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太清楚,但如果豎著耳朵仔細傾聽。沒錯,下面是安全的,通過繩索可以抵達。
多爾袞大喜,吩咐軍卒一個接一個的下去。
到最後,峰頂上的人所剩無幾,愛爾禮有些猶豫,他傷勢沒有完全好,估計下不去。
多爾袞拍拍他的肩頭,放心吧!十四叔帶你下去!
愛爾禮搖了搖頭,還是不連累十四叔,你快走吧!
下面傳來明軍攻打的動靜,沒時間猶豫了,多爾袞吩咐剩下的幾人擋住,他一隻胳膊環抱愛爾禮,另一隻手握緊藤條,借助兩條腿踩住岩石,幾個起落之後已經滑下去一大截。
他無愧於女真頭號勇士的稱號,抱著一個塊頭不小的成人,一條胳膊綽綽有余。
他們很快到了崖底,多爾袞剛剛落地,將有傷的愛爾禮平穩的放在地上。
他要喘勻了氣,然後決定下一步的舉動。
奇怪的是,已經下來那麽多人,怎麽一個都看不到,他們哪去了?
就在多爾袞左右找尋的時候,只聽到噗通一聲,一名手下從高空垂直落下,重重的砸在地面,直接慘死
當場。
這是沒抓穩嗎?
顯然不是,多爾袞緊接著看到,那根費了他們很大功夫編好的藤條,從空中飄蕩而下,顯然是被人砍斷。
不用問,峰頂留下的幾人全軍覆沒。
好在多數人逃到了這裡,只是不知,他們去哪了呢?
這是個谷底,能看到的都是山壁,地上有雜亂的足跡,應該是自己人留下的。
多爾袞歇息過後,扶起了愛爾禮,順著足跡向前走。
愛爾禮說:“十四叔難道不懷疑他們?”
“為什麽要懷疑?”
“你是頭領,我也是個貴人,他們為何不等等,而是獨自走了呢?”
“不知道!”
多爾袞滿腹狐疑,但是沒用,總不能賴在這裡不走,苦思冥想找答案吧?
如果前方真的有危險,那是無法躲避的。還不如衝上前去,像個勇士般戰鬥,或者像個勇士般死去。無論如何,必須像個勇士,就像你在錦衣衛逼迫下寧死不屈,而不是瑣諾木那樣的背叛。
愛爾禮回答:“我從未想過做什麽勇士,只不過女真人有自己的傲氣,絕不會輕易屈服。”
“好樣的,若是能返回盛京,我一定勸大汗嘉獎你。”
說到盛京,兩人都有些神色黯淡。
剛剛失去最核心萬名精兵的女真,面對來自不同方向的三路大軍,未必能賺到便宜。即便是打贏了,女真地盤上的百姓會受到騷擾,他們的莊稼將難以豐收,很多人和牲畜會被擄掠。
今年挺過去了,那明年呢?
大明可以讓遼東荒憲千裡,他們還有山海關內的兩直隸十三省,女真有什麽?難道要回歸漁獵的生活?在多爾袞看來,這是一種很無賴的做法。身為勇士,我們應該面對面的廝殺,而不是玩弄陰謀詭計。他和愛爾禮走著走著,然後兩個人的四隻眼睛都瞪大了。
前方不遠處的山坡上,綠樹掩映中有一個涼亭,亭中有三個人在飲茶,亭外有十幾個人侍立。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涼亭?
多爾袞認出其中一人,他此前跟著阿敏來過北京城,見過皇帝鄭乾。
沒錯,明國的皇帝在此。
鄭乾也看到他們倆,招手喊道:“等你們很久了,過來吧!”
多爾袞知道逃不掉,也打不過,索性扶著愛爾禮進了涼亭坐下。
不多不少,兩個空位。
鄭乾樂呵呵的說:“別人都知道朕是個節儉之君,今日為了迎接兩位,單獨建了這座涼亭。一壺老酒,四碟小菜,兩位不要嫌棄寒酸。”
多爾袞餓了這麽久,怎會嫌棄?
愛爾禮反而是噘著嘴,寧願餓死,也絕不吃大明的飯菜。
鄭乾勸道:“何必太過於執拗呢?汝父阿敏貝勒也曾受到朕的款待,就在順義皇莊內。”
愛爾禮理都不理,多爾袞在大快朵頤。
鄭乾用眼神瞥向愛爾禮,你是不是演的有點過?
多爾袞不管那些,在峰頂餓的前胸貼後背,饑腸轆轆之下,哪怕你飯菜裡有毒,多爾袞也認了。
他不止自己吃,還示意愛爾禮也吃,說不定一會還要被嚴刑折磨,吃他們一點算什麽?
一會功夫,這壺酒見了底,多爾袞摸了摸滾圓的肚皮,吃飽了。
“陛下怎知我等會來此處?還要煞費苦心的提前修建涼亭。”
鄭乾修涼亭,說白了就是裝B用,他要創造一個更好的氛圍,與多爾袞深入的探討人生。
“你們女真在大明有強大的間諜網絡,應該知道朕在順義住過很久,尤其是登基前做信王的那段時間,在順義時經常上山打獵或者遊玩,對翠微山還有旁邊的劍山了如指掌,不敢說一草一木銘記於心,至少哪裡有山峰,哪裡有山谷,道路有幾條,全部清清楚楚。”
多爾袞率人剛剛登上凌雲峰,鄭乾立即意識到可以圍住唯一下山的道路,峰頂上有藤條他是知道的,沿著另一側悄悄下來是常規操作,鄭乾只需要找個地方侯著,不愁他不來。
多爾袞總算知道,為何早下來的人不見蹤影,原來都被明國這邊給抓了。
下來一個抓一個,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
至於為何最開始那人喊“安全”,全是在刀劍脅迫之下的無奈之舉。
廣闊的黑土地上,大汗皇太極親自出征,率領三萬女真騎兵奔馳。
按照設想,他應該已經碰到毛文龍和朝鮮的聯軍,結果讓他大失所望。最新的消息傳來,毛文龍率軍後退,速度還很快。
皇太極相信,只要自己想,一定能追上毛文龍,將其痛打一頓。即便他跑回老巢,躲在皮島上,甚至退到朝鮮境內,皇太極一樣能將其揪出來。
但是不行啊,皇太極遵循十幾年前薩爾滸之戰的策略,憑爾幾路來,我隻一路去。毛文龍不是死腦筋,他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皇太極要是率領主力追去,固然能給毛文龍和朝鮮人一個教訓,後方怎麽辦?
聽聞關寧軍和科爾沁人正在靠攏,他們會不會進攻盛京城?
女真舉國之力只有五六萬,前段時間損失一萬,雖然做了些補充,保持人數在五萬以上,卻意味著平均戰鬥力的下滑。
更何況,這些人忙於戰事,家中無人勞作,不少百姓缺衣少食,還能堅持多久?
皇太極只能退兵,選擇向西迎戰關寧軍和科爾沁人。
兩天過後,皇太極的軍隊剛剛臨近大凌河,聽聞東邊又出事了,毛文龍和朝鮮人沒有跑遠,見女真主力走了,他們又開始攻城掠地,先後六七座堡壘被攻破,幾千百姓被擄走。
而關寧軍和科爾沁人很有趣,他們見皇太極率領主力來了,非常配合的避開鋒芒,全軍退到大凌河的另
一岸。
隔著寬闊的河面,他們想看皇太極怎麽做,會不會渡船來戰?
皇太極並無良策,要想戰勝對方必須過河,又不能當著他們的面過,必須找另一處地方偷渡,然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關寧軍顯然是不想給機會,他們和科爾沁的隊伍拉開,監控著很長一段河面,皇帝給他們下了命令,只要和皇太極僵持住,那就是勝利。
皇太極被搞得沒辦法,幾番思慮過後,隻好下令分兵,讓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各率五千人向東攻擊毛文龍,他本人率領剩下的兩萬主力在此尋找戰機。
翠微山谷的一處涼亭裡,鄭乾等多爾袞吃完,問:“飽了沒?要是飽了,咱們談正事。”
多爾袞豈止是飽了,有點撐,打嗝。
這飯菜,似乎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的。
鄭乾命人精心準備,連最時髦的辣椒都用上了,怎會不好吃?
大明的繁華世界你不懂,甚至從沒有見過,想都不敢想。你以為來過京城就算有見識嗎?如果有空可以去江南,遊一遊蘇杭,看一看南京的秦淮河,那紙醉金迷的勁頭,一定會讓你流連忘返。
多爾袞說道:“別審訊了,反正我什麽都不會說,肚子吃飽了,要殺要剮隨便。”
鄭乾沒準備殺他,緩聲道:“常聽人說,你是女真第一勇士,也算是一代人傑。朕殺了你,恐怕會擔上罵名。可是呢,朕又不能留你,因為你終究不能為朕所用。”
多爾袞沒反應,鄭乾對他的判斷是對的,不可能投降,人家為什麽要留你?
鄭乾早給他想好了去路,“葡萄牙國王阿方索已經在前往廈門的路上,如果進展順利的話,三兩個月有望趕走盤踞在夷州的西班牙人和尼德蘭人,朕會將你送往廈門,你根思葡萄牙國王去裡斯本吧!”
多爾袞聽大明官話都吃力,乍一聽這個牙那個牙,還什麽尼德蘭,滿腦袋漿糊,什麽意思?
愛爾禮用女真話給他講解一遍,原來如此。
鄭乾不願意殺,更不願意放他回去,長期軟禁是一個辦法,但是不如送去葡萄牙人的船隊,以多爾袞的勇猛,一定能夠在葡萄牙獨立的戰鬥中立下赫赫戰功,既可以讓他發光發熱,又不會影響大明對女真的作戰。
愛爾禮用女真話勸多爾袞順從,大明皇帝的建議兩全其美,你不用投降,也不用死。
鄭乾嚇唬他,需要航行幾萬裡才能到,那是一個遙遠的地方,有信心堅持到底嗎?
多爾袞不傻,相反他非常機智。
明知道鄭乾用的是激將法,他不屑的哼了聲。
不過呢,既然不用死,為什麽不去嘗試?他只是不怕死,又不是喜歡去死。
多爾袞看了眼愛爾禮,對鄭乾說道:“我可以答應你去遠方,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否則的話,一切免談,我寧願去死。”
“願聞其詳!”
多爾袞指著愛爾禮,“你們必須放了他,讓愛爾禮毫發無損的返回盛京。”
鄭乾露出為難的表情,“他可是阿敏的兒子,留在大明是一個非常好的籌碼,皇太極不拿出兩座大點的城池,朕是不願意放人的。”
多爾袞嗓門很高,喝道:“那你就殺了我吧!什麽葡萄牙,什麽裡斯本,老子哪都不想去。”
鄭乾假意和劉文炳、駱養性商量,到最後很猶豫的說道:“既然你執意如此,朕便放了愛爾禮。”
多爾袞大手一伸,取紙筆來。
在峰頂,他曾經想寫幾封信,萬一女真隊伍裡有人活著回去,便可以將信交給大汗皇太極。
只因沒有紙筆,又忙著結繩逃命,這件事耽擱下來。
現如今大明皇帝表態不殺自己,多爾袞又想起寫信的是,有些東西必須告訴大汗,告訴全體女真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