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番外：此生此夜不長好完——蒼梧真人

  張應生再也沒在英雄塚出現過，再也不同蒼梧說話，他們成了素不相識的兩個人。

  後來，張應生成了掌門。

  蒼梧也逐漸被人奉為蒼梧真人，成了劍峰峰主。

  任何慶典，蒼梧真人從來不出現，也不收徒，掌門亦從來都不介意。

  直到那日，小小女娃被臨境城市帶回離恨宗，在女娃的百折不撓下，蒼梧真人動了收她為徒的念頭，因為意外，只能將她送往般若寺，而他也前去尋找女娃被拐走的雙胞胎妹妹。

  他不得不走，因為在意，才必須離開。

  不然……她會遭遇不幸。

  女娃名為聶雙言，女娃的妹妹名為聶無言。

  到這裡，他的人生尚且正常，縱然一生坎坷，身邊無半個親友，也算正常的吧……

  直到後來……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的人生出現了意外。

  大概在他為了把她的雙胞胎妹妹帶回去，為此去雲夢澤采藥時，一切就亂了。

  他和聶雙言有了肌膚之親，他選擇了離去，因為師徒有悖倫理，因為他是禍害，不該靠近她。

  後來，她消失了，又出現了，她看他的眼神裡是失望。

  她同他說：“我們有兩個孩子。一個叫妄生，夏妄生，不過你應該沒可能會遇見他了。另一個叫無妄，沒有姓，是阿修羅，可我只能看見他原本的樣子，他是成年模樣了，只是才生下來沒幾天，跟你細說你也不懂。我說這些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訴你，以後遇上了孩子，不要做出什麽殺子的事來。你也不用懷疑孩子是不是你的，我只有過你一個男人。”

  她同他說的最後的話是：“你什麽都不用說，我很後悔，我愛過一個人，他對我很好，為我付出一切，後來，我想報答他。可惜晚了。再後來我遇見了你，我以為你是他，是我傻，早知道即便靈魂相同，經歷記憶不同，也不會是同一個人。我沒辦法再喜歡上別人。即便我和你有一段……但我，確實不愛你。”

  她不愛他，她不過是把他當替代品罷了。

  他突然意識到這件事。

  他想問她更多，她卻那樣的消失在空氣中，再也不見，他有些茫然的回到了離恨宗。

  至於聶無言，他將她帶到了般若寺，這絕對安全的地方，他自覺仁至義盡，總不能還要他把她帶在身邊吧。

  他回離恨宗待了幾年，直到離天上仙在天下修士面前明媒正娶了自己的徒弟做道侶。

  他方才茫茫然懂得昔年聶雙言說的話。

  她想要一場能夠為了對方而不顧一切的愛，她在得到的瞬間會撒嬌打滾賣萌，然後奉上同等重量的愛。

  可他沒有勇氣為了她對上這天下人。

  他今生的勇氣早已消失殆盡。

  細想來，他這一生，竟沒有過任性妄為的時候，他對世間這一切充滿了疲憊，不願意去爭去搶，去得到什麽。

  他悵然的離開了離恨宗，在人間，遊歷三百年，見慣了風雲變幻，朝花夕拾，雲譎波詭，竟覺得這些景色千篇一律，並無動人。

  他在北漠看見流血千裡的戰爭，每當這時，他便會生出幻覺，似乎看見了自血海中生出的絕美女子，不是聶雙言，他卻覺得像極了，可他記憶中並無這樣的場面，於是，他暗笑自己心生魔障。

  他在江南聽見采蓮女唱：“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采蓮女便在蓮花間嘻嘻哈哈的笑鬧著，眉眼中帶著稚氣的天真與可愛。

  那樣的天真，他從未在聶雙言眼中見過，好似從一開始，聶雙言便是獨立自主不依賴他人的，唯一的真情流露還被他躲開了。

  有時候，他難免想，也許是她不斷遭遇失望，於是漸漸不再對人懷有期望。

  有時候他會聽見紅樓畫舫女子咿咿呀呀的唱著漢樂府的歌：“千裡遠結婚，悠悠隔山陂。

  思君令人老，軒車來何遲！
  ……”

  他自覺不愛聶雙言，更無半點兒男女之情，卻難以自製的想起她，她像陰魂不散的幽靈，像千年酒窖裡經久不散的酒香，無時無刻不在。

  他終於生出了強烈的厭煩之心。

  他厭煩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從一開始，父母雙亡開始，他便厭倦，而後經歷了師尊死去，師兄弟斷絕來往，再加上那個真切的被他動過收下做徒弟的小女孩兒。

  他的厭倦在這三百年間到達極點。

  他非是什麽為國為民天下大善的修士，從一開始，他拜入離恨宗，只是想親手為自己父母報仇罷了……

  錯了，一切都錯了……

  從數百年前，滅門慘案中，他躲在櫃子裡起就錯了。

  他應該那個時候隨著父母一同死去的。

  他悵然的一劍劃開結界，進入了阿修羅界，憑借著天地指引，他見到了聶雙言說的，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兒子奇形怪狀，卻在他面前化成人，俊美無儔。

  然而，和他並不親近。

  他記得，阿修羅族是母系氏族，隻親近母親。

  他無所謂，他隻想看看自己的後代，免得到了地下，父母問起，他只能慚愧自己未能為夏家留下後代。

  他覺自己是癡心妄想，靈頑不靈。

  他這一世父母，歷經幾百年，也該轉世了。

  他啊，果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

  他決意去死了。

  張應生說得對，他這樣的禍害，早該死了，活著也是害人害己。

  他在臨死前對無妄說：“我死後，你將我埋在你母親昔日居住的宮殿前，不用留碑。”

  便宜父親認上門，無妄還是捏著鼻子認了。

  無妄帶他去自己母親昔年居住的地方。

  蒼梧真人掃視了一圈兒，便指了指枯樹旁的空地：“埋在這兒吧，”

  無妄：“好。”

  他打算羽化了。

  在那之前，他帶了點兒悵然道：“如果，我當年能夠更勇敢一些，恐怕如今便不是這個結局，你娘至少會在。”

  他如今孤家寡人，身邊空無一人，空活無趣。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他不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