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荒野劫殺(3)
“說她年輕,是因為手臂和雙腿的肌肉捏上去比較有彈性和活力,骨骼也沒有彎曲的跡象。
而說她生活條件優越……”
言瑾說話的嗓音頓了頓,將死者那血肉模糊的手舉了起來,道:
“你看她的指甲,非但染了丹蔻,而且還繪了花樣兒在上面。
若不是生活條件優越,每天不需要圍著鍋台灶台打轉的富庶人家的姑娘,哪裡還會有心思在指甲上繪花樣兒?
況且,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指甲的花樣兒,是萬寧坊那邊一個店鋪特製的,那個價格,著實不太便宜。”
解釋的話語說完,言瑾將死者的手重新放回到驗屍台上。
掉轉身子準備去檢查別處的她,腳步忽然頓在了那裡。
“怎麽了?”
覺察到不對,夏鈺從記錄中抬起頭來問道。
“我忽然想起來,當初店鋪的夥計跟我說,這個花樣兒是他們店裡今年新出沒多久的。
既然死者手上能有這個花樣兒,那麽……”
“那麽死者定然是在花樣兒推出之後,才遇害身亡的。”
接口出聲,夏鈺走到那死者的手旁邊,拿著炭筆的手三下五除二,就將那花樣兒畫了出來。
“哪家店?我差人去調查具體的時間。”
失蹤的時間范圍縮得越小,他們追查受害者身份的成功率便會越大。
“萬寧坊的玉水樓,做胭脂水粉生意的。”
答的乾脆利落,言瑾自然知道他要做什麽。
點點頭,夏鈺將那畫好的圖樣撕下來,便大跨步地走向了門外。
言瑾繼續低頭一寸一寸地檢查著死者的屍體。
她還記得,鄭少卿曾經說過,死者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並不曾有過什麽處理,而是像垃圾一樣被人隨意的丟棄在野地裡。
而越是這樣粗略而不在意的處置死者屍體,就越有可能會在不經意間留下什麽線索在屍體上。
比如幾縷毛發,比如泥土和枯枝,再比如……
此時此刻夾雜在死者蓬亂發絲之中的幾片木屑和刨花。
小心翼翼地拿著鑷子將那幾片微小的碎木屑從死者的發絲一一間夾了出來,言瑾走到光線明亮之處,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看著。
卷曲的木屑很薄,放在直射的陽光下,甚至能夠呈現出一種透亮的感覺。
乍看之下,那木屑刨花似是與普通的木屑並無不同,然而幾經翻轉看去,言瑾終於發現,有一片木屑的一角,在陽光下反射出幾絲瑩亮的光來。
“這木屑上有油漆。”
將鑷子遞給夏鈺,言瑾出聲說道。
“如果不是在拋屍的地方沾染上的,那麽,就很可能是遇害的時候,在凶手那裡沾染上的。”
“而能有這種刨花手藝和上漆技術的,凶手行凶之地,起碼得是個與木匠相關的地方。”
點頭出聲,夏鈺將那木屑細細看過之後,在手裡的驗屍記錄上又記下了一筆。
至於凶手行凶之時,一定會有一個隱蔽的地方這一點,他們不用說也已經萬分默契的達成了共識。
畢竟,剝皮不等於單純的殺人。
手起刀落,殺人可以完成於瞬息之間。
然而剝皮,卻是要一點一點的來完成。
單獨而不受打擾的空間,一個能夠將人高高懸掛起來的橫梁。
鋒利的刀尖在頭頂迅速劃開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頭皮取下,鮮血擦淨。
帶了防腐藥劑的水被迅速地從頭頂的破口處灌入,水沉而向下,順著皮膚與肌肉的間隙一點點緩緩流向四肢百骸,然後慢慢地,將人的整個皮膚與肌肉剝離開來。
倘若那剝皮之人的技術高超,當整個人皮與人體剝離而下的時候,那個被懸吊在橫梁上的人,仍舊在呼吸,仍舊能夠發得出痛苦的慘叫之聲。
剝皮之痛,慘烈至極。
言瑾光是在腦海中想一想,就覺得渾身泛起陣陣冷意,就更不用說,那些慘遭剝皮的無辜受害者。
還好,他們面對的凶手沒有那般殘忍,起碼,在對受害者剝皮之前,凶手已經了結了她的性命。
低眸看著死者腦後那被鈍器狠狠擊打過而留下的痕跡,言瑾的心裡,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多少為眼前的死者感到幾分欣慰——
起碼,她死前並沒有遭受到太多的痛苦。
然而,依靠在腦後連續重擊的方式來殺害死者,而不是用更加簡單的利刃割喉,或者刺入心腹,也就更加說明了,凶手殺人的意圖,在皮,而不在命。
凶手要的,就是一張完整的人皮。
至於殞失的性命,不過是謀皮之後的附帶傷害。
只是,凶手要人皮做什麽?
腦海之中疑慮重重,言瑾手下解剖的動作,愈發地謹慎小心起來。
倒V形的開口劃到最底,死者的內部髒器全都暴露在言瑾的面前。
初春天寒,被裹在腹腔之內的髒器,腐爛的程度並不算大。
一路順著心肺將全部髒器檢查過後,言瑾更加堅定了自己方才的判斷——
死者的年齡並不大,所有的內髒器官都呈現出一種年輕人才有的蓬勃與活力。
而那仍舊完好無損的子宮和其他部位,更是說明了她不曾孕育過生命,甚至仍舊是處子之身。
若是依著大胤王朝普遍的情況來看,此時此刻躺在他們面前的這個面目全非的受害者,至多不過十九歲的年紀。
“又是一個這麽年輕的姑娘。”
輕輕地歎了口氣,言瑾不由自主地出聲說道。
自從年後隨著夏鈺來了京城,她接連經手的案子,受害者無一不是與她年紀相仿的妙齡少女。
眼看著一個個正值花季的生命無辜隕落,言瑾雖不至於有兔死狐悲之感,然而,心頭卻也始終憋悶著一口鬱燥之氣。
夏鈺抬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手下的動作停在那裡,言瑾回頭,正迎上夏鈺望過來的關切目光。
“我沒事,就是忍不住地感慨一下。”
衝著夏鈺微微勾了勾唇角,言瑾的語氣卻並沒有輕松多少。
“有時候我總忍不住在想,為什麽無辜受到傷害的,往往都是這些年輕的少女。
是因為她們年紀輕,沒有抵抗危險的經驗麽?
還是因為她們柔弱,沒有抵抗侵害的能力?
或許都有吧,畢竟,一個看上去溫柔秀氣的十七八歲的少女,總比一個身形魁梧的粗糙大漢要容易控制得多。
可是,這就是她們應該被傷害的理由嗎?
因為她們看上去弱小,或者真的弱小,所以,就活該被傷害?就活該一次又一次地成為強有力的行凶之人的首選目標?”
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在對著夏鈺詢問歎息,言瑾頓了頓嗓音,又道:
“難道,強者之所以存在,他最大的意義,不就是來保護弱者不受到傷害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