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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最得意》第六百五十五章 山上大事,問過我
  洗衣服要用水,洗碗要用水,洗那些汙濁的東西,都要用水。

  但今日這劍山,不會汙濁,那麽洗劍山,隻用劍。

  孟晉是這世間首屈一指的劍士,除去那幾位劍仙之外,能夠和他相提並論的不是沒有,但是不多,而且真要達到他這個高度的,也很難找到。

  之前劍山上的周青和許吏這兩個人,比起來他,都還要差去一線,現在這兩人都不在山上。

  陳嵊只是個春秋境界的劍士,要說比劍,斷然是沒有孟晉境界高的,哪怕之前他已經經歷過了一場惡戰。

  但是在孟晉說了這麽一句話之後,陳嵊還是站了出來,他按住腰間的白魚劍,然後往前走了幾步,孟晉就站在山道上。

  他再度開口說道:“小嵊,你覺得我是錯的?”

  由一位登樓劍士來做劍山掌教,而且那一位登樓劍士還是之前和劍山淵源很深厚的孟晉,怎麽看都不像是錯的。

  陳嵊在搖頭,“是的。”

  意簡言駭。

  有些話之前已經說了很多次,現在便不用說了,隻用拔劍就行了。

  陳嵊深吸一口氣,把吳山河往山上推了一把,然後平靜的看著孟晉,頭也不回的說道:“你站遠一些。”

  站遠一些,免得傷了。

  陳嵊看著孟晉,之前孟晉和落千言有過一戰,即便再如何輕描淡寫,怎麽看都不會是沒有影響,至少現在孟晉應當是有些輕微傷勢的,這個時候才是陳嵊能夠勝過他的唯一可能。

  孟晉不在意這些事情,陳嵊即便是一位登樓境,在他面前都差得很遠,更何況他只是一個春秋境,一個春秋境能夠做些什麽呢?

  孟晉看著陳嵊,什麽也沒說,這場比劍便開始了。

  他們一脈相承,但劍道不同。

  山道上吹過風,風裡滿是孟晉的劍氣,陳嵊感受著那些劍氣從他身前過來,毫不猶豫便拔出了劍。

  他的劍道境界極高,雖說平日裡看起來還沒有怎麽努力練劍,但是真到了緊要關頭,便能夠看出陳嵊的厲害之處了。

  白魚劍雪白的劍身上掠過一縷劍氣,然後這縷劍氣很快便遊走在山道上,為陳嵊攔下了那風裡的大部分劍氣,山道上開始飄落黃葉。

  那些劍木生的筆直,但一樣有樹葉在上面,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飄落的黃葉看著也十分凌厲,快要落到山道上的時候,忽然便變得極為凌厲,那些樹葉穿過了風,風裡有劍氣,於是樹葉上便有了些劍氣。

  很快,這樹葉便落到了陳嵊的肩膀上,隻一瞬間,便割開了一大個口子,鮮血順著他的衣襟流了出來。

  陳嵊握劍的那隻手有些顫抖,但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孟晉努力睜開渾濁的雙眼,平靜的看著陳嵊,“我讓你出不了劍的時候,你便出不了劍,你說要和我比劍,這不覺得是個笑話?”

  陳嵊出不了劍,那是因為孟晉的劍氣盡數將他包裹了起來,就好像是一條條繩索,完完全全把這個人捆起來了一樣。

  所以陳嵊出不了劍。

  他出不了劍,便沒有比劍一說,還真是諷刺啊。

  孟晉的視線重新回到吳山河身上,他平靜說道:“把劍令給我。”

  劍令代表著掌教令信,想要名正言順的成為劍山掌教,便一定需要劍令。

  吳山河搖頭。

  他沒有說話,知道說什麽都是枉然。

  孟晉的眼睛微微眯著,輕聲說道:“你不給我,我自己也能尋到,我不是什麽蠢人,我做過劍山掌教,我自然知道該怎麽去找它。”

  孟晉沒有說慌,他是做過劍山掌教,因此想要找到一塊劍令,是很簡單的事情,說了這句話之後,那些山道上的落葉便隨風飄走了,飄向了山裡的各個地方,想來再度回到這邊的時候,便一定會有所收獲了。

  落葉有他的劍氣,便好似是他的劍。

  真的像孟晉這樣的人,境界實在是太高了,沒有幾個人能夠攔下他。

  山道上很多劍士看著這一幕,心裡都有些複雜,到底也不是所有劍士都支持他的做法的。

  陳玄走出人群,看著孟晉,按著劍柄說道:“請賜教。”

  他不願意就這樣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

  所以他要出劍。

  但是孟晉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他便被一道劍氣擊中,然後整個人倒飛出去。

  落到了山間。

  山道上有些驚呼聲。

  但還是有第二個人走了出來,他也要出劍,只是結局沒有什麽變化,還是被倒飛出去。

  緊接著是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

  ……

  不斷有人倒飛出去。

  不斷有人出劍。

  吳山河忽然開口說道:“夠了。”

  他緩慢的站直身子,看著孟晉說道:“師祖,你是錯的。”

  說完話,他便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他的劍叫做山河劍,可能是世間所有劍中,名字最為大氣的一柄。

  他也是這世間數一數二的年輕劍士。

  所以握住這柄劍的時候,吳山河安心了不少。

  “我這輩子很少做事,做的錯事更少,即便是有,我也不在乎,到了我這個年紀,除去安心的活著,還能做些什麽?”

  活著對於孟晉來說,便是這個世間最為重要的事情,任何事情也不能比活著更加重要。

  吳山河理解不了,但是他還是不願意交出劍山掌教的位子。

  所以他準備出劍,哪怕出不了劍。

  就在這個時候,那些落葉回來了,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了那塊劍令。

  那塊劍令現在就安安靜靜的躺在葉子上。

  就在山道那邊。

  吳山河的臉色很難看。

  孟晉沒有急著去拿那塊劍令,他反倒是看了一眼遠處。

  ……

  ……

  小溪那邊,李扶搖和趙大寶泡了很久的腳,這期間他們聽到很多聲音,那些驚呼,以及某些字句。

  趙大寶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到了最後,他開始落淚。

  李扶搖始終沒有起身。

  他只是收回了放在趙大寶腦袋上的手,然後說道:“事情就是這樣,你越不想它發生的事情,它就要發生。”

  “我們改變不了。”

  李扶搖笑了笑,好像是在勸慰,但其實更像是感歎。

  趙大寶抬起頭,臉上還帶著淚痕,他看著李扶搖說道:“師兄,師祖真的是對我很好的,掌教師兄也對我很好,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要怎麽辦啊?”

  李扶搖說道:“師祖待你好,和師祖做了錯事不是不可以並存的,再說,如今這樣,你說要怎麽辦,你之前不是說過了?”

  趙大寶抬起頭,滿臉淚痕。

  但還是一頭霧水。

  李扶搖說道:“你說要劍山一切如舊。”

  說完這句話,他便開始低頭穿鞋襪,等穿好之後,便站起了身子。

  他看著山道那邊,沒有說話,但是微微動念,草漸青便離開劍匣,往那邊掠了過去。

  然後李扶搖便開始往那邊走去。

  趙大寶抬起頭問道:“師兄,你要去做什麽?”

  “比劍。”

  李扶搖沒有轉頭,隻留下這麽一句話。

  ……

  ……

  劍山再大也沒有多大,所以草漸青很快便到了山道那邊,劍從遠處來,懸停在了山道上,也停在了很多人眼前。

  這柄劍叫草漸青,但是知道的人並沒有多少,就連孟晉都不知道,只是孟晉能夠感覺到山上有了一股磅礴劍氣,那道劍氣之盛,也是生平罕見。

  劍氣之盛,想來除去他之外在山上找不出第二個人才是。

  但是這道劍氣,便切切實實出現在了這邊。

  孟晉微微蹙眉,劍士們看著那柄劍。

  氣氛很是平靜,整個山道上都很安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等著那柄劍主人來到這邊。

  誰都想知道這是誰的劍。

  還好他們沒有等得太久,很快便從山間來了一個背著劍匣的年輕青衫客。

  “李師叔!”

  有弟子認識那個人,很快便驚呼出聲。

  李扶搖的名字,其實在某些時候,真的還算是響亮,至少現在山上的劍士都知道。

  李扶搖走在山道上,走的不快不慢。

  來到這邊之後,他停下腳步。

  然後他看著那些劍山弟子,沉默了很長的時間,然後說道:“你們在做什麽。”

  這就是明知故問。

  今日這山上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動靜了,按道理說李扶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還是開口問了。

  很快便有弟子對李扶搖解釋了一番今日發生的事情,那個人也是三代弟子,說起來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也有怒容。

  他也是山上不支持孟晉做掌教的人之一。

  李扶搖聽完事情的始末之後,然後問道:“你們的意思是對劍山有功勞的便可以做掌教?”

  對劍山有功勞的便可做掌教,還是說功勞足夠大便可以。

  這其實都差不多。

  李扶搖靜靜的看著這些人,想要他們給出一個答案。

  楊裡走出人群,看著李扶搖說道:“老掌教答劍,為劍山增了光,境界也足夠高妙,自然能夠做掌教。”

  李扶搖哦了一聲,“那我之前在大余做了好些事情,最後讓大余禮待劍山,如今又和延陵結下了盟約,是否對劍山有功?”

  此言一出,整個劍山的弟子反應都不相同,有人緊縮眉頭,有人吃驚不已,要是真如李扶搖所說,延陵和劍山結下盟約,那麽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這個功勞卻是比孟晉答劍大太多了。

  如果說對劍山有功就可以做劍山掌教,那麽光憑李扶搖做的這些,他便一定能成為劍山掌教了。

  楊裡啞口無言,話是他說的,現在自然不能反駁什麽。

  李扶搖笑了笑,然後人群裡又有人開口說道:“即便如此,你和那妖女不清不楚,怎麽能夠做這劍山掌教?”

  這的確是很多人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道門那位葉聖甚至和妖族結為道侶,後面更是生出了子嗣,不一樣坐在雲端?”

  葉笙歌是人族和妖族的後代這件事早已經傳遍了山河,有很多人都覺得痛心,但是卻沒有人質疑過葉聖這位道門聖人。

  李扶搖微笑道:“況且我還什麽都沒做,你便說我沒有資格。我斬殺那些妖族的時候,你看不見?”

  李扶搖繼續看著那些人,等著下一個問題。

  “你即便為劍山做了這些事情,但是你如何吳掌教一般,不過是個朝暮境,倘若有大敵來了,怎麽維護劍山?”

  這個問題也是十分毒辣。

  李扶搖沒有回答,只是問道:“還有嗎?”

  “你至今都還不是劍山弟子,你怎麽有資格做掌教?”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每個問題都是一道門檻,想要邁過去,都很難。

  李扶搖坦然道:“是,我不是劍山弟子,我也沒有想過要做掌教。”

  “但今天旁人也做不了劍山掌教,之前我師父說他是劍山掌律,你們覺得沒有道理,那我今天就再給你們說說道理。”

  李扶搖說著話,從腰間取下那塊劍玉,認真說道:“我是持有劍玉的客卿,依著祖製,劍山要立掌教,需要持有我這般劍玉的客卿一半以上同意才行,現在只有我一人有,我不同意,便沒有人能夠讓劍山換一個掌教!”

  如果說之前陳嵊是強詞奪理,那麽李扶搖今日便是道理在手。

  劍山有客卿,但是像是有他這種劍玉的客卿,就只有一位!
  這是之前老祖宗許寂還在世的時候交給他的東西,這種劍玉當年的劍山也隻給劍仙,給他的時候,這個世間還只有朝青秋一位劍仙而已。

  朝青秋沒有成為劍山的客卿,但是李扶搖成了,還是以往劍仙才能拿的那一種。

  所以他不同意,什麽都做不了。

  李扶搖佔著祖製。

  這就是劍山上的規矩。

  他看著那些眼神閃爍的人說道:“你們或許要說祖製要改,那便跳過此事。”

  “你們說掌教師兄的境界不夠,所以做不得掌教,那便是要用劍說話了。”

  “好。”

  “這身為劍士,好像這樣便極有道理了,用劍說話,管他什麽祖製了,管他什麽規矩了。”

  李扶搖轉過身,看著孟晉,然後一字一句說道:“弟子李扶搖,請師祖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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