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火中焦屍（10）

  然而言瑾並沒有對此太放在心上。

  眼下驗屍找線索要緊，她哪裡有空去管對方忽晴忽陰的心思？
  終於，那挨寸輕敲輕砰的鑷子撞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兩廂撞擊下清脆的一聲“叮”響，讓言瑾那蹙著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

  她剛剛的推測果然沒錯，這個被燒焦的女屍，生前正是器樂班子搖鈴鐺的伴奏。

  而眼下她手中的鑷子所觸碰到的堅硬而又能發出清脆響聲的碎片，正是那被大火燒得變形的鈴鐺。

  小心翼翼地將那變形的鈴鐺一片一片地從衣料和皮肉間分離出來，言瑾將那碎片挨個放入托盤時，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似是打破了這一室的沉寂，卻又似是令這屋中的沉寂更加難堪了幾分。

  “言仵作，這是什麽？”

  趙小兗有些神經大條，並不曾覺察到空氣裡的詭異氣氛，他只是歪頭去看那托盤裡燒得變形難認的東西，一臉的好奇。

  “被燒壞的鈴鐺。”

  收好鑷子，言瑾回答出聲。

  “死者生前應該是某個戲班子裡搖鈴鐺的伴奏姑娘，我剛才看她的雙手，她的指甲雖然平整，但卻全都是被剪禿的，一個姑娘們喜歡留的長指甲都沒有。

  而能讓姑娘們忍痛割愛的剪掉指甲的活計並不多，常見的更少。

  我又順著她手指的骨節捏了捏，並沒有變形和粗大，就排除了她浣洗姑娘的身份。

  她跟我一樣是個仵作的概率比較低，所以我就猜測著是不是搖鈴伴奏的姑娘。

  因為她們搖鈴的時候要時常握拳，如果指甲過長，就會傷著自己的手掌，或者將鈴鐺從腰間取下的時候，也會時不時地鉤掛住鈴鐺上的流蘇，所以指甲都是剪了的。

  所以我就在她腰間檢查了檢查，果然發現了鈴鐺的痕跡。”

  “指甲？言仵作你可真厲害，連指甲都能注意到，我剛才看了半天，就只看到黑漆漆的一團，根本就沒想到還可以看看指甲！”

  恍然大悟出聲，趙小兗看向言瑾的目光裡充滿了閃亮亮的崇拜之意。

  “僅僅是沒有長指甲就能斷定她一定是個戲班子裡的搖鈴姑娘嗎？言姑娘你自己也說了，得剪掉指甲的活計也不止這一個。”

  冷哼出聲，那許先益看到自己徒弟的那副崇拜樣子，心裡的不爽之意更加重了幾分，連帶著先前自己對言瑾驚歎讚賞的那些感歎，也有些變了味道。

  “可是師父，這死者腰間不是掛著鈴鐺呢嗎？”

  趙小兗撓撓頭，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師父會忽然質疑言瑾。

  “掛著鈴鐺也可能是裝飾。

  為何沒有長指甲，就不能是輕記樓裡擅醫擅針的姑娘？”

  冷冷地出聲，許先益最後的話語，已經將質疑之聲擺到了言瑾的面前。

  “因為這姑娘是隨著楊伍一起死在糧倉的大火之中的。

  無論是楊伍也好，錢大志也罷，不過是一介鄉野匹夫，身上哪裡有那麽多銀子能夠接觸得到輕記樓裡的姑娘？
  而輕記樓裡的姑娘，又怎麽可能會同他們一起在糧倉裡喝酒吃飯？
  這樣的概率，許仵作不會覺得太低、太不可能了嗎？”

  嗓音依舊平靜卻多了幾分冷淡，言瑾抬眸瞥了許先益一眼，懶得與他計較太多。

  這樣自恃身份而瞧不起別人的人，她已經見得太多，對待這樣的人無需太多口舌，只要拿出實力和真相來讓他閉嘴就可以了。

  再度拿起解剖刀切開那死者的恥骨位置檢查確定了年齡，言瑾將死者周身的燒傷情況再檢查了一遍，便結束了對她的驗屍。

  將那具女屍的切口處縫合平整，言瑾隨手拿起白布將那炭黑的遺體遮蓋好之後，便走到了楊伍的遺體旁邊，開始新一輪的檢驗。

  與那女性死者一樣，楊伍也並非死於火災。

  在他的後腰之上有一個近十公分長的裂口，焦黑的皮肉外翻，近乎要炸裂開來。

  而將那處小心地切開，言瑾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處腹腔裡的內髒上有巨大的創口。

  鮮血混著炭灰從切口奔湧而出，浸濕了焦黑的皮肉，更顯出幾分詭異和可怖來。

  等到言瑾將楊伍和那無名女子的遺體全都檢驗完畢又收拾妥當之後，驗屍房外幾許壓低了的交談之聲。

  言瑾舒口氣，走上前去將驗屍房的門打了開來，正好看到言立向著自己望過來的目光。

  “阿姐，情況怎麽樣？”

  “兩個人都不是死於火災。”

  走出驗屍房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言瑾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抬頭對著一旁的喬捕頭匯報出聲。

  “女性死者年紀在十六到二十歲之間，死於腦後利器砍傷，根據傷痕的形狀大小來看，應該是柄斧子。

  但是我記得案發現場並沒有斧子遺留，很有可能是被凶手順便帶走了。

  關於女性死者的身份，應該是哪裡戲班子一個負責搖鈴的伴奏姑娘，喬捕頭可以差人去查查，有沒有哪個姑娘這兩日失蹤不見。

  另外一個受害者確定是楊伍，據他夫人說，楊伍腿上曾經受過傷，有些跛足。

  我剛剛檢查過了，死者的右腿骨確實要比左腿骨稍微短一些，也有些畸形，另外，身材、衣物全都對得上。

  他的致命傷在後腰，連帶著內髒器官一起有所損傷，看傷口的形狀大小，應該與造成女性死者死亡的凶器是一樣的。”

  將驗屍的結論詳詳細細地同喬捕頭說了一遍，言瑾蹙了蹙眉頭，似是在思索著什麽一般。

  “言仵作，可還有其他的不妥之處？”

  將言瑾的驗屍結論一一記下，喬捕頭自然沒有放過她臉上的遲疑表情。

  “我方才又想起了案發現場看到的兩具遺體倒下的位置——

  楊伍在前，那無名女子在後。

  兩個人倒下的距離，正巧是緊緊相挨，尤其是那無名女子的手，還向前伸出去，似乎是在拉扯什麽一樣。

  我在想，若是依著辛百川和楊伍妻子的說法，他們兩個人倒下的方位和動作，是不是有些奇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