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我住長江頭14
他毫不介懷,只是笑,他早就知道她會這麽說,同樣的話聽上數百遍,再難受也就不難受了,心裡啊,也就一個信念,只要她好,只要她能記起來,一切也就值了。
他說:“你會記起來的,但是你該走了,我不用你記得我,我只要你能夠過好便足夠了。”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已與他是大大的不相稱,卻足以叫人動容。
有一個人為你做到這份上,即便你不喜歡他,也不妨礙對他有所好感。
鄭旦卻毫無所察,只能說她實在是太鐵石心腸了,她問道:“我要怎麽走才能離開。”
“只要你想走。”
奇怪,難道她不想走,她想留麽。
眼前人不見了。
恕己說:“娘親,真不舍得你,可是,爹說,得等到娘親想起來了,才能一家團聚,我會乖乖的,所以娘親也快些想起來好麽。”
他的身影成了虛影。
她茫然的看著眼前這一切,什麽都沒有。
爹?
恕己怎麽會叫這個人爹,難道說,他便是夫差,他又說永生永世生生世世的等著她,那麽是不是,不管她怎麽輪回轉世,他都在她身邊,他都會避無可避的喜歡他。
那麽,她在見到夫差時總是覺得他很是熟悉,想要親近,也就並非難以理解。
她的眼,看見的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霧蒙蒙的。
“你醒了,快,快叫大夫來。”他聲音裡的激動顯而易見。
她抬手,輕若蚊吟:“大王。”
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燙,始終讓人有一種仿佛被灼燒的錯覺。
那人來了之後,望聞問切一番,說東說西,卻沒人仔細聽。
那人道:“大王,臣先下去熬製草藥。”
夫差點頭,分不出絲毫注意。
她這番醒來,夫差很是親密的黏了她幾天,旁人都知情識趣的躲開,除非必要,不曾近身。
直到那日,夷光小產。
夫差大驚,就連一句等我也沒說,就匆匆離去。
她便撐起頭來,看著遠方,她近來越發憊懶,對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致,便有宮人說些閑事打發時間,如此也不算百無聊賴。
一侍女道:“今年可真不是什麽好年,就連相國公也已經去了。”
鄭旦半眯的眼驀然睜開,她道:“再說一遍。”
侍女方才知道不好了,左右看看,見其都是一副不忍直視的相,且硬撐著說下去:“相國公將其子嗣托付給齊國的大臣,大王聽聞後極是震怒,賜給了相國公一把劍。”
鄭旦心中暗忖,夫差做出這事,明著是威脅,想來也不過是想叫伍子胥退一步,只是也說不準,伍子胥向來就是個倔人,夫差是他看著長大的。夫差未必不知道他的性格。
至於這倆個人到底怎麽想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她問:“後來呢。”
“後來相國公自然是去了。”
“他便沒說什麽話?”鄭旦問道,她自然是不相信的,伍子胥這人,絕不可能逆來順受到一句話都不說。
侍女越發心焦的看著管事的侍女,就差哭了出來,管事侍女便上前想要說些什麽。
鄭旦揮手道:“不必說了,是我問的,大王怪罪下來自有我擔著。”
那管事侍女便道:“城中都傳遍了,至於真假,也沒人知道,只是聽說相國公去之前曾叫人在他墳上種上梓樹,說是等它們生長到可以製器的時候,吳國就要滅亡了。還要將他的眼睛挖出來放在吳都東門上,讓他看到越國怎樣滅掉吳國。”
還真是像他做的出來的事,他說他自己倒行逆施,會迎來自己的末日,果如他所言。
只是他就算死,嘴上也是不饒人的。
她不僅想到,倘若這兩人,但凡有一人先低頭,是否都不至於此。
她心裡清楚,這是萬萬不可能的,兩個人都太驕傲了,放棄不了的驕傲。
她起身,四處走了走,再不動動,骨頭都軟了。
後來,夫差再也沒來過,只是聽說夷光的孩子還是沒能保住,她略微有些惋惜,也許夷光並不喜歡這個孩子,可是,有個孩子終歸是好的。
她曾為人母,格外的懂這樣的情感。
過了些許日子。
齊國大夫鮑氏殺死齊悼公。
夫差聞說,在軍門外痛哭三日,也不知是何緣故,難不成還真是打架打出來的情感。
這,難道是,不打不成交,一邊打一邊交。
呸。
鄭旦不想問,她現在真的快要成仙了,對一切外物都無所求,常常坐在一個地方,動也不動,如果不是胸口還在起伏,旁人都要以為這個人是不存在的呢。
另一邊,夫差從海上運兵攻打齊國,於他來說,像是鮑氏這種人根本不配為王,有那麽一刻,得知齊王被殺,他仿佛已經看到未來自己的結局了。
他領兵出國攻打齊國。
窮兵黷武。
不用想,已知道他留給後世的是怎樣的印象,可,那有什麽關系,只要自己過得痛快,一切事留於後人再說。
吳國兵敗。
縱他有再多野心,沒有良將,沒有能臣,又有何用。
公元前483年,夫差召集魯、衛二國國君在橐皋盟會。
公元前482年,夫差親自帶領大軍北上,與諸侯盟會於黃池,鄭旦、施夷光二人隨侍左右。
此時,勾踐趁吳國精兵在外,突然襲擊。
乙酉,越兵五千人與吳兵交戰。
丙戌,俘獲吳國太子友。
丁亥,越軍進入吳國。
當時,有士兵來報吳國已敗的消息,那時,夷光不知道去哪兒了,唯有鄭旦在。
夫差抱著她,親密的問道:“你說怎麽辦。”
“殺了。”
“哦?”
“既然大王趕不回去,又不能讓會盟的諸侯得知,自然不能讓他們泄露消息,不如殺掉。”
那幾人睜大雙眼,他們雖然聽聞宮中有兩女子禍國,卻從未想到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只是,即便他們想逃,也來不及了。
劍過青光,頭顱落地,血液染濕黃土,七顆大好頭顱已掉地。
夫差道:“拖出去。”
屋外的侍衛進來,收拾殘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