眾人做好準備,迎接城外的賊人。有過經驗的李縣尉卻是帶人下了城牆,到城門守著。
此時,城外的賊人也是準備完畢,用了不知道在哪裡弄來的樹樁開始撞擊城門,還有一些有功夫在身的賊人伺機想爬到城牆上來。
見賊人開始攻城,城牆上的衙役,有些膽子小的,已是戰戰棘棘,哭出聲來,鄭乾大聲呵斥道:“慌什麽?不就是一群無家可歸的賊人嗎?看你們嚇得這德性?!”
鄭乾不耐煩的衝著心驚膽顫的衙役和家丁罵道,雖是第一次指揮,鄭乾經過了前期的內心緊張,意志重新堅定起來。
如果拋開一切,鄭乾一人拿槍,衝進城外的這群賊人裡,都不會又任何的緊張,打不過,鄭乾也絕對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這是守城,一旦失了,後面就是手無寸鐵的婦孺。
耳邊是下面城門被撞擊的轟鳴聲,鄭乾緊握鋼槍,盯著城牆,忽然一個黑影趁著天黑順著牆角爬了上來,最靠近的家丁,大聲叫嚷起來:“賊人上來啦!”
鄭乾聽到後,飛身過去,只見對方拿著大刀砍向家丁,鄭乾出槍擋住,賊人被震得後退一步,還未站穩,鄭乾又一槍刺來,一下將這賊人刺得掉落了城牆,眭的一聲,城牆下傳來聲響,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之後又有賊人上來,只要聽到有人發現,他便第一時間趕過去,用槍將賊人刺死或者刺下城牆。
盡管爬上城牆的賊人數量偏少,但能夠爬上這三丈高的城牆的全都是些能人,身負武功,雖有鄭乾和鏢局眾人的奮勇衝殺,牆上守城的衙役和家丁還是出現了傷亡,有些膽小的,已經癱軟坐在地上起不來,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錢塘縣的守備脆弱的難以置信,很難想象,若是沒有鏢局眾人,這城門能守多久。老縣令,早已帶人下了城頭,李縣尉又在城門處,衙役和家丁心理上都到了崩潰的關頭。
有幾個膽小的家丁,竟然趁著鏢局眾人與賊人廝殺的空隙,偷偷摸摸的想要溜走。鄭乾解決了對手之後,正好看到,鄭乾心中無比的氣憤,一個長槍刺過去,帶頭的家丁胸口便是被戳了一個血窟窿。“誰要是再逃跑,軍法處置,這人便是下場。”鄭乾對著其他眾人吼叫道。
眼看這同伴鮮血流了一地,剩下的家丁和衙役,也都是嚇破了膽,紛紛拿起兵器,站回原來的位置。
空中的雨點越來越多,雨水伴著血水,城頭上彌漫著腥臭的味道。鄭乾如同殺神一般,手握鋼槍,站立在雨中,任由雨水的衝打。
可能是雨水太多,城牆濕滑,也可能是被殺破了膽,城下的賊人停止了攀爬。城頭上的眾人也得到了短暫的休息,但下面撞擊城門的聲音依舊,賊人還未退去,險情依然還在。
等了一會,還未有人再爬上來,鄭乾便讓唐振業帶著已經受傷的衙役和家丁先下去治療。
戰鬥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杭州城那面的援軍還未到來,不過錢塘守城方面也算是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
魏忠走到鄭乾跟前,先是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又哼了一聲,“乾哥兒,這賊人怕是被殺破膽子,不敢再來了,還是乾哥兒厲害,一人便挑落了二十幾個,這麽高城牆,掉下去估計也是摔成爛泥。這群垃圾自作孽,不可活!”
“呵呵,上來的估計都是他們的好手,經此一戰,怕是也是損失不少,海上也能安靜許久了。忠叔,我們鏢局有傷著的沒有?”鄭乾問道。
“你羅師兄受了一點輕傷,並無大礙。”說道這,魏忠也是欣慰,自從鏢局眾人的內力提高以後,戰鬥力也是上升不少,除了鄭乾自己解決的,鏢局其他眾人也是殺退十余人。
楊八方,也是走過來,意氣風發的笑著,“經此一役,我們鏢局未來可期。”
“援軍來啦!我們有救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鄭乾也跟著望過去,只見城門西南方向,遠遠望去,一群揚起火把的隊伍,正朝著這而來。
“乾哥兒,還沒有殺夠?怎地還想下去不成?”魏忠見鄭乾低頭看著城牆下的賊人,隨口開著玩笑。“忠叔,侄兒還真有這想法,想給他來個兩面夾擊。”鄭乾回道。
“不行!”魏忠和楊八方異口同聲道,“窮寇莫追,況且這些賊人都是些撇家舍業的狠人,既然援軍到了,剩下的便交給上官處理,我們已經盡力,守著這城門未失,對得起城中的百姓。”
“兩位叔叔莫慌,侄兒知道,只是說說,我剛才是想這群賊人沒有攻下縣城,不知道會不會禍害鄉
裡。”
“那些就不是我們需要操心的了,希望這天下也早些太平,民生安居樂業,打家劫舍的也就少了。”
隨著援軍的慢慢靠近,錢塘城門的撞擊終於停了下來,鄭乾看了一下城牆下,賊人們也是陸續集結起來,準備逃跑。這群賊人來的快,去的也快,集結後,便是很快消失在黑幕之中。
見賊人已經走遠,援軍快到城門,鄭乾囑咐了一聲城牆上的衙役守好位置,便同鏢局眾人下了城牆。
走到城門口跟前,只見李縣尉,和其他守門的衙役都是累的癱坐在地上,見到鄭乾眾人,李縣尉起身向鄭乾行禮:“這次真的要多謝校尉大人,沒有校尉大人,這錢塘城門怕是守不住了,要是讓賊人進了城,我便是死了也不能贖罪。”說完竟是向鄭乾行大禮,其他衙役見上官行禮,也是紛紛跪下。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李縣尉快快請起。你我同在吳越為官,護一方百姓都是分內之事,李縣尉的話,太過見外。”鄭乾上前扶起李縣尉,這李縣尉不愧為當地武官,身板剛硬,力氣倒是挺大,鄭乾用了內力才將他托起。
“外面援軍快到,剩下的事便由李縣尉處理,我們現在便返回住處。李縣尉,後會有期。”說完,鄭乾向李縣尉拱手道。
“那行,眾位勇士,今日辛苦,先回去休息,待明日查明功績,定稟告上官,再登門致謝。”這李縣尉,也是豪爽性子,沒有多做挽留,便讓眾人離開。
等眾人回到客棧,已是深夜子時,聽說城門守住了,客棧的掌櫃可是高興壞了,又見鄭乾等人回來,便是讓夥計給眾人燒好熱水,供眾人洗漱。
鏢局其他夥計,被禁足在客棧,可是憋壞了,幾次都是要衝出客棧,都被年長的夥計攔了回來,情況不明,魏忠也萬萬不敢將這些鄭乾帶著去守城門。
等鄭乾和眾位鏢師回來,這些夥計的心才放回肚子裡,拉著眾位鏢師,要給講講戰況,被楊八方吼了一句,一個個才悻悻怏怏的回房休息。
鄭乾回到房間,先是脫掉沾滿血汙和雨水的外衣,用熱水衝洗了一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這才躺在床上。戰爭是殘酷的,雖說鄭乾當時殺的興起,刺死了不少賊人,等靜下來的時候,內心也不免有些後怕。
雖說不是第一次殺人,但是鄭乾還未到麻木的程度,內心還是充滿對生命的敬畏,嗨,好好過日子不行麽,非要出來做賊人,禍害社會。
殊不知,這社會,有些人做了賊人,也是無奈之舉,若是允許,誰人不想媳婦孩子熱炕頭。
腦中繁多的想法抵不過剛才在城頭拚殺帶來的困倦,鄭乾慢慢閉上眼睛,熟睡過去。
錢塘江河畔,正是錢塘縣城,這是一個捕魚為生的縣城。縣裡有大量的漁民,順江而下,到海裡謀生活。清早起來,昨日的酣戰好似重新洗禮了這個小縣城,由於昨晚後半夜,又下起了大雨,城門口的血跡早已衝了乾淨,早上進城和出城的人,並未感覺到與往日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