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雯一步不退,卞齊急的無法,眼珠轉了轉,笑道:“這麽著,我把辦法說出來,你若覺得可行便從了我如何?”
鄭雯想了想,輕輕點頭,卞齊挺了挺身板,咳嗽一聲道:“明日一早,我便上奏王爺,那鄭乾不能殺,否則李長安必定懷恨在心,就算罷官奪職趕回老家,還不定怎麽編排王爺呢,要知道好話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到時候輿情一起對王爺大大的不利。不過呢,若是不殺鄭乾反而常年看管起來,李長安必定不敢亂說,否則便是他害了鄭乾的性命。如此一來,豈不是一舉兩得,李長安封了嘴,鄭乾又能活命?”
卞齊說完,洋洋得意,這個主意可真是天才。鄭雯想了想,覺得倒是有理,不過那秦王真的能聽他的麽?乾出這麽大的陣仗,草草收場,王爺的臉面往哪兒擱?
卞齊見她還是有些懷疑,不禁提高了嗓門道:“你別不信,王爺大事將近,事事小心,此乃社稷之策,由不得他不聽。”
“真的?”
“當然。”
卞齊哈哈大笑,見鄭雯猶猶豫豫,心下一橫,上前一把搶下簪子,摟頭便橫抱了起來,鄭雯大急叫道放開我,卞齊哈哈笑道:“別叫喚了,天色不早早些安歇,明日你就等好消息吧,哈哈。”
美人在懷,卞大舉人隻覺得渾身力大無窮,眶當一聲踹開房門,把鄭雯往床上一扔,正待回身關門,卻聽得外頭有小太監叫喚:“卞幫辦,王爺叫你呢。”
啊?卞齊大怒,正經好時候偏偏又來叫人,可又不敢不去,轉身對鄭雯笑道:“等我回來啊,咱們再重溫暖房之景哈哈。”說罷開了門出去,又不放心鄭雯怕她再尋死,便又將那小太監叫了進來看著她,這才匆匆去見朱蘊泰。
等到了朱蘊泰的下榻之地,書房內點著一盞紅燭,朱蘊泰就著燈光看那奏折,旁邊秀巧一邊研磨,一邊挑燈。卞齊進來後先見了禮,朱蘊泰哼了一聲把那奏折扔了出來。
“看看,這可是你寫的?”
卞齊拿過來一看,頓時冒出一身冷汗,原來那奏折最後有兩句范知府的話並未刪掉,原話是“李長安欲賣恩與鄭湖,借朝廷之利行攬譽之私,圖謀不軌,其罪當誅。”
“你有沒有腦子,那李長安還需要賣恩麽?還有這個行攬譽之私,他還需要掙聲望麽,要是這個當誅,早死百八回了。”
朱蘊泰氣哼哼一拍桌子,這麽明顯的錯漏怎麽還能留著?秀巧再旁連忙將茶碗遞上,拿起扇子把燭煙扇了扇。卞齊嚇得渾身顫抖,磕頭道:“王爺恕罪,王爺恕罪,是小人一時糊塗,是,是,啊內人來了這才分了心。”
朱蘊泰將茶一飲而盡,哼道:“哼,知道你就不乾好事,下回注意。”
卞齊連忙稱是,抹了頭上冷汗爬起身來,拿過奏折要回去再改。卻聽朱蘊泰嘶了一聲,問道:“你那內人不就是鄭家的那個什麽五大三粗的傻妞麽,怎麽她來陪你了?”
朱蘊泰說完哈哈大笑,秀巧再旁笑道:“王爺英明,正是那個四六不懂的玩意,光剩下吃了,齜牙咧嘴的好嚇人的。”
秀巧說完,朱蘊泰笑的更大聲了,好半天才指著卞齊道:“你小子也算是個人才,那樣的人也下的去口,本王佩服你,哈哈哈哈哈。”
卞齊臊的好懸沒找地縫去,抬頭堆笑,一邊抹汗,一邊道:“王爺取笑了,不是那個,是,是嘿嘿。”
“哦,換人了,來來來叫進來,本王倒要看看是個什麽夜叉模樣,哈哈。”
卞齊一聽這話,想死的心都有了,又不敢不應,隻得低頭稱平凡女子不敢顯眼,萬一嚇著王爺可就是罪過了。那知朱蘊泰根本不理,叫道:“怕什麽,本王戰陣上什麽鬼玩意沒見過,何來嚇人,就算是鬼也是怕我才是,不用多說了,叫過來見見,也讓本王開開眼,若和你般配,本王不吝有賞。”
“誒,是。”
卞齊心裡滴血,鄭雯那美貌的樣子若是讓王爺看上那可怎麽辦?娘的,我就是嘴賤,說什麽嘿嘿。
自覺帽子不保,卞齊唉聲歎氣的回了自家小院,進屋一看,那小太監正和鄭雯閑聊,嘿,倆人還說的有來有去的。卞齊長歎一聲,讓小太監扶鄭雯出來,跟著他走。
鄭雯一愣,問去哪裡?卞齊有氣無力的道:“王爺要見你,你好自為之,切不可多言,小心王爺”說到這,又看了眼那小太監,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等到了行轅,卞齊先進去回稟,朱蘊泰搖頭晃腦的急忙坐正了身子,又讓秀巧把佩劍拿來,這才命人進來。鄭雯心裡綴綴,半路上胡思亂想了一通,要不求這個秦王試試,會不會更好?可又不敢真的就這麽做,誰知道那人是個什麽脾性,萬一惹怒了他,非但救不了鄭乾,反倒連卞齊的辦法也沒法施用了。
鄭雯越是心事重重,臉上越是愁思不展,等進了書房,朱蘊泰一看便愣了,這不是白天那個婦人麽。燭光映照之下,鄭雯簡直美翻了天。俗話說燈下觀美人,越是這個時候,越把女子的美襯托的美輪美奐,尤其鄭雯身上那兩種特質,更是加劇了這種衝突。
朱蘊泰看得目不轉睛,卞齊心中哀歎一聲,完嘍,美人不在。秀巧也驚呆了,竟然是鄭雯,再看朱蘊泰的癡呆樣,心裡立時嫉恨起來。
“王爺,王爺。”
秀巧叫喚了幾聲,朱蘊泰這才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咂咂嘴,道:“給夫人看座。”
啊,卞齊和秀巧對視一眼,都看出了朱蘊泰的心思,這哪裡是召見平常人的待遇,這是禮遇啊。鄭雯更是驚呆了,怯生生不敢說話。卞齊咬了咬牙跪地叫道:“王爺明鑒,小人該死。”
“哦?何出此言?”
卞齊心中一橫,左右留不住,不如主動些,興許還能換來些好處。
“王爺,小人騙了王爺,這婦人不是小人的內人,是,掛名的大姨子,小人說是內人,是怕王爺,嗯,分心他務,荒廢正事,小人該死,王爺恕罪。”
好一個卞大舉人,張口就來,趴在地上砰砰砰起了頭,朱蘊泰一聽勃然大怒,喝道:“混帳東西,本王是那種人麽?”
轉過身來便將鄭雯扶起,按在了凳子上,笑道:“卞書生不懂事,你別怪他,本王日後一定教訓與他,給夫人出這口惡氣。”
鄭雯傻眼,這變故太快,真的更不上趟了,眼瞅著朱蘊泰眼中的笑意,不禁抨然心動。
“滾出去,回去好生反省,若日後再敢蒙騙本王,發配邊關永不得入京。”
朱蘊泰回身便呵斥卞齊,卞大舉人一聽,入京?頓時大喜,前程有望了,什麽鄭雯什麽暖房之景,全都拋到了腦後,歡歡喜喜磕頭告退。書房內隻留下了一個秀巧,一看大勢要成,心中一狠,當初自己被賣深受殘烈之禍,可不就是你鄭雯和馮氏搞出來的麽,我讓你成了就見鬼了。
“王爺,此人可不是什麽正經人啊。”
秀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個鄭雯的底細說了個一乾二淨。鄭雯大驚,卻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左右都是自己的禍,說出來又有什麽。秀巧滿以為這麽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朱蘊泰一定厭惡,哪知道朱蘊泰不禁不惱,反而雙眼放光,叫道:“原來有此苦楚,想來那曹子明也不是好東西,不然好端端的何至於此。”
啊,秀巧呆了,鄭雯驚了,朱蘊泰笑了。
十月初二,便是開斬鄭乾的日子,一大早,府衙便派人在菜市口搭了法場。鄭同學在後衙大吃二喝,李長安杯杯相陪以壯聲色。
“老騙子,我恨死你了。”
“唉,我哪裡知道他殺心這麽重,容不得半點忤逆,早知如此就不行你那計策了。唉,也算是我對不起你,你安心去吧,等過幾年我就下去陪你。”
“我日。”
鄭乾絕倒。
棋盤街裡,老宅眾人大大松了口氣,府衙那裡張榜公布罪行,沒有老宅什麽事,總算是躲過一劫了,鄭守道興致昂昂,琢磨著備份禮物去瞧瞧卞齊去,如今人家發達了,又有了鄭雯這一茬,不去討些好處實在是不甘心,好端端的閨女背著罵名給了你,總要回報些才好。
一家子除了馮氏沒露面以外,都湊到一起商量這禮尚往來之事。崔玉涵見不得這些人的醜態,借口頭疼,帶著丫鬟和那個侍衛出府瞧病,實則去了酒樓,點了一大桌子菜。崔玉涵一邊滴淚,一邊往食盒裡裝。
“四弟,嫂子給你準備的飯菜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你將就些吃吧。”
“夫人”丫鬟和侍衛都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菜市口對過的杜康樓,一早就收拾利落,三樓上的豪間早早預備出來,這是府衙定的,說是到時候秦王和永安郡王會來此觀斬。而二樓上的包間早被人訂空了,非是砍頭有什麽好看,而是衝著朱蘊泰而來,都指望著能就近了說話,給王爺留個印象。
二樓正對菜市口的那間裡,早早便來了人,叫上小菜酒水,邊吃邊聊。不是別人正是花由二和龐天蛟,當然還有鄭寬和牛敢。
花由二洋洋得意,笑道:“當日在小朱那裡,好家夥,那個狂啊,逮著我就打,連步瞎子都讓他給抓了,郡王爺也就是看我的面子沒和他翻臉,嘿,他不是狂麽,今兒斬了他,我看他如何狂。”
“對對。
龐天蛟哈哈大笑,叫道:“等斬的時候,不妨就在這兒給他喊兩嗓子,讓他再狂一次看看,哈哈。”
眾人一陣哄笑,鄭寬跳著大拇指叫道:“還是花爺有涵養,忍了他這麽些時日才一舉正法,若是換了我來,可能早就和他開打了,興許也就沒了今日的熱鬧可看。”
“哈哈,不錯,這就叫你有初一,我有十五,不在於怎怎呼呼,不動則已,一動必殺,哈哈。”
幾人吹捧起來,花由二洋洋得意,嘴上卻道:“不敢這麽說,我是腦子不好使才荒廢了這麽久的,若是來個正常人,哪能讓他蹦躂這麽些天呢,哈哈哈哈。”
西城門外,今日茶攤的生意甚好,茶攤博士忙的腳後跟不沾地,茶攤之中坐了十數人,個個橫眉瞪眼,一看就不是好人。眾人吃了片刻,就見城裡出來一個翩翩美少年,來到茶攤上扔下幾個大字叫道:“今日好熱鬧,連個客棧也沒有,茶博士上茶。”
“來嘍。”
茶博士笑呵呵過來放下茶碗,倒了滿滿一杯,笑道:“可不是,聽說城裡都滿了,我這後院草棚子都住下人了,客官要不要考慮一下,不貴,三文錢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