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獻祭（三）

  作為一個不完全位面，精靈位面中原本是沒有日升月落的。

  但當初位面建成的時候，也許是為了精靈們能夠在位面中住的舒適不想念外界吧，自然女神梅蘭冕下運用神力，硬是將數名火元素精靈囚禁於精靈外面的上空，利用煉金手段攫取它們的熱量後，使其白天大熱，夜晚微熱，生生模擬出了日月交替的情景。

  此時，縱然精靈位面岌岌可危，被束縛在上空的火元素精靈們也未能逃脫，依舊不情不願地貢獻著自己的熱度。若是精靈位面坍塌了，沒有自由的他們，也必將死去。

  紅球轉白，就是日落時分了。

  是時候了。

  諾曼抬起頭，看著魔法陣前面合手站立的一排排擁有著年輕俊美面龐的精靈們，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不到生命結束的最後幾年，精靈們的面龐一直都是年輕俊美的。人類總是看不出精靈族人的年紀大小。但作為精靈族人，他們自己卻是能夠看出來的。站在那魔法陣前的那些精靈，全部都是精靈族中的翩翩少年！
  諾曼今年八百零五歲。

  換句話說，他也是少年人，也符合獻祭於自然女神的條件。而且，布姆松長老第一個通知的人就是他。只不過，布姆松長老只是通知了精靈王的決定，吩咐他召集符合條件的族人而已，並沒有說讓他也去獻祭。

  但諾曼依舊第一個想起了自己。

  作為自然女神的創造的種族，作為一名精靈，似乎他應該主動地、感到無比榮幸地去將自己的生命自已的一切獻給自然女神冕下，就像他後來找到的每一名精靈那樣……但……

  當諾曼經過那迅速安放好的魔法陣邊時，突然覺得心悸。在他眼中，那尚未啟動的魔法陣就仿佛是一頭凶惡無比的厲獸一般，散發著擇人而噬的凶光。他仿佛看見，一俱俱精靈身體被吞進它的龐然大口中，鮮血從它粗壯尖銳的牙齒之中不斷地滴下來。

  這凶殘的一幕，讓諾曼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諾曼轉身回頭，將另外一名少年精靈叫了出來，陪著他走到一邊，將自然女神此刻的凶險狀況和精靈王關於獻祭的決定同他說了出來。果然，這位少年精靈聞言後，眼中露出無比炙熱的光芒，一口答應說，他願意向女神獻出他所有的一切。

  諾曼當然也讚揚了他，並當著他的面，將他的名字添在了名單之上。這名精靈，有個名字叫做杜魯門，就表明了他最最忠誠的信仰。而他，就是四百名精靈中的最後一個。

  精靈們的信仰無疑地最虔誠的。

  諾曼所問道的四百人，無論男女，沒有一人對獻祭有著一絲的遲疑。而最後一個名額，諾曼原本是留給自己的……

  諾曼面無表情地將名單交給了布姆松長老。布姆松長老瀏覽了一眼，點點頭，表情沉重地將名單收了起來。

  諾曼退出來了後，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感覺。在隨後的時間裡，他隻覺得頭腦中一直空空蕩蕩的，圍繞在身邊的優雅動人的讚美詩的聲音，也無法聽進他心中去。

  諾曼突然眯了眯眼睛。

  站在最前排的兩名精靈突然動了起來。這兩個人，一個是杜魯門，一個是安雅吉娜，諾曼都認識。當然了，精靈族中總共九萬一千八十一名族人，諾曼全部都認識。

  杜魯門，他一直都十分的敬佩自己，視自己為榜樣，是精靈中少有的願意行走大陸之人，也是少數尋找神眷者時平安歸來的人。

  安雅吉娜，溫柔恬靜，於精靈族中也是出色的美人之一。他曾經聽人背後議論說她愛慕自己……

  諾曼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對男女一左一右地踏上那個魔法陣，看著鮮血從他們的腳下湧出來滲入到魔法陣之中，看著魔法陣亮起猩紅色的光芒……

  看著後面，那一排排一對對精靈義無反顧地走了上去……那猩紅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的天空，又繼續往上往上……

  突然，那猩紅色的光芒猛然改變方向，變做一道利刃，向著位面之樹直刺進去！枯老的位面之樹剩余的幾片綠葉在這股凌冽的氣勢中被絞碎成了粉末！隨後，位面之樹眨眼間乾枯萎縮，粗壯的樹乾被劈的四散而開！

  “苗老！”

  精靈長老們抑製不住地一個驚呼。

  苗老幻化出來的形體一個趔趄之後，終於隨著這一劈而崔然消散，隻留下一聲歎息在久久回蕩！

  苗老，這位注定只有一萬年壽命的智慧生物，終於沒有等到他的女神的眷顧，而且是提前一天，帶著滿心的遺憾，留下一聲歎息，走了！

  “怎麽回事！”精靈王臉色十分的難看。

  阿黛拉飄然而來，毫不在意精靈王的威壓，看著苗老那殘破的身體，輕描淡寫地道：“不是說你們已經有了新的位面之樹嗎？就算沒有這一下，這顆樹也只能活一天了吧？這會兒不過是提前一天死了，又有什麽可惜的。再說……若不是你們精靈將最要緊的東XZ在他的軀體內，這魔法陣怎麽會對他發動攻擊！看著！”

  不用阿黛拉再說什麽，精靈王已經被吸引了注意力，

  魔法陣凝出的猩紅利刃劈開苗老的身軀，露出裡面自然女神的雕像（神軀）以及端坐不動猶如雕像的梅蘭妮之後，那股力量又直直地向著自然女神的雕像衝過去，從女神的頭頂灌了下去！
  阿黛拉努努嘴：“這不是有用了？”

  四百名精靈貢獻自己的一切所凝成的力量……猩紅色的光芒雖然看起來讓人心生不安，但總歸是有用的。只是，不是說，就算是精靈用血肉之軀獻祭，因為他們所有人都是自然之體的緣故，所凝結而成的力量同樣是翠綠色而且性質平和的嗎？

  這猩紅色，怎麽看也不像是溫和的力量！

  但現在，四百族人已經完完全全地消散，魔法陣已經不能停止，所得的力量也正在想自然女神的神軀灌注……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靜觀其變。

  好在，並沒有讓他們等待多久，變化很快就發生了——

  就在那猩紅之力灌注進自然女神的神軀之後，從旁邊端坐的梅蘭妮身上突然破空而出一股無形之力，眨眼間進入了自然女神的神軀之內！
  梅蘭妮猛然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萎頓在那裡，已經緊緊閉著雙目，像是沒有醒來的樣子。

  而再看那邊，那股無形之力遭遇那股猩紅之力後，也在一瞬間被染成了猩紅色，再也不分彼此。而待這兩股力量一同灌注進自然女神的神軀之後，那自然女神的神軀周圍升起了一層薄薄的能量殼，將女神的整個身體都護在裡面！
  “看，你們的女神開始恢復了呢。”阿黛拉笑的很好看。

  看著那籠罩在猩紅色光芒中的自然女神，精靈神的確能夠感覺到那神軀已經不再如雕像一般而是有了神魂，女神也的確在緩緩地恢復……但，那猩紅色……自然女神，還是原來的自然女神嗎？

  精靈王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不確定。

  “再獻祭男女各兩百名族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所有的精靈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說的內容又是什麽時，所有的精靈心中都咯噔一下。

  剛剛失去的四百名年輕的族人已經讓精靈族後續無人，再獻祭四百人……那是要讓整個精靈族直接斷了傳承啊！整個精靈族才有多少正值青春的族人！

  阿黛拉嘴角噙了一抹微笑。

  事情，果然很有趣啊。

  而精靈們一瞬間的停頓讓自然女神十分的不悅。她抬起眼睛，原本墨綠色自然平和的眼神此時卻是被一絲猩紅狠厲所代替，冷哼一聲，道：“你們不願意？”

  “不是……”精靈王反應過來，忙欠身恭敬地道：“能將生命中的所有貢獻給女神，是每一位精靈的榮幸。只是，回稟冕下，精靈族正值青春的族人已經不多了，恐怕湊不夠您的要求。”

  自然女神蒙著一層淡紅色光芒的眼睛漠然掃了精靈王一眼：“無妨，這一次年齡上並無需求，修為高一點更好。”

  精靈王心中一沉，斂起雙目，忙道：“是。”

  上次要去了精靈族的未來希望，這一次，就是最直接的實力……

  自然女神發表神諭的時候，並不止對著精靈王，而是所有的精靈都聽見了。當精靈王轉身之時，已經有很多精靈當即站了出來表示願意為心中的神明獻祭。看著他們，精靈王隻覺得心中沉重至極。

  精靈王掃視了一眼，沉下聲音，將站出來的精靈裡面，那較為年輕的，資質更好一點的，一個一個挑了出來。最先挑出來的，就是諾曼。

  在自然女神的目光掃視之下，諾曼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頭腦中刹那一空，人渾渾然站了出來。這會兒被精靈王頭一個點中，心中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麽，直到意識到點出之人不止四百，留下的才應該是獻祭之人，雖然面無表情，心中隻覺茫然。

  那個，真的是如讚美詩中讚美的自然女神嗎？
  諾曼低下頭，目光不同任何人接觸。在低下頭時，他看見萎頓在那裡的梅蘭妮，沉下了眼睛。

  “精靈族，還真的舍得啊。”阿黛拉感歎。

  惡魔神嘿嘿笑道：“精靈族的信仰不比其他。沒了自然女神，精靈族是注定了要滅族的。所以，哪怕自然女神要求的再過分一些，精靈王也是舍得的。嘿嘿。被血腥玷汙了的自然女神，將來她這種神力孕育出來的精靈，該是什麽精靈呢？真的讓本神期待啊。”

  阿黛拉心中凜然，默默地注視著那邊已經開始了的獻祭儀式。久久，她才轉了轉眼珠，將目光投向女神身下那個顯得有些嬌弱的身影。

  那是梅蘭妮。

  自然女神梅蘭的神眷者說著好聽，裡面肯定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把戲。此時的梅蘭妮，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在苟延活著。那……花絕呢？

  阿黛拉的精神力還無法對一位神明的腳下進行探測，在心中問道：“她如何了？”

  “你是想問你的那個漂亮情人吧？”惡魔神嘿嘿幾聲，道：“放心。你那個朋友還活著，你的情人肯定也沒事。”

  這會兒，還不是他索隆出現的時候，當然不會為了查探一個不相乾人士暴露了自己。惡魔神隱在阿黛拉的身體中，隨著獻祭魔法陣的那一次運轉，他的神色緊張起來。

  突然，只見阿黛拉猛然間動了，一個瞬移移到了正在接受獻祭能量的自然女神附近，在她的動作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時候，誰也沒有發覺，一道淡薄的黑影從阿黛拉的影子脫離出來，悄然進入了魔法陣之中。

  而這個時候，精靈王正緊皺著眉頭，盯住阿黛拉，平靜的語氣中帶著憤怒，道：“阿黛拉，你以為憑借著你一級半神的實力，就當精靈位面是自家後院嗎？”

  阿黛拉此時已經收起心底的驚愕，聽聞精靈王所言之後放開了偽裝，微笑道：“精靈王，您知道嗎？我們人類中間，已經不止我一個突破聖者，達到半神的境地了。我們榮耀學院的很多長老，還有你們這位找了很久的神眷者，可都是半神了……”

  精靈王目光一盛。

  榮耀學院的長老們能夠突破，他有些意外，但並不是不能接受。那裡可是集中了整個大陸上最天才的人類。但神眷者也是半神？這怎麽可能？

  如果可能，那麽……難怪女神的蘇醒儀式會失敗……

  阿黛拉接著說道：“而你們精靈族……你們精靈族擁有那麽長的壽命，擁有那麽好的資質，可以說個個都能成就聖者，但半神，卻永遠只有您一個……呵呵，聽說這一現象與你們的女神有關，真不知道這種現象，是幸還是不幸。”

  “不勞操心。”精靈王沉默了一會兒，淡然說道，
  關於這一點，只要女神神力恢復，他們精靈族的實力自然就會有飛速的進步。到時候，他這個二級半神幾乎能夠修煉到半神的頂峰十三級的程度，而其他精靈，晉級半神也是容易的很，就像他們極容易成為聖者一樣。

  阿黛拉別過頭，嘴角彎了彎，沒在說話。

  因為那源源不斷的猩紅色中夾雜了不為人所注意的那一絲黑，此時已經隨著猩紅之力，到達了自然女神的頭頂！在阿黛拉驚疑的注視之下，那一絲黑在接近自然女神的那一刻，猛地向她的頭頂鑽了進去！
  “啊——”
  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呼聲自梅蘭女神口中呼出，圍繞著她的淡紅色光罩應聲而碎！離她最近的梅蘭妮被一股無形之力猛然向後一擊又重重落下，發出一聲悶哼！而那獻祭儀式被生生打斷，所有與魔法陣建立了聯系的精靈全部心神被創死了過去！其他修為低一些的精靈也紛紛一口鮮血噴出來！
  “索隆！我與你勢不兩立！”梅蘭女神發絲四散飄揚，如同鬼魅。

  “哈哈哈哈——”幾聲陰桀的笑聲不知道是從那裡響起來的，只聽他道：“小梅蘭啊小梅蘭，神交的滋味如何呢？你當年以為毀了本神的身體你就冰清玉潔了吧，今兒老子上了你的神魂！嘖嘖，這種銷魂的滋味，那些人可沒嘗過呢！老子是獨一份，不對，是頭一份，哈哈哈哈——”

  “你！閉上你的臭嘴！”

  “老子嘴巴臭不臭，你不是親自品嘗過了？嘿嘿……”

  “……”

  再見自然女神的神軀之上，已經不再僅有淡紅色的霧，而是又有黑霧一起，不斷地在翻滾糾纏，從那煞人的氣勢中，就能夠看出兩個人的爭鬥是如何的厲害。

  而這兩個人所說的內容實在是……所有的精靈的臉都是一紅一白、一白一紅，隻恨不得能像那獻祭那些人一般昏死過去，什麽都聽不見。

  梅蘭妮其實一直都在清醒著。

  第一次獻祭的力量，讓梅蘭女神的神魂一下子衝出了她們的包圍，將梅蘭妮幾人大創之後，居然沒有繼續與梅蘭妮爭奪身體控制權，而是頭也不回地急急離開了！
  梅蘭女神那大漲的力量本來是能夠將他們全部消滅的！但梅蘭女神當時的表現，卻像是她的神魂被一股大力拉拽著，不得不衝出去，回到她自己的神軀中去！就像梅蘭妮服用過的神之藥劑的效果一樣！
  劫後余生。

  梅蘭妮頂著殘破的身體和神魂，卻沒有立即服用最後一支神之藥劑療傷，而是安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連悄然冥想都不敢，只希望沒有人理會她這個傷殘人士。

  神之藥劑只剩下最後一支了。

  而她的敵人，有被獻祭了的不知道恢復到了什麽程度的自然女神，有聽從自然女神指揮的擁有一個二級半神的精靈族，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來這裡、為什麽會到來這裡的阿黛拉以及一直同她在一起的惡魔神。

  而她這邊呢？花絕小古以及花花被自然女神最後報復性的那一擊都又一次受傷，傷的比自己還要重！一支神之藥劑，用了也不過是恢復她一個人！就算是她一下子能有一段時間到五級半神的境界，也是太弱了！
  不如暫時不動，尋找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