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一朵金盞花(3)
燈影綽綽,寂寥寧靜。
眼見著言瑾這樣一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小姑娘,居然穿著驗屍袍站在了被肢解了的屍體面前,才剛剛從朦朧睡意中趕過來的朱大人,不由得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殿下,這……這怎麽能行?這……這……”
滿目震驚,朱大人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夏鈺,卻在看到他望向自己的淡漠一瞥中,硬生生地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言姑娘是京城最好的仵作,如果她不行,那整個大胤就沒人可以了。”
淡淡的出聲,收回了目光的夏鈺重新將視線落在了言瑾的身上。
她那清瘦的背影倔強而幹練,雖然平日裡瞧著只是個愛撒嬌愛害羞的小姑娘,可是每每到了這樣的時刻,每每站在驗屍台前,她就變成了那樣一個冷靜而理智的人。
仿佛只要拿起那小小的解剖刀,這世界就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般,無人可及,無人可擋。
“死者齊青衣,男性,二十六歲,身高五尺二,致命傷為脖頸和腹部的兩條刀傷,割破了死者大動脈,導致失血過多而亡。
根據屍體腐爛程度和屍斑分布情況來看,死者的死亡時間在十到十三天左右,因為屍體曾經被埋藏於地下,又受到天氣溫度的影響,所以沒有辦法很準確的斷定到底是哪一天。”
語氣平靜的出聲,盡管先前心裡有了對凶手的猜測,然而在面對受害者屍體的時候,言瑾卻從來不會受到這些推測的影響,從屍體上看到什麽,就單純的隻說什麽。
“受害者的手臂和雙腿有反抗性的傷痕,證明死者生前曾經有所掙扎,但這些傷痕比較淺,數量也不多,應該是沒有反抗太久就被凶手所製服。
這一點,從死者後腦處被硬物撞擊留下的傷痕也可以輔助論證,死者應該是在反抗的過程中,被凶手用硬物擊打後腦導致暈厥而失去反抗能力。
而用來擊打的硬物凶器,從傷口的形狀大小來看,與昨天發現的沾染了血跡的硯台是相吻合的。”
俯身向著齊青衣的後腦仔細看去,用尺子來回測量了一番,言瑾方才下結論出聲。
而齊青衣手指的關節處有很嚴重的磨損痕跡,則能夠解釋白天的時候,他們在地上看到的那一條長長的血痕——
他是在昏厥甚至於死亡之後,一路被人拖拽到房間另外一邊的,而那已經失去了意識、動彈不得的手,則是在拖拽過程中被地面磨破的。
“兩道致命傷,腹部的刺傷應該是第一處,脖頸的割傷應該是第二處。”
在兩個傷口之間來回的觀察檢驗了許久,言瑾說話的聲音方才再度響了起來。
“這個是怎麽看出來的?一般人想殺人的話,難道不是應該先對脖子下手麽?”
忍不住地詢問出聲,紫蘇抬頭看了看言瑾,又回頭看了看夏鈺。
“從傷口的形狀看出來的,兩道傷痕間隔的時間並不算長,並不能看出什麽新舊傷來。”
絲毫沒有因為被詢問而有所不滿,言瑾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紫蘇認真地解釋出聲,道:
“雖然一般人在殺人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對脖子、心口、後腦這種很容易就致命的地方下手,但是在驗屍判斷的時候,只能依靠傷口和死者屍體的實際情況來下結論,並不能以常理來推斷。
齊青衣脖頸上的割傷,從刀口的形狀來看,是從右到左下的手,因為右邊的切入點要更加垂直、更加鋒利,而左邊的刀口形狀則是由深入淺,明顯是利器拔出時的樣子。”
抬起手來在半空之中對著紫蘇比比劃劃,言瑾頓了頓嗓音,繼續道:
“而且整個傷口的弧形雖然並不算大,但是卻還是能夠看得出來,有個微微向下的半弧形,而這種弧度的傷口,並不是通常我們抬手在別人脖頸上留下劃痕的時候所能夠造成的,而更像是……”
“更像是將人倒過來之後,從頭頂的方向用利器劃開的?!”
滿是驚訝的話語脫口而出,隨著言瑾的動作比比劃劃,紫蘇在想到一個對傷口最為合理的解釋時,震驚的不能自已。
“對,這個傷口是倒著的。”
點頭出聲,言瑾的嗓音平靜依舊。
“而剛剛我也檢查過死者腹部的傷口,發現傷口的形狀下淺上深,也就是說,刺入受害者腹部的利器,是從下向上刺入的。
而這種刺入方法通常來說,都說明凶手的身高要相對低於受害者,所以,要是相用凶手比受害者個子高很多,然後就能夠在受害者的脖頸上造成那樣形狀的損害來做出的解釋,是行不通的。
就更不用說,如果真是因為身高差異的緣故,那相對於齊青衣的身高來說,凶手又得有個多麽突出而令人過目難忘的個頭。”
不緊不慢地解釋出聲,言瑾將腹部和脖頸的兩個傷口進行對比,相互輔助、印證之間,得出了最為精準的結論。
“那也就是說,凶手在激憤之下用手裡拿著的利器刺傷了受害者的腹部,等到他痛苦倒地,或者站立不穩的時候,再拿起方才的凶器,衝著已經沒有什麽反抗之力的受害者脖頸上再度劃上一刀?
這樣看來,凶手還是從一開始,就抱著要殺死齊……受害者的想法啊。”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紫蘇終究還是避開了“齊青衣”三個字。
盡管她早就恢復了破案時應有的專業和冷靜,然而此情此景,她終究是沒有辦法那樣心無旁騖的說出他的名字。
她所崇拜的人的名字。
“這位姑娘,你是怎麽確定凶手是在激憤之下殺人的?
為什麽就不能是有預謀的殺人?
畢竟當初凶手犯案的時候,這左鄰右舍的都沒人聽到注意到,事後又能將死者的屍體處理的這麽完善,怎麽就能說是激憤殺人而沒有準備和預謀呢?”
紫蘇恍然大悟的聲音才剛剛落地,另外一個帶了三分疑惑七分質疑的嗓音便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