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臨盆
  十月滿心的疑竇，跟著七月進了耳房。

  大丫鬟的耳房是四間，幾個月還在的時候，三月、四月一間，五月、六月一間，七月、八月一間，九月、十月一間。後來八月最先走了，七月自己一間，九月也走了，十月又是自己一間，後來陸陸續續走了幾個，玉鐲她們一來，於是房間重新排，兩個人一間已經住不下了，只能三個人一間，六月、七月和十月三人一間。

  兩人一進屋子，連七月也覺著不對了，六月的床鋪收拾的乾乾淨淨，連被子、褥子都不見了，六月自己有個大箱子，就在床頭放著，如今也不見了，再看平常喝水的杯子，洗漱的用具全都不見了。

  七月和十月面面相覷，兩人吃驚的站在屋子中間。

  十月突然的想到了什麽，叫了一聲：“我去問玉鐲她倆！”跑了出去。

  ……

  屋裡靜悄悄的，黃梨木托架上的淺白瓷盤中，冰塊散發著絲絲的涼氣。

  曲瀚文感覺袁瑜蓉今晚上有些不對，伸手在她的身上輕輕摸了一下，接著抬起身來，仔細的看了看她閉著眼睛的臉龐。然後確定，她沒睡著。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馬上問道。

  袁瑜蓉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眼睛，抬眼看著他：“有點……不舒服……”

  曲瀚文緊張的立刻坐了起來：“是不是要生了？叫穩婆過來！”

  轉身正要下床，袖子被拽住了，轉身看袁瑜蓉又閉上了眼睛，卻伸手拽著他的袖子：“別忙活，不是肚子不舒服……心，心裡不舒服。”

  曲瀚文松了口氣，歎了一句：“嚇我一跳！”重新躺好，問道：“為什麽心裡不舒服？出什麽事了？”

  伸手將她往懷裡拉，袁瑜蓉平躺著，往他身邊挪了挪。

  “今天我把六月給賣了……”

  曲瀚文有些驚訝的道：“你把六月賣了？為什麽？”

  “……因為……六月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裡了……孟掌櫃那件事之後，我應該趕緊給她指人的，不應該拖著，拖到現在，她終於把她所有的心思全都用在了這上面……”

  “原來為了這個。”曲瀚文放松下來：“賣了就賣了！一個丫鬟而已，不值得你這樣。”

  袁瑜蓉再次的歎了口氣，畢竟是跟著自己好幾年的人，今天六月走了，她就想了一天，這幾年六月在自己身邊的情景，雖然賣了她是一定要做的，但是心中卻是不舒服。

  曲瀚文仔細看了看她，看到她臉上的憂愁不開心，想開解開解，於是問道：“六月是不是說了什麽過分的話或者做了什麽事？把你氣著了？”

  袁瑜蓉半天才幽幽歎口氣：“嗯……很過分……太過分了。”

  “什麽話？！”曲瀚文問道，伸手在她的肩上安慰的輕拍著。

  ‘……十月就說……說奶奶懷著身子，爺卻不納妾，是因為……爺不敢，還說，今後敢不敢……要看這一胎是男是女……’袁瑜蓉的耳邊又想起六月的話，心裡又翻騰起來，這樣的話……她們竟然也敢說！

  要不是自己親耳聽到，她真的不能相信，六月能說這樣的話，跟在自己身邊那麽多年的六月會說這話。

  她閉了閉眼睛，張開了看著曲瀚文：“說，十月……”肚子突然的抽了一下，袁瑜蓉立刻停了嘴，然後感覺到一絲疼痛悄悄的升起，她臉色有些變，有些吃驚的看著曲瀚文。

  曲瀚文馬上感覺到了，立刻坐了起來，這一次沒有猶豫，跳下床打開門喊了一聲：“來人！去叫穩婆！”

  他轉身回來，披上衣裳，雖然手抖得很厲害，卻還保持著表面的鎮定，輕聲的安慰著袁瑜蓉：“沒事，你平躺下，一會兒穩婆就來了。”飛快的點上了蠟燭，嘉鐲在門口怯怯的喊：“二爺？”

  “去把所有的丫鬟全都喊起來，趕緊準備，你們奶奶可能要生。”屋裡亮堂起來，曲瀚文過來，小心的看著袁瑜蓉：“蓉妹妹……疼的厲害嗎？”

  “嗯……感覺……好像是……”

  “別擔心，我已經叫了穩婆了，蓉妹妹，穩婆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一定，一定要好好的，順利的生下來……”

  他的聲音微微發抖，袁瑜蓉感覺疼痛已經清晰起來，吸著涼氣點著頭：“嗯……”

  兩個穩婆來了，丫鬟們也來了，曲瀚文飛快的在她額上親了一下，出去了。

  一會兒，方氏和邱澤媛也來了。

  漫長的夜晚開始了，內院到了這會兒，依然是靜悄悄的，曲瀚文站在內院的院子中間，一動不動的盯著上房。

  院門口匆匆的走來一個丫鬟，在門口跟婆子稟報了，婆子轉身稟報給了門上守著的素鐲，今晚上，她就負責在院門上往裡傳話，聽了婆子的話，急忙走到曲瀚文身邊，屈了屈膝稟道：“二爺，大爺請您去長房院等著。”

  曲瀚文搖了搖頭：“去跟大爺說，叫大爺歇著行了，我沒事。”

  素鐲答應著又去和那個婆子說，婆子將話轉給了來的長房丫鬟，長房丫鬟去了。

  屋裡依然是靜悄悄的，曲瀚文有些焦躁起來，在院中來回的走了幾圈，然後對門口站的丫鬟吩咐：“進去問問怎麽樣了？”

  丫鬟急忙福身進去，不一會兒出來下台階到他跟前稟報：“穩婆說，還得一會兒才開始生呢。”

  “奶奶情況如何？”

  “說精神還好著……想吃東西。”

  曲瀚文馬上揮手：“趕緊去給端一碗燕窩粥來！”

  丫鬟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著小跑去了後廚，一會兒，端了一碗燕窩粥進了屋子，也就眨眼的功夫，又被轟了出來，紅著臉緊張的端著燕窩粥來到曲瀚文面前：“爺……穩婆說，奶奶這會兒不能吃東西……”

  “不能吃？那算了……”曲瀚文不耐煩的揮手，緊皺著眉頭看著屋子，喃喃的嘀咕：“怎麽還不生……快生了吧……”

  就這樣在院中站著等了一夜，到了凌晨寅時，裡面突然的緊張起來，傳來了袁瑜蓉的叫聲，曲瀚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丫鬟們端著水盆進進出出，慢慢的，端著的盆裡出現的血，曲瀚文的心又開始絞痛，痛的他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對於他來說，煎熬似乎不比裡面的袁瑜蓉少多少……

  太陽很早就出來了，很快，就爬上了天空，開始向四面八方散發著熱力。

  煎熬了兩個時辰，屋裡傳來了緊張的聲音：“出來了，出來了！”丫鬟跑得更快了，緊接著，曲瀚文聽見了孩子的哭聲，聲音不太大。

  方氏出來了，看到曲瀚文道：“已經生下來了，弟妹沒事，精神還好。”

  曲瀚文提著的一口氣這才松了，感覺四肢百骸都好像是抽光了一樣，渾身沒勁，軟綿綿的。

  方氏又進去了，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又忘了問，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門簾又掀開了，方氏對他笑著道：“你進來看看？”

  曲瀚文急忙答應一聲，三步並作兩步的跳上台階，進了堂屋，給新生的孩子請的奶娘抱著剛生出來的孩子在等著，曲瀚文聽見屋裡的穩婆還在指揮著：“……這兒，擦乾淨……”

  奶娘抱著孩子走近一點，福了福身，曲瀚文伸手接了過來，問了一句：“少爺還是小姐？”

  奶娘急忙的福身道：“恭喜二爺，添了位千金小姐。”

  曲瀚文微微的有些失望，低頭看著懷裡的小人兒，紅色的真絲小被子，白棉布的襯裡中，一張粉嘟嘟的臉露了出來，張著小嘴，正在哇哇的哭著。曲瀚文剛剛升起的失望，立刻被自己剛出生的女兒打消了，他咧開嘴笑著，輕聲的道：“胖妞有妹妹了！”

  方氏笑著道：“恭喜二弟。”

  “恭喜二哥。”邱澤媛也笑著恭喜。

  曲瀚文笑著連連點頭，奶娘在旁邊等著，曲瀚文將孩子交還給她，奶娘轉身進去的時候，曲瀚文伸頭看了一下屋裡，只能看到床上的被子，他問了一句：“奶奶好著吧？”

  “好著。”一個穩婆接了一句，曲瀚文就看到床上的人右手微微的揚起，他松了口氣，笑著道：“好好休息！”

  二房院又生了個千金，很快的，大家都知道了，老大曲瀚俠歎了口氣。

  筋疲力盡的袁瑜蓉在知道自己又生了個千金之後，看著奶娘喂飽了女兒，放在自己的身邊，便沉沉的睡去，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當天晚上。

  睜開眼，曲瀚文抱著胖妞坐在身邊，兩人全都兩眼亮晶晶的看著自己和裡面的小人兒，胖妞看到她醒了，馬上大叫起來：“娘醒了！娘醒了！我要抱，給我抱抱！”說著伸出手，袁瑜蓉剛要伸手抱她，卻發現胖妞的手伸向裡面，這才反應過來，胖妞是要抱她妹妹。

  曲瀚文已經將胖妞的手拉下來，笑著抱著她坐在床邊，看著袁瑜蓉道：“醒了？”

  袁瑜蓉點了點頭，舔了舔嘴唇道：“是個女兒……”聲音都是啞的。

  曲瀚文急忙點頭笑著：“女兒，我也喜歡！你辛苦了……胖妞，親親你娘。”

  胖妞注意力還在裡面的小孩兒身上，沒又反應，曲瀚文就自己湊上來親了一下她：“這次比較順利……少受些罪。”

  袁瑜蓉笑了笑，她臉色很白，精神萎靡，側頭去看裡面的嬰兒，睡得挺香。

  “燕窩粥端上來，在端點水。”曲瀚文轉身吩咐著，門口坐著的丫鬟聽見了，全都站了起來，立刻又開始忙起來了。

  十月和七月這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十月，她昨天衝到了玉鐲的屋子，大聲問玉鐲：“六月那裡去了？！”

  玉鐲同屋的兩個丫鬟去值班了，只有玉鐲一個人在，她聽見了動靜抬起頭，看見進來的是十月，笑著打招呼，聽見十月的問話，依然笑著道：“六月？不知道啊，沒有先回來？我還以為先回來了。”

  “我們都出去，奶奶屋裡就留了你、銀鐲還有六月！奶奶說什麽沒有？六月去了哪裡？”

  玉鐲更奇怪了，站起身道：“奶奶一直閉著眼睛養身，我在打扇……銀鐲，銀鐲在捶腿，六月去了哪裡，我也沒注意呀。”

  十月皺著眉頭懷疑的看著她，玉鐲笑著道：“是不是去辦什麽事去了，也許一會兒就回來了。”

  十月想了想，又要去問銀鐲，但是進了銀鐲的屋子，這邊和她同屋的兩個丫鬟都在，洗腳擦身的準備睡覺，她也不好詢問，只能疑惑的出來。接著，就聽見值夜的丫鬟過來喊人：“快都出來！奶奶要生了……”

  ……

  七月也有點心慌，她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是六月的鋪蓋不見了！這就很明顯，六月是不在這裡了！去了哪裡？奶奶要是給她們幾個指人，並不會這樣突然！前面的三月她們，全都是問過之後，有一段時間的準備，好像嫁女兒一樣……

  七月一直都以為，自己也會像三月、九月她們一樣出嫁，就算是比不上三月、四月，但是九月、五月應該可以……何況，奶奶對她們都是一樣的！

  七月一直這樣以為！
  但是現在，六月說沒有就沒有了！今天奶奶生產，這樣大的事情，一直都沒見到六月，七月敢肯定，六月確實已經不在府裡了！
  她驚慌極了，六月這樣走了，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奶奶將她指給了府裡的下人，馬上就出內院了。還有一種……就是把她賣了！
  奶奶那麽好的脾氣，這兩種不管是那一種，那都是因為六月惹著她了！六月……

  七月不敢想了，自己下定了決心，再不想那些無謂的事情了，老老實實在奶奶身邊伺候，奶奶不管將她指給誰，她都不會像十月那樣不答應！

  ……

  袁瑜蓉用溫棉布擦了臉，起身喝了半碗燕窩粥，精神終於好了點，曲瀚文笑著看著她道：“再睡會兒，明天就能好多了。”

  袁瑜蓉點點頭，閉上眼睛，一會兒又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