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傳遞

  從朽木白哉那一如既往不帶感情的聲音裡，她卻聽出了一分同情。

  “救……？”

  她環顧四周，場景裡破敗蕭瑟的殘存痕跡並不難告訴她當時發生了什麽，她無法推斷出季子是如何救下這個孩子的，但是白哉的話證明了一件事——季子的溫柔一如從前。為了救人，搭上自己的性命這種舉動，也只有溫柔的她能做的出來。

  “季子小姐……救了他嗎？”

  她有些失神。

  男孩抽泣著，手指深深地刺進泥土，像是在發出微弱的呐喊，“為什麽我們只能被殺？那些怪物又是什麽東西？是不是做了死神，就能和那些怪物戰鬥了？是不是做了死神……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明明他一直在發抖。

  喬卻覺得他很勇敢。

  “我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死神，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她蹲下身去，聽從自己的衝動抱緊了那孩子瘦弱的肩，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自己的罪惡感，“可是，要活下去的話，就非得有力量不可。”

  “大姐姐？”男孩驚訝地望著她，被眼淚潤濕的眸子裡閃爍著月光的倒影。

  “沒有力量的話，不僅保護不了別人，也保護不了自己。”

  她說。

  “我也可以……擁有力量嗎？”男孩抬起頭，懵懂地問。

  她猶豫了一會兒。只是一小會兒。

  他們是如此的相似。

  相似到她根本無法欺騙他。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因為你是季子小姐用性命保護的孩子啊！”

  她撫摸著他雜亂的頭髮，更像在說這番話給自己聽。

  “嗯！”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放柔了語氣，問，“你叫什麽名字？”

  “行……行木龍之介。”他吸了吸鼻子，聲音軟糯糯的，十分好聽，“大姐姐你呢？”

  “我啊……”

  她想勾起嘴角來個微笑，嘗試多次，卻怎麽也笑不出來，最終還是放棄了。

  “你就叫我喬吧。”

  就像季子曾經稱呼她的名字一樣。

  時至深夜。弦月漸隱。

  一群貴族模樣的人從靜靈廷來到了流魂街這不起眼的一隅，開始收拾這片廢墟。然後有專人用貴族用的高級牛車抬回了季子的屍身，在這整個過程中，她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們來往忙碌，就像看著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人走到生命的盡頭那樣，並無多余的哀慟。

  至於她心中的想法究竟為何，就無人能夠得知了。

  “久南。”

  不久，白哉示意她必須離開了，她便不再多做糾纏，隨他踏上返回靜靈廷的道路。

  “嗯。我們走吧。”

  離別……是不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容易？
  原來所謂生離死別的痛苦，只是因為自己放不下。作為旁觀者，面無表情地目睹一切才是最輕松的辦法。她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什麽朽木白哉總是一副對外界漠不關心的樣子。

  因為那是保護自己的本能。

  等她回到宿舍昏睡下去之後，再醒過來時，已經是徹底變亮的白天了。屋子裡一切如常，並無異樣，如果不是眼角殘存的一點淚漬提醒，恐怕她會覺得昨晚發生的全部都只不過是一個噩夢吧。

  她緩緩睜開了雙眼。

  “……我……睡了多久？”

  她的室友虎徹清音正在刷牙，聞言，她從衛生間裡探出頭，關切地盯著她：“沒多久，現在才是早上而已。”

  “嗯……”

  “你要起床嗎？”

  “啊。大概。”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疲憊不堪地坐起身來。

  清音不放心地叮囑道：“難得的假期，發生那種事你肯定會很難過啦。不過，昨天那樣的事，不管怎麽努力地避免，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你別想太多——雖然話是這麽說，要是傷心的話哭出來會比較好喔？”

  也不知她是從哪聽說的，季子在虛襲中不幸死去的事。

  “嗯。”

  “怎麽了？”

  她草草地收好課本，回頭道：“沒事。我還趕得上第一節課嗎。”

  “……算，是吧……我還沒梳洗完呢。”清音有點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

  “我去食堂了。”

  “啊，久南……”

  這家夥，到底是恢復的速度過快，還是……

  清音皺著眉頭，嘴裡還含著那根牙刷，嘴邊的泡沫不安地鼓動著。

  一整天的課程，她沉迷在自己的意識裡昏昏沉沉地度過，晚課後，門衛跑來說有流魂街的人想找她，讓她去白道門附近見人。等到她一步深一步淺地走到白道門前的廣場時，才發現門外那人是許久不見的親人——跡和奏。

  逃過一劫了啊，真是太好了。她差點以為小奏也未能幸免於難。

  “久南。”小奏的臉上是第一次沒有笑意，她的黑眼圈很重，一看就知道是一夜沒睡，“你還好嗎。”

  “小奏……姐——”

  “我打算離開這裡。”對方突然說。

  “誒？”

  小奏繼續說：“季子小姐不在了，青上居酒屋也不在了，我繼續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

  那聲音裡充滿了無力。

  “可是……”

  “我想去鯉伏山那邊住一段時間，那裡的氣候不錯，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生活。”小奏勉強打起精神，逼迫自己像說一件樂觀的事那樣抬升語調，“暫時就不回潤林安了。”

  “一段時間……是多久？”

  “……不知道。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月，也許……”

  她了然地閉上雙眼，“這樣啊……”

  小奏似乎有些不甘心。

  “不阻止我嗎。”

  “那是你的選擇。你說得沒錯，季子小姐不在了，青上居酒屋也不在了，這個地方對於我們來說確實沒有更多的留戀之處。”

  她沒有露出任何對方期待的表情，只是一板一眼地陳述著已經發生的一切。

  “真是理智啊。”

  小奏想不到用什麽辦法來掩飾自己眼角的不自然。

  “諷刺就不必了。不論做什麽，都無法挽回她的性命。”她喃喃自語著。

  對方一時語塞：“你……”

  “我說的是事實。”

  “我知道是事實！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輕松地說出來？失去了季子小姐對我來說就是失去了一切！”

  小奏生氣了。

  也難怪她會生氣。在小奏的世界裡，季子就是唯一的、獨一無二的母親，而且她們相處的時間比喬和季子在一起的時間長得多得多。

  無奈之下，喬有些頭疼地揉著太陽穴，“可是那是事實。”

  她在麻醉自己。

  “……我明天就走。”小奏無奈地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加重語氣添了一句，“不用來送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