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一 野丫頭
“司老頭,你要我哥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孤女?你怕是年紀大了,不靈光了吧!”
司府宅院裡,傳來二公子的破音大叫。
“你又胡說些什麽!”司昭氣的一拐杖落在著大吼大叫的孫子身上。
司景離疼的哀嚎幾聲。
不過,也不怪他的驚詫。兄長相貌才情連聖上都是誇了再誇的。怎可娶一個偏偏是一沒家世,二沒才情的鄉下野丫頭。
司府老宅位於龍陽城,可算是頂頂尊貴。
出了個皇后娘娘,又管轄著八大富商家族,同時獨包了皇家一切的衣食住行。
可兄長娶一個山間女子?他聽了憤憤不平,哪能接受?
“哪叫素未謀面?你是當初年紀小不記得了,那丫頭本就該在司府,若不是下人看管不當,叫之被拐子賣去了鄉下,景熠和丫頭早已成親,我曾孫子都能隨地跑了。”
丫頭父母是為救司昭才離世的,臨終前把唯一的女兒托付給他。那時,卿丫頭還是被抱在懷裡的繈褓。
他更是在恩人彌留之際,許諾把卿丫頭當做親孫女那般護之成人。
實際上,他是當孫媳婦養著,別家小子哪有自家小子知根知底。
可就在蕭卿五歲那年,卻是丟了。
如今十年過去,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傳來了好消息。
“那野丫頭可配的上大哥?”他們司府向來沒有什麽門第之見,可一村姑,司景離覺著,著實粗鄙不堪,難擔司家兒媳一任。
“張嘴閉嘴的野丫頭,那是你卿姐姐!”司昭怒了。
“我是認準卿丫頭當孫媳了,你若多言,去祠堂跪著。”
司景離恨恨把言語吞進了肚子。
司老爺子這才看向餐桌上從未發出一語的司景熠。
卿丫頭走丟那一年,司景離也才四歲,而司景熠卻已七歲,想必是有記憶的。
“景熠,你看如何?”
只見少年目光淡淡掠過一直向他擠眉弄眼的司景離。
少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可。”少年神色自若。言簡意賅。
記憶裡蕭卿的模樣愈發的模糊,隻隱約記得她賴在自己身上撒嬌喊著買糖葫蘆。
如今蕭卿找到,談及婚約,他也覺得本該如此。
他不懂的如何對待即將到來的人。
微皺的眉漸漸松開,大抵就是放心尖當妹妹疼便是。
聽到想要聽到的,司昭滿意的不得了。當下喚小廝取了酒來。他酒量並不好,卻是個愛喝的。抿了一口,口感上好,齒頰留芳。
“我盼啊盼,盼了十年。人也老了。好在把她給盼了回來。”念及此,眼中淚光閃動。一抬頭,一口喝了杯中的酒水
滿是釋然與歡喜。
“我猶記得,你曾背著她滿大街的跑。不是去看戲班子,就是領著她去買糖葫蘆。”
說著,音調降低。“你可能忘記了。”
司景熠不敢讓他多喝,見他還要伸手再倒,直接把酒壇子拉到邊上,不讓司昭碰。
“大夫怎麽說的,需要我稱述一遍嗎?”多大年紀的人了,還需要時刻提醒著。
司昭眼瞧著剛到手的酒被搶了過去,痛心疾首卻又無何奈何。心在正不滿呢,想甩筷子直接不吃了。就聽少年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沒有忘記,還記得。”還記得有那麽個人愛吃糖葫蘆,嬌嬌軟軟的霸道極了。
大丫是於母從伢婆子那足足花了三兩銀子買的。於家窮的很,家徒四壁不說唯一的兒子又是摔壞了腦子。
就這麽一個兒子,於家家底薄,唯恐好人家不舍得將女兒嫁過來,咬著牙,賣了幾畝地愣是買回來一個像觀音菩薩座下的小仙童。
大丫如今十五了,從小仙童蛻變長大,於家商量該是好好操辦傻兒子的婚事的時候了。
說來也是她福大命大,被傻兒子推到河裡,撈上來還有氣。
於母舍不得花銀子叫郎中,每日薑湯將就灌著,旁人都說活不了。
可大丫硬是扛了過來。
休息不到三日,身子尚且虛弱,於母就使喚她下地做飯。
把粥熬好了,又在於母的罵罵咧咧下抱著一籠換洗的衣物,氣喘籲籲的去溪邊洗衣。
“大丫,來這邊。”隔壁剛過門的新媳婦舒娘拿著搗衣棒指了指身邊的空位。大丫性格古怪,只有舒娘對她頗多照顧。
如今的天氣還略帶幾分涼,大丫一下水,就冷的一個激靈。
她身上的衣裙是於母舊衣改的,縫縫補補,也不知穿了幾年。
舒娘心下憐惜。
“又沒吃吧?”
大丫渾然不在意。
“她怎會舍得我糟蹋她家糧食。”
舒娘歎氣。
“我給你留了兩個饅頭,你先將就著,沒吃飽哪有力氣洗衣裳。”
舒娘得知她醒了,就料到於母定會讓大丫乾活。她命好,相公疼她,婆婆也明事理。見她留饅頭要給那個可憐兮兮的大丫,二話不說,又去蒸籠裡拿了一個,讓她帶上。
大丫餓的不行,往前舒娘給她吃食,她都會拒絕,情願去挖樹根吃也不願欠人情。
可現在,她接過一個饅頭,還溫熱著。
“嫂子,我真的活不成了。”
舒娘明明沒大她幾歲,卻比她高了不少。大丫頓頓吃不飽,這幾年都停止了長個子。
聽她帶著哭腔說活不下去了,舒娘心裡不是滋味。
乾巴巴的安慰她。
“胡說些什麽,自從你落水我就覺得你不對勁。”
“你賣身契還在她手裡攥著,你能去哪兒啊?大丫,聽嫂子一句勸,嫁給阿福等為於家添了兒子,你日子就好過了。”
可阿福是個凶悍的傻子。舒娘說著說著,也就沒了聲。
手裡也停了動作,把大丫後頸的衣領理了理,卻看見一條紅痕。她不敢置信的撩開大丫的衣袖,新傷舊傷,堆疊覆蓋。
“她打的。嫌棄我吃得多。”大丫沒哭,諷刺的笑了。
好好的女兒家讓於老婆子糟蹋成什麽樣了。
可那也是人家家裡的事。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干涉。
只能勸,“大丫,你好不容易留著一條命,是老天憐惜你。這日子熬一日是一日,總能熬出頭。”
大丫搖頭,她都死過一回了,如今還怕什麽。
“我好不容易活了下來,為何要忍。”
她這是想跑?舒娘不再說話了,她一直明白這個女孩的倔強。歎了口氣,把另外一個饅頭也叫到大丫手上。
“嫂子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大丫不愛說話,但她知道舒娘是個好人。
“我今晚就去偷賣身契。若是被抓了,嫂子隻當不知道這事。大不了一頓毒打,總之是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