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綠眸，漾起一池春水（二）
  幃帽雖沒有卸下，但周丹娘和青蓮都撩開了帽紗。兩人異口同聲喊著不同的人，可眼睛卻盯著同一處地方——鬱子都。本來還打算打招呼的青黛看見自家姐姐那含羞帶怯的表情，無奈地撇撇嘴，這年頭要見個外男不容易，要見個有魅力的帥哥更不容易。青蓮想引起鬱子都的注意是真的，叫自己不過是順帶的而已。

  “嗯？隆佑大哥，人家姑娘叫你？”青黛肉指頭捅了捅鬱子都。鬱子都半傾身子，低頭咬著牙哼哼道：“不記得哪裡見過。”

  不記得？青黛一愣，人家周丹娘，眉眼含春、眼波如水，那神情分明是對鬱子都有些個意思。可反觀鬱子都臉上始終帶著溫文禮貌的笑意，眼底卻是一片茫然疑惑。看樣子鬱某人沒點印象，倒叫佳人芳心錯付鳥。

  青黛忍著沒笑出聲，低聲解釋說：“紅裳的是翰林院周學士家的大姑娘，旁邊藍衣裳的是我二姐。”

  說完，她微笑著朝兩人站著的方向福了福身，“二姐，周姑娘。”

  周丹娘禮貌地回了禮，又朝鬱子都福福身，“丹娘給鬱五公子見禮。”

  “嗯！”鬱子都嘴裡蹦出一個字，然後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回禮。

  “前日，家父還曾提及五公子所做的清韻雅章深得皇上喜愛，不想今日便在此處遇見了。”周丹娘似乎沒想到鬱子都態度會如此冷淡，微微愣了愣，轉念想想他顯赫的身份和遠播的才名，倒也釋然了，微笑道，“丹娘往日常來開元書局買書，未曾見過五公子，五公子可是不常來此處？”

  “不常來。”鬱子都答話聲雖不至於冷硬，但完全不似與青黛說話時那般親切柔和。周丹娘也沒流露出半點不高興，繼續問道：“五公子相中了什麽書？”

  “《名器志》。”

  “哦，可是大康蕭羽的那部《名器志》？”

  “嗯！”

  “此書…….”

  於是，一個熱情地自說自話，一個隻用三兩字作答。青黛和青蓮兩姐妹插不上話，隻得站在一旁默默圍觀。

  有心看八卦的青黛好生好奇，鬱子都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連周丹娘都放下身段殷勤搭訕，他就算不是個落難王子，祖父也定是個皇親國戚或是高官顯貴之類的名人，不然光憑著他的才名，沒個顯赫的出身，周丹娘也不會如此折節想要一交。

  “我父親書房中有冊文慶年間的手抄本，不知公子看中的是何版？”

  “未曾細看。”

  “不如我幫公子看看？若不是兆豐年間的刻印版，怕未必有家父那本翔實。回頭我讓家父派人給您送到府上，公子可比對一二，以充不足之處。”

  “哦？”鬱子都綠眸微眯，劃過一抹奪目亮色，臉上原本若有若無的笑容轉瞬化作優雅迷人的微笑，看著讓人覺得有點目眩神迷，“那有勞周姑娘了！”

  周丹娘有些受寵若驚，“公子客氣了！”

  鬱子都低頭拍了拍青黛，“青黛妹妹，讓周姑娘幫著看看那本《名器志》，若是不全，回頭大哥幫你補齊了。”

  “啊——”青黛望了望忽然笑得那般“燦爛”的鬱子都，回頭看了眼面色怪異的周丹娘和笑得有些陰滲滲的青蓮，不禁心中暗罵，她錯了，什麽優雅溫柔都是假滴，這綠眼小子肚子裡都是黑貨！

  青黛抽抽鼻子，走過去把書遞給了周丹娘，“有勞周姐姐了。”

  “三姑娘客氣了。”周丹娘笑容勉強，目光在青黛和鬱子都之間逡巡了兩圈，接過書心不在焉地翻了起來。

  青蓮進門就看見了與青黛說話的鬱子都，暗自驚詫青黛在京中有相熟之人，抬眼細看，才發現鬱子都生得英俊不凡，加上衣著不俗，想來一定不是普通人。正打算喚青黛一聲，好問個明白，誰想到周丹娘卻識得那男子。

  待看見眼高於頂的周丹娘竟然如此熱情，青蓮越發確定面前這位鬱五公子不簡單，有心想問周丹娘這鬱五公子是哪家的，可看周丹娘那態度，怕她生出誤會。這會兒發現鬱五公子有心回避周丹娘，倒是對自家三妹態度甚為可親，青蓮心中不由暗喜，礙著周丹娘在場，不好表現地太過明顯，於是心思一動，看向青黛，問道：“三妹不是去了武平侯府，怎麽會在此處？怎不見四妹？”

  “祁珍拉我出來去她府上看花樣，剛才遇到熟人，祁珍說要去見一見，讓我先來書局看看，她待會兒過來尋我。四妹被亭蘭留下了，下晌何嬤嬤會陪她回府的。”青黛照實回答，她看到青蓮從進門起眼光就一直留戀在鬱子都身上，知道這會兒青蓮問她和青薇，不過是想找個由頭問她鬱子都的事。

  果不出所料，青蓮又問：“你是在書局碰上鬱五公子的？”

  青黛點頭，“嗯！”

  青蓮睃了眼周丹娘手裡的書冊半晌沒翻過一頁，低頭抿著嘴笑了笑，“鬱五公子倒是個熱心人，還幫妹妹選書，以前倒是沒聽妹妹提起過識得鬱五公子。”

  “嗯，原先在江……”

  青黛話沒出口就被鬱子都打斷了，“青黛，別打擾周姑娘看書。你剛不說要尋《俠客廣記——西域篇》？快過來，我幫你找到了！”

  “哦！三姐，周姑娘，我先過去了。”

  青黛朝兩人欠欠身，轉頭板著臉朝鬱子都走去，“哪裡？”

  “給，就這本！”鬱子都順手塞給青黛一本書，“這是宋拂寫的遊記，裡面講了許多西域之事，風物人情面面俱到，你不妨讀著看看。”

  知道鬱子都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在江寧的事才借口給自己找書岔了話，青黛捧著書，鼓著腮幫子道：“一碼事歸一碼事，《名器志》我自己買，這本你給錢。”

  鬱子都莞爾，墨刀眉輕輕一挑，輕聲道：“好！你若喜歡這類雜書，我書房倒是有不少，趕明兒選幾本……借給你看。”

  鬱子都這一說正中青黛下懷，她當下便同意了，“那小妹先謝謝了！”

  青黛一點也沒客氣。王小表哥如今離得太遠，借書寄書都不比在梧州不方便。大哥房裡不是正統詩書，就是應考的八股文章，因為怕分心所以閑書放得很少，青黛也不願打擾他閉門苦讀。至於便宜老爹，整日在衙門裡忙，書房不是她這種不受寵的女兒能隨便進出的。攤手，如今的她想看本沒看過的書還真有些困難。

  兩人這廂剛說話，那邊周丹娘告知書大略翻完了。也不知是不是看在鬱子都的面子上，她倒是沒隨口敷衍，直言書中比她家中的要少些內容，回頭她會派人將家中的手抄本送到上官府。青黛接過書，再次謝過。

  “桃花，你去看看祁家的車來了沒有？”青黛想走，可周美人和自家的蓮花動都不動。想著自己剛才告訴青蓮在等祁珍，忽然借故離開倒讓青蓮抓住由頭亂猜，青黛隻好打發桃花出去找找。

  鬱子都瞥了眼巴巴往外張望的青黛，朝周丹娘和青蓮拱拱手，“今日多謝周姑娘。時辰不早了，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周丹娘聽鬱子都要走，臉色一黯，隨即微笑著福身道：“鬱五公子客氣！”

  青蓮也跟著福了福身，望著鬱子都柔媚一笑，“五公子路上好走。”

  鬱子都臉上神色未變，回頭又朝青黛頷頷首，提步往門口走去。

  青黛眼睜睜看著鬱子都揮揮袖子閃人了，一時身重如山，感覺有兩道無形的冷光向自己嗖嗖嗖飛過來。青黛鬱悶了，這個鬱子都，攪亂了一池春水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獨留下自己面對他粉絲質問的眼刀。太不負責任了！
  就在青黛百轉千回之時，桃花引著祁珍的貼身丫鬟玉珠走了進來。青黛欣喜萬分，從來沒覺得玉珠如此可愛，“玉珠啊，我在這裡。”顛顛地繞過周丹娘和青蓮，青黛朝玉珠走了過去。

  “三姑娘，我們姑娘在外面等著呢！”玉珠看見了周丹娘和青蓮，忙行禮道，“周大姑娘，上官二姑娘。”

  “二姐，我先去祁府了，你陪周姑娘慢慢看。周姑娘，告辭！”

  青黛一口氣說完，不待兩人反應，就拽著玉珠往外走。出門看見在撩開車簾衝她招手的祁珍，青黛踩著凳子推著祁珍就往車裡鑽。

  祁珍掩面低笑，“瞧你這猴急的模樣，還怕我扔下你不成？”

  青黛抹了把額上的細汗，睨了祁珍一眼，嗔怪道：“誰說要陪我看看京城的？耽誤了這麽久，還不趕緊走！”

  祁珍笑著讓車夫啟程，就聽見青黛長長地出了口氣，“我在書局裡碰見我三姐和周丹娘了。”

  “喲，看樣子周丹娘待你三姐不錯，竟和她一起去書局。”

  想起了鬱子都，青黛蹙眉問道：“上京有沒有姓鬱的公卿？”

  “啊——這你都不知道？”祁珍睨了眼青黛，“成國公啊，當今太后的父親就姓鬱。還有那天在我家害你受傷的小子，我本來以為是鬱家旁支的孩子，今日才知道他是成國公的小孫子。”

  青黛恍然，“難怪，難怪……”

  祁珍伸手在青黛面前晃了晃，“難怪什麽？”

  青黛忙問：“成國公府是不是在柳芳胡同？”

  祁珍點點頭，“是啊！”

  “成國公有幾個孫子？”

  “兩個。大的是嫡子所出，一直在外地養病，三年前才回京。小的是庶子所出，一直養在老國公身邊，很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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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