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夜語情初醒

  雷筱幽突然心煩，無法靜心打坐，索性走到陽台上吹吹夜風。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夜晚的空氣要比白天冷一些，清冽的冷意滑過氣管，讓她心中凝集的一些煩躁的火氣消散無蹤。

  小山的夜景很漂亮。沒有城市裡那些炫目的霓虹燈，只有如銀瀑般清涼的月光做裝點。沒有汽車的喧囂，只有偶爾的蟲叫鳥鳴。寧靜幽遠，讓人很容易就變得更加平靜。

  雷筱幽突然想起妖修最適合的修煉是吸收月華，不由得抬頭看向被挪了窩的老銀杏樹，卻在樹下意外的看到了顏昭。

  顏昭斜靠著老銀杏樹，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拿著酒葫蘆，自斟自飲，沒了初見時的清冷更顯精致的臉孔上滿是落寞。面龐喂酡，看起來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也不知道在那裡喝了多久。

  也許是感覺到她的注視，他抬起頭看向她，遙遙舉杯。

  雷筱幽躍下陽台，走到他身邊，聞著他身上撲面而來的酒氣，眉頭輕擰，“怎麽大半夜的一個人跑這兒來喝酒？”

  有些醉眼朦朧的顏昭變得額外溫和，取出個蒲團放在自己身邊的空地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很多人不都選擇借酒消愁嗎？”

  “借酒消愁愁更愁，還不如找個人把心中的憋悶都說出來。”雷筱幽坐到蒲團上便感覺靈台一陣清明，“這個蒲團真是好東西。”

  顏昭晃了晃手裡的酒杯，看著杯中的波紋，嘴角有些慵懶的勾起，“喜歡就拿去吧。”

  這個樣子的顏昭實在太……雷筱幽眨了下眼，為啥米耳根又一次不受控制的熱了起來，自己的小心肝也撲騰撲騰直跳。懊惱的瞪了眼顏昭，不知道自己這樣子很勾人嗎？

  顏昭歪頭看了一眼雷筱幽，突然單手撐地，將頭湊到雷筱幽耳邊，“你願意聽我說嗎？”

  雷筱幽心頭一顫，身體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顏昭靠的太近，嘴巴一開一合，酒氣更為濃烈，直往雷筱幽鼻孔裡鑽。溫熱的氣息劃過耳垂，如觸電般的酥麻感瞬間劃過她的心頭。

  雷筱幽一臉羞惱的伸手將靠的太近的某人支開一點，“我會聽你說，不過前提是你不許再作怪。”

  聽說人要是喝醉了會把平時隱藏起來的一面顯露出來，這人平時看的挺正經的，沒想到是個悶騷，害自己一而再的被煞到。以後還是讓他少碰點酒，煞到別人就不好了。雷筱幽眨了下眼，臉騰地燒了起來。

  別人都以為在感情方面她是小呆，其實她只是不願去多想而已，她相信自己的感覺會告訴自己那些是什麽。雖然她接觸的人不算多，但是絕對不會弄錯自己的感覺。所以她一直都很清楚，她對他的感覺與別人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次見面，他什麽也沒說就給自己套上手環。這個人好算計，東西拿都拿不下來，讓她想忽視都難。絕對一流的容貌氣質，再加上那番有些霸道的作為，絕對可以讓很多女孩子為之瘋狂，她不是例外的那個。

  當無念向自己一掌拍來，自己卻無力躲開的時候，他從天而降將他拍飛。她立刻就明白了，這個一下就在自己心裡留下痕跡的人，一直都在關注著自己。自從在花叢中遇到他，自己總會有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她肯定那是他所為，但卻一點沒有感到厭惡，反而有一絲歡喜。

  然而，他是不是屬於自己，這棵菜能不能被自己移到自家園子裡，她一點也不確定。她堅信男人太優秀，就注定是麻煩。就算他沒有鶯鶯燕燕，也會有狂蜂浪蝶蜂擁而至。讓她和別的女人爭風吃醋，絕對沒門。

  白皙如玉的頸項有著最完美的弧度，被強推開的顏昭暗歎可惜，都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

  忽略支在自己胸口的那隻小手帶來的感覺，他把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小臉上。潤如凝脂澤如美玉的臉頰，因為羞惱而顯出一抹酡紅，比美酒還要醉人。嫣紅的小嘴微微嘟著，讓他很想就這樣順勢印上去。可惜為了不嚇到他的小幽兒，他只能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壓製起來。

  為了不讓自己真的做出什麽，顏昭把身體移開，再次斜靠在老銀杏樹上。拿起剛才被自己放到一邊的酒杯，將其中美酒一飲而盡，眼睛直視遠方的星空，“很久以前有一對兄弟倆，父母雙亡，相依為命。不過他們的命卻很好，同時被一個很有名的門派看中。哥哥喜歡煉器，弟弟卻對陣法十分感興趣，拜了不同的師父，於是不能像以前那樣每天都黏在一起了。不過兄弟倆就算再忙，也總會抽出一點時間聚聚。”

  顏昭再拿起酒葫蘆，把手中的酒杯填滿，盯著杯中的就滿眼悔意，“後來他們一起飛升成仙，雖然依舊會每隔一段時間相聚，但間隔時間卻越來越長。最初三五載，後來三五十年，再後來上百年都不見一次，只是偶爾想起對方，才給對方傳個訊。”

  他再次仰頭一飲而盡，眼裡滿是苦澀，“大概是覺得有了無盡的生命，無論是百年還是千年，回首也不過是瞬間，何必在乎那朝暉瞬間。可是卻忘了，這其中還有無數的變數可以改變他們的命運。”

  雷筱幽看到他又舉起一旁的酒壺，連忙伸手攔住，“不要再喝了，你已經醉了。”

  顏昭略使勁掙開她的手，露出一絲有些頹然的苦笑，“醉了？我倒希望真的能大醉一場，那樣我便能暫時忘掉這些東西。”

  雷筱幽不放棄的繼續攔著他倒酒，“忘掉什麽？你看看自己，像是忘掉的樣子嗎？”

  顏昭放棄了酒葫蘆，抓住雷筱幽的手緊緊握住，“顏芮很聽我的話，從小到大，只要我不允許，他就不會做。”

  雷筱幽有些傻眼，她居然在他的眼中看到淚光。

  “如果我攔著他，哪怕就是出個聲阻止他，他都不會去闖那個什麽亙古時期的古怪迷陣。他不去闖那個迷陣，就不會被那個什麽惡靈佔了身體。”

  “奪舍？”雷筱幽愕然，她想不通為什麽仙人還能被一個惡靈奪舍。不過和亙古有了聯系，這惡靈絕不會簡單了。

  “那個惡靈十分古怪，一身血煞之氣，卻有清醒的神智。他雖然沒吞噬掉顏芮的元神，卻控制了他。顏芮雖然不能不聽他的命令布陣害我，卻暗暗利用刻畫的符文的機會將真相告訴了我。”

  嘭！他手裡的酒杯化為一堆粉末，“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哥，殺了我！’。那麽樂天的一個人，得有多絕望，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雷筱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顏昭，他弟弟顏芮絕望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帶給他又何嘗不是深深的絕望。那是他的親人，卻要他殺掉自己，那種心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痛。

  “你弟弟的元神只是被控制了，殺了那惡靈，不就得救了嗎？”

  顏昭一臉頹然，“那個惡靈在對我發難之前，已經把他的身體煉成了血煞之體。血煞之氣對仙人的元神有很強的侵蝕力，沒了他控制，我弟弟的元神很快就會被侵蝕，他會成為魔煞。”

  “魔煞！”雷筱幽倒抽一口涼氣。煞發起瘋來六親不認，也難怪那個顏芮會要自己哥哥把自己殺掉。如果自己要變成那樣的鬼東西，恐怕也是會選擇讓人殺掉自己。

  顏昭痛苦的將頭靠在樹上，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看的雷筱幽心裡一陣酸澀。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個樣子的他讓她感覺心疼。

  顏昭將雷筱幽的手緊緊攥在手心，“我把自己放逐了近萬年，覺得已經將自己的心徹底封起來，變得冷心冷血，就按照顏芮留下的線索來到了這裡，準備找到他，並按照他所要求的那樣殺了他。”

  “你下不去手的。”雷筱幽感覺自己的手被握的很緊，都有點痛了，可以想象他心裡的掙扎有多苦，不過她還是很直接的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

  顏昭睜開眼，看著雷筱幽略顯嚴肅的臉很蒼白的扯了扯嘴角，努力的做出一個微笑，“我原來以為能的。我那副冷樣子，除了你，沒人敢接近。”

  “不要這麽笑，好難看。”雷筱幽被他最後一句話弄得臉再次感覺發熱，拿出一個玉質的小酒杯遞給他，“你還是接著喝吧。”

  顏昭松開雷筱幽的手，拿起自己的酒葫蘆晃了晃，“這是仙界最有名的仙人醉，要不要嘗嘗？”

  嘴角微翹，眉梢略挑，一臉誘惑。好嘛！一眨眼的工夫，剛才還一臉悲痛的人又恢復成剛才那個勾人精了。那些悲痛是不摻假的，這一點雷筱幽非常肯定。想也只是再次藏了起來，也不知道說出來有沒有好過一點。

  去！我幹嘛為他擔心啊！雷筱幽把腦子裡的想法拍飛，再拿出一個小酒杯，“仙界的酒啊！那我一定要嘗嘗。”

  “仙人醉，顧名思義仙人都要醉，你不怕醉了？”

  “切！喝醉了就睡覺唄。”

  月光下，兩人輕聲低語舉杯共飲。

  二樓陽台一人立於陰影中，滿目落寞。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