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京城水案（2）

  “我不知道什麽周宰相，也不知道什麽京城水案，但是我告訴你，夏鈺，你絕對別想把我一個人拋下。”

  漆黑的眼眸沉穩而清亮，言瑾看著坐在面前的夏鈺，一字一頓的出聲。

  端著茶杯的手頓在那裡，夏鈺抬眸看著近在咫尺的言瑾，容色稍顯稚嫩的臉龐上是從未有過的倔強和認真，她就那麽定定的看著他，從眼眸，看到心底。

  “好。”

  沉默良久，夏鈺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言瑾那嬌俏的臉龐上，笑容一點點的擴大。

  此去前路凶險，但有你在身邊，一切艱難困苦都不值一提。

  天邊黃昏降臨，金紅色的晚霞一寸一寸將大地鋪滿。

  窩在屋子裡小小的軟榻上聽著夏鈺將“京城水案”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言瑾便從心底裡厭惡起這個不曾謀面的周宰相來。

  京城水案發生在三年之前。

  彼時的言瑾，才剛剛折騰著適應了大胤的生活，並不曾對外界發生的事情有所過多的關注，再加上案子最後牽扯到了許多宮廷之人，消息被宮廷壓製了下來，所以遠在桃花鎮的她，才並不知曉。

  然而如今將這案子一點點聽來，卻依舊是駭人聽聞到令人心中憤憤且不忍。

  實而言之，所謂“京城水案”被稱之為“京城下水道之案”才更加貼切。

  三年前的夏季京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暴雨連連。

  原本應當起到排水防澇作用的京城下水道，卻反常的容不下太多的水量。

  暴雨才不過下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京城便如同陷入汪洋大海之中，水位最深之處，已然到達女子的腰部。

  京城之中自然是全城警戒，巡防營擔起了抗洪排澇的責任，守城兵營則準備著疏散城內的百姓。

  只是還沒等官府的準備工作全都做好，瓢潑的暴雨更加猛烈了幾分，水位頓時暴漲，下水道非但不排水反而汙水外溢。

  於是一時之間，京城地勢低窪之地被淹的徹徹底底，更有許多沒來得及逃脫的百姓，淒然喪生在這場無妄之災中。

  等到暴雨過後，官府調查之下，才發現原本應當時時刻刻保持暢通的地下水道，早就被淤泥和雜物塞滿，原本能夠容納一個成年人正常直立行走的高度，在暴雨發生之時，已然連個小孩子趴著走都有些困難和費力。

  天災變成人禍，無辜百姓枉死暴雨之中，朝廷震怒之下要求徹查整個下水道淤堵的原委。

  原本隻以為是個別官員的瀆職懶散，卻不想案件越往下調查，牽扯到的人員和關系就越廣。

  直到最後，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不得不讓夏鈺做調查的首席官員，然後從各地借調來沒有任何利益牽扯的官員，方才撇的清那環環相扣的關系鏈，最終將整個案子查了個水落石出。

  京城水案的罪魁禍首在工部。

  負責清整京城下水道的官員貪汙腐敗，私吞朝廷每年的專項撥款，不僅減少下水道的清整頻率，而且雇傭的也並非是專業的清理人員，經常便只是隨便找來幾個閑散的百姓，隨便下到地底下象征性的清理清理了事。

  而為了自己的瀆職貪汙能夠進行下去，工部的負責人自然就會向負責監督的人行賄，而負責監督的人又會向更高一層的人行賄……

  層層行賄受賄牽扯下來，居然連整日裡站在金鑾殿上高談國事的幾個重臣都牽連了進來。

  眼瞧著彼時的皇上愈來愈震怒，重臣們想要摘乾淨自己脫身，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賄賂和威脅。

  京城水案整整調查了半年，從夏到冬，終於在臨近春節時分，朝廷即將要進入全體休沐之時，才堪堪完結。

  “那個春節，整個京城的氛圍真是一言難盡。”

  始終平淡講述著的嗓音裡終於有了幾分波動起伏，夏鈺伸手從入神的看著自己的言瑾手中接過已經喝光的茶杯，一面抬手添茶，一面繼續出聲，道：
  “多位官員被牽連查辦，大半個京城都噤若寒蟬。

  往年早就熱鬧著開始的各家宴聚全都沒了聲息，所有王孫貴胄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牽連進那案子裡。

  而京城的百姓們卻多半鑼鼓喧天，涉案大臣接受宣判那一天，街上的百姓們紛紛奔走相告，大有狠狠出了一口惡氣的感覺。

  兩廂態度截然相反，那年的春節，是我見到過的皇兄面色情緒最為糾結的一年。”

  “也不怪皇上他情緒糾結，那些天天在朝堂之上慷慨激昂的你以為的國之棟梁，忽然之間全都變成了國之蠹蟲，腐蝕的整個京城陷入巨大的災難之中，令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高位之上的他若是沒有一丁點兒的觸動，沒有一丁點兒的難過，那才是他這個一國之君做得出了問題。”

  不以為意，言瑾淡淡的出聲說道。

  “不過，一下子被革職查辦了那麽多官員，皇上心中犯愁也是可以理解的。

  雖然他們都是國之蠹蟲，但平心而論，他們不做腐蝕之事的時候，確然也並不是白白佔著位置無所作為的。

  然而一下子卻空出這麽多位置來，少了人手辦事，卻又都是不能拖、不能等的事情，他不著急不頭疼才怪。”

  “他著急他頭疼，辛苦的那一個可是我。”

  略帶無奈的搖了搖頭，夏鈺的語氣裡帶了幾分抱怨和不滿。

  當年自己臨危受命一下子領了大半個京城的活兒，那副沒日沒夜的狀態，令他之後每每想起，心裡都不由得想要再問自己的皇兄多坑點兒什麽貴重的東西來做補償。

  “誰讓你能者多勞呢？不過，這也證明我的眼光不錯，那麽多人裡面，獨獨選中了你這麽能乾的一個。”

  輕笑著出聲，言瑾毫不保留地誇讚著夏鈺，卻又歪著腦袋想了想，問道：

  “可是這些，跟周宰相有什麽關系？難不成當年的京城水案，他才是躲藏在幕後最大的那個黑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