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葉南（三更）
  “你們一家三口，那麽有錢了還自己來做這些事情，能掙錢還不好好享受，自己來受罪做什麽？”插秧到一個來幫工的四十來歲婆娘身旁的時候，這個講著方言的婆娘不解的問。

  “自己家的田，自己種有什麽受罪的？覺得高興著呢！”李小小樂呵呵地解釋道。

  “那倒是，我們那裡連田都沒有，想種還種不上呢！”既然搭上了話，也就聊了起來，從這個女人口中，李小小了解到他們最近的生活軌跡：這些幫工的婆娘漢子是從鄰省來的，一次來了幾十個個，分散在各個地方，根據南北氣候差異導致的種田時間差距，一行人從平原到山上，從南方到北方，一路幫人插秧種田過去，基本上一趟下來就是兩三個月了，因為都是按照短工算錢，每天是八十塊錢左右，能掙不少錢，可怕雇主嫌棄他們不努力做事，他們都是下死力氣做事的，確實是太累了！
  “你們都出來打工了，屋裡的田地呢？”李小小疑惑地問。

  女人苦笑一聲：“家裡周圍三十裡地都是石山，好容易有一塊水田，還沒有巴掌大，又缺水，哪裡種的起田？就在石窩子裡有點兒土的就撒幾顆苞谷，每年看天收幾顆苞谷就算完事兒了！”

  “那你們村子裡的人都出來打工嗎？”李鳳聽了十分不忍，隻覺得心酸得很，十分同情地問道。

  “也不都出來打工，村裡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家拖兒帶女去討飯，據說也能掙不少錢，可我們怕帶著去孩子討飯，孩子長大了就不想做事隻想討飯了，走出去也讓人看不起，這就兩口子輪流出來打短工，另一個在家守著孩子念書。”女人的話讓李小小肅然起敬：這就是老百姓啊！那麽努力而有尊嚴地活著！再看李鳳，小丫頭聞言已經紅了眼眶。

  因為這個幫工的女人的話，臨到晚上回家吃晚飯的時候，李小小特意用純粹的指尖靈泉燒了一大壺水來泡茶給大家喝。在農村，一般情況都是喝涼水的，只有待客的時候才會燒茶，李貴旺大約明白李小小如此尊重這些幫工的原因。

  吃飽了飯以後，茶也溫涼了，喝起來十分爽口，婆娘和漢子們累了一天，喝完了茶就去下一家歇了。李小小心中有數，這每人一杯指尖靈泉下去，包治百病不可能，卻至少能讓他們踏踏實實地睡一個好覺，第二天起來精神足足地。

  秧田插完，春耕就結束了。祖屋這邊的最後一撥菜也終於收割完畢了。李小小站在只剩下菜蔸的菜地裡，一時有些恍惚：不知不覺，大半年就過去了，這些菜園子也終於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就是從這些菜園子裡，李小小收獲了重生後的第一桶金，也讓她明確了自己今後的人生方向。

  樹苗已經從農林研究所買過來了，是一指粗細的金桂樹苗，十塊錢一棵買了兩千棵。

  李小小記憶中，這樣的樹苗都是用桂花籽發起來的，十年種樹，十年後長起來的桂花樹苗價格比現在翻十倍不止。第一批她隻買了這麽多，全部種在屋旁的田地裡，準備等到這兩千棵樹苗結籽了以後，再用樹籽發樹苗來擴大規模。

  種樹是李小小一早就想好了的：桂樹日常不必管護，還能夠穩定增值，也不需要勞動力，在平時天氣正常的情況下，連水都不必澆，如果實在遇到了大旱天氣，還有井水可以澆灌。這樣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為什麽不做？
  小寶伸長了身子趴在菜地裡，百無聊賴地陪著主人發呆。一聲拖長了聲音的嚎叫突然從下面莊子裡傳了上來，李小小愣了愣，看向下面的方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爺爺奶奶聽到了動靜，也從院子裡出來，站在院子門口往下面莊子的方向看，又是一聲拖長了聲音的哭嚎傳了上來，奶奶有些猶豫地問爺爺：“是不是良成他娘的聲音？”

  爺爺也不大肯定：“有點像，也不曉得是不是，哭得這麽慘，難道是良成他爹死了？”

  李小小聽得分明，知道爺爺講的良成他爹是和爺爺年紀差不多的一個老人，正在猜測，救護車的鳴叫聲由遠而近，“烏拉烏拉”地從小路上晃蕩上來了。

  李小小怕這樣的場面，不敢去看，爺爺奶奶對同齡人卻是十分關心，忙忙地下去了：“哎喲！這也是沾親帶故的，莫不是出了什麽事羅？下去看看去！”

  過了三十分鍾左右，救護車又“烏拉烏拉”地開走了，李小小眼尖地發現救護車裡面並沒有傷者和家屬，來時空蕩蕩的，回去還是空蕩蕩的，是沒救了？還是怎麽？正在猜測，聽得下面放鞭炮的聲音，李小小頓時明白：人沒了！

  等到爺爺歎著氣回來，李小小忙問是怎麽回事。

  “還以為是良成他爹死了，下去才曉得，是良成他婆娘死了！”爺爺搖著頭，“才四十多歲的人呢！天亮忙到黑的，沒享過什麽福，偏偏死得這麽早！”爺爺搖頭歎氣的模樣是十足的惋惜。

  “是哪一個啊？”李小小對莊子裡有些中年人的名字對不上，問了一句。

  “就是葉南的娘！曉得了吧？”爺爺再次歎氣。

  李小小恍然大悟！葉南就是得了幼小病的那個妹子，二十幾歲了，身量皮膚都跟十來歲的小丫頭似的，心智倒是和成年人差不多，二十幾年了因為身量不足，力氣也小，總是不能幫屋裡做什麽重活，良成夫妻對她也疼惜，嫁了兩次嫁不掉，葉南也反感嫁人以後，良成夫妻就認命了，也不讓她去做重活，常年在家放牛打豬草的。

  李小小於是也歎氣：葉南的娘死了，盡管良成心疼女兒，總歸沒有女人的心細，葉南以後只怕日子也不好過了！歎息歸歎息，卻也無奈，都是聽天由命的事兒，誰又能拯救誰呢？
  “怎麽死的？不是還蠻年輕嘛？身體也沒聽講有什麽大問題的。”

  “倒霉咯！大家的稻田都插秧了，她家的秧田還鬼剃頭似的，良成的婆娘著急嘛，就準備到牛欄上頭挑一些稻草下來去蓋起催一下，哪個曉得踩空了跌下來，下面正好又有石頭，腦殼跌在石頭上，流了半牛欄的血，當時又沒得人看見，也不曉得在地上躺了好久了，等發現了的時候人都涼了！”爺爺歎著氣，解釋了一番。

  李小小於是有些鬱悶地沉默了：爺爺一講起來，她也依稀有了些印象，葉南的媽媽確實是這樣摔死的，可到底是哪一年摔死的，自己真的沒有印象了，那時候對於村上的事情，李小小並不算上心。

  “奶奶呢？”只有爺爺回來了，奶奶沒回來。

  “你奶奶和她婆婆原來是遠房親戚嘛，這不是過去了，就安慰兩下咯！這個女人家就是這樣，一看到這樣的場面就掉眼淚嘛！看得我心裡煩，我就先上來了，回頭也還要下去看看要不要幫忙的。”爺爺皺了皺眉頭，轉身進屋去了。

  不多時爺爺出來告訴李小小：“你直接回農場去吃飯算了，我和你奶奶都是要在下面幫忙的，要是需要你爹幫忙，我會打電話告訴他的，如果我沒打電話，你就叫他不要去了！”爺爺叮囑著就走了，村裡都有慣例，紅白喜事相熟的和沾親帶故的每家都會去幫忙，爺爺奶奶下去了，論理李貴旺就不是必須下去。

  李小小再次歎息的是：因為家裡沒有什麽錢，葉南的媽媽年紀不到六十歲，不算老人，葉南的老媽第二天就下葬了，還沒讓葬在祖墳裡。一條生命離去，除了自家人悲傷，村裡人也不過是歎息罷了。

  沒成想過了五六天，爺爺傍晚去農場的時候，帶了良成他娘去。這個李小小叫細玉奶奶的老人個子非常小，進了門拉住劉春梅就哭，把李小小給鬧得心裡直泛堵，趕忙往自己的房間跑。正在房間裡看書的當口，劉春梅卻上來叫李小小下去。

  “什麽事啊媽？”李小小聽著細玉奶奶的聲音還在樓下，不知道老媽叫自己下去做什麽，她是很不願意面對這樣哭哭啼啼的場面的。

  “細玉娘娘的意思，是想讓葉南到我們家做事呢！”劉春梅歎著氣告訴李小小。

  “為什麽啊？葉南不是做不了什麽事情嘛？”李小小不明白了，聽人講，細玉奶奶對這個孫女兒也是疼惜的，怎麽兒媳婦死了才幾天，就要讓孫女兒出來做事呢？

  “你下去就知道了！”劉春梅嘴巴笨，三兩句話講不清楚，索性就讓李小小直接下去聽原因。

  李小小隻得下了樓，聽細玉奶奶強忍了哭聲的訴說，好半晌才算聽明白：原來有人要給良成做媒！細玉奶奶擔心葉南在屋裡呆著，以後會受後娘的氣，反正人也是個清醒明白的，莫不如就讓葉南來李小小這裡做事，挑菜什麽的力氣小，洗菜還是利落的，工錢可以少給一點不要緊，倒是能讓她自己掙點錢，以後也能有一份收入，不至於在家受氣。

  李小小心中黯然：細玉奶奶講得固然是有道理的，葉南人不傻不呆，洗菜什麽的都沒問題，可用這樣一個人做事，李小小有些於心不忍，也怕出點什麽問題講不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