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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所有的清晨》第34章 重圓(1)
  第34章 重圓(1)
  李思川在飛機上做了個夢,夢中他帶了小鈺去吃日料。小鈺要吃刺身,他要吃鐵板燒,兩個人誰都不肯讓步,結果是他在樓上吃鐵板燒,看廚師拿了泥瓦匠的瓦刀花哨地翻動神戶牛肉。小鈺在樓下吃刺身和壽司,看廚師用柳刃刀片下金槍魚蓋在飯團上。

  夢中他動了一下,深為不安。

  即使在夢中,他也覺得不應該為了一頓飯就拋下妻子。他想把夢繼續做下去,他一定要糾正他的錯誤做法,哪怕是在夢中。夢就是現實的投影,現實中他確實是拋下了妻子,兩人各吃各的飯。在一起吃飯才是一家人,在一起睡覺才是夫妻,他不允許自己再犯錯誤。

  好在是夢中,夢可以繼續做下去。

  夢境在他的心理暗示下繼續發展。他正吃著鹽煎鮮鮑,喝著清酒,小鈺上來了,坐在他身邊,拿起他面前的杯子喝下杯中的殘酒。他高興了,摟著小鈺的肩,和廚師聊起天兒來。廚師很高興,替他又續上一瓶酒。他喝酒吃肉,吃得大飽,和小鈺回到房間。

  房間是榻榻米,已經鋪好了被褥。他拉了小鈺躺下,難免做點枕席上的事。一夜酣眠後,他十分舒暢地醒來,看看枕邊人,忽然覺得那不是小鈺。

  這個女人似小鈺又非小鈺,但確實是昨晚和他一起回到房間裡來的那個人。這時候他才想起,當時這個人從樓下上來,坐在他身邊時,他就已經覺得她不是小鈺。小鈺不是長這樣的,但小鈺究竟長什麽樣,他卻說不上來了。或者說,她是小鈺,但小鈺不是長這個樣。因為不是長這個樣,那就不是小鈺。非但臉不是他記憶中小鈺的臉,連身子都不是他熟悉的小鈺的身子,也就是說,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小鈺。

  但他卻把她當作了小鈺,她也替換成了小鈺。她一聲不吭地挨他坐下,喝他杯子裡的酒,跟他回房間,享受他的妻子才能享受的溫柔憐愛。他那一腔的愛憐啊,傾注了他那麽多的感情的溫柔的夜,就那樣被陌生人奪了去。

  那小鈺去了哪裡?
  他驚惶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她到底是誰?她輕輕松松就佔據了小鈺的位置,還讓他誤認為她就是小鈺。

  他嚇得醒了過來,後背驚出了汗,襯衫都是涼的。而飛機已經落了地。

  夢中的事太讓他驚恐,他迫不及待想要確認。他下了飛機,出了機場,走到等出租車的地方,抬眼一看,前面起碼等了幾百名乘客。

  他這個時候心亂如麻,實在耐不下心來排這麽久的隊,放棄乘出租車的想法,改去搭磁懸浮。好在他行李不多,一個手提行李包,一個紙盒而已。等他上了磁懸浮,才想起他本來可以直接乘地鐵的,這樣就不必到了龍陽路再換地鐵了。

  他想起他和小鈺的正式開始,就是以浦東機場的磁懸浮為起點的。磁懸浮列車的迅捷,才能滿足他此刻的迫切心情,所以在下意識裡,就選擇了磁懸浮。可惜的是磁懸浮軌道不夠長,到了龍陽路仍然要下來換地鐵。

  在龍陽路站上地鐵,人就多了。新年人人出門來玩,車廂裡都是打扮得奇形怪狀的青年男女。李思川這會兒心緒煩亂,覺得什麽都不如他的意。他眼前一個男人頭髮染成金黃又炸成朋克,鼻子上還鑲了一個環。他手臂裡摟著一個姑娘,那姑娘穿一身黑,黑色小皮裙下是黑色漁網襪、恨天高的露趾踝靴,這大冬天的也不怕冷。他想他要是在機場就上地鐵,肯定能找到一個位子,不至於這會兒被擠得站不穩,逼得看朋克男的頭皮。他忘了他當年年輕的時候也是冬天去看gay遊行還嫌人家穿得多了的往事,如今的李思川只是一個平庸的白領,略有些雅痞風,離當年的瀟灑不羈已經很遠了。

  而小鈺,在他心裡,依然是當年的穿著美麗的金邊衣裳,描了貓一樣藍色眼線的霍小玉。

  地鐵到站,他挽了行李拿了紙盒直接去小鈺的家。高速電梯在兩分鍾內就把他送上了二十九樓。他步出電梯,伸手去按小鈺的門鈴,那鈴聲響了又響,寂寞地在空空的屋內傳回隱約的聲音,就是沒人來應門。

  飛機上的夢境還在恐嚇著他的神經,他這才想起可以打電話。電話倒是很快就有人接了,小鈺在電話那邊輕輕喂了一聲,他就哽咽了,說:“小鈺你在哪裡?你不會是被外星人綁架了吧?”

  小鈺撲哧一聲笑,說:“思川?你怎麽了?說什麽夢話?”

  可不就是夢話嗎?李思川想,又問,“你在哪裡?怎麽不來開門?”

  “你在哪裡?”

  “我剛下飛機,在你門口,你快來開門。”李思川幾乎要吼了。

  小鈺卻慢條斯理地說:“你怎麽不先回家?”

  “我家就在我面前,你還讓我回哪裡?”李思川火大上來,他覺得委屈得要死了,“我快要死了,你開門讓我進去。”

  “好的,那我掛電話了,你慢著點去,不急的。”小鈺在那邊冷酷地說。

  李思川可以想象她面冷心冷的樣子,他跳起來踢了一腳門,踢得他腳尖生痛。他才要說話,就聽見嬰嬰的聲音,嬰嬰用尖細的嗓音說:“奶奶再見。”

  聽到這個聲音,李思川安靜下來,他問:“你在哪裡?”

  小鈺仍然在笑,“我和嬰嬰在機場送她爺爺奶奶,他們剛過了安檢,進去了,和我招手呢。你要是想和他們說話,那我就掛了吧,不佔你的線。”

  李思川哭笑不得,說:“你故意氣我嗎?”

  小鈺再笑兩聲,乾淨利落地停止了通話。

  李思川真是有氣無處撒,有力無處使。他再次撥過去,說:“你趕緊回來吧,我快被尿急症逼得撞牆了。”

  “下樓,右轉,有個健身會所。”小鈺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再次關了電話。

  李思川才不下樓呢,他打開裝花的紙盒,取出裡面襯花的大張軟紙抹平了,鋪在門口,坐下,用手機玩遊戲。

  不過才玩了幾局,電梯門上的指示燈就亮了,電梯門打開,小鈺抱了嬰嬰出來,看見他一副無賴相地躺靠在門上玩手機,就歎了一口氣。

  嬰嬰眨了一下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他會出現在這裡。接著抿了抿嘴,笑了。那一抿一笑,嘴角兩個米窩就更顯了。

  李思川見了這母女倆,什麽氣都消了,爬起來接過嬰嬰抱著,先把她的小圓臉貼著自己的臉挨了一下,再問道:“今天開什麽車,這麽快?”

  小鈺不理他,從包裡摸出鑰匙來開門,隨手把他放在門口的行李袋和紙盒子都拿了進去。李思川看了,心裡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他跟在小鈺後面進了屋,關上門,對嬰嬰說:“Happy new year。”

  嬰嬰回答說:“Happy new year。你和爺爺奶奶錯過了,是嗎?”

  李思川點點頭,看著小鈺說:“是的,我以為今晚我們會一大家子一起吃團圓飯。”他看著小鈺的臉,想起他在飛機上做的那個夢。他清晰地記得那個夢裡的女人,她的眉間有一粒痣。而小鈺的臉上白白淨淨,像剝了殼和二層皮的雞蛋,嘴角那裡兩個小小的米窩,正因惱他無賴潑皮的行為而變得更深了。有這樣兩個窩,他的一顆心放進了胸膛。

  他放下嬰嬰,說:“盒子裡有一樣東西是你的。”

  嬰嬰問:“禮物嗎?因為新年?”

  他搖頭又點頭,“是禮物。因為我想你們。”

  嬰嬰坐在腳後跟上,仰面朝他一笑,低下頭去開盒子。

  小鈺進屋後就看著他們兩個說話親昵,對李思川始終愛答不理,在沙發裡坐下,看著嬰嬰拆盒子。李思川卻不管她怎麽對他甩冷臉子,在她身邊坐下,捧起她的臉仔細看,把她臉邊的一綹頭髮撥到耳後,再看看她右邊耳朵。那上面有兩個小眼,卻隻戴著一隻耳環。

  以前李思川就問過她,為什麽一邊有兩個眼兒,畢竟她不像那種一邊耳朵戴一串耳釘的前衛型姑娘。小鈺則說,“嘿,梁兄。”李思川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開他的玩笑,取笑他娘娘腔,像發現祝英台扎有耳朵眼的梁山伯。

  他喜歡小鈺這樣跳躍性與眾不同的思維方式,也喜歡她管他叫梁兄,那是一種無比親密的稱呼,後來才想起這個比喻可算不得好。但他記住了她右邊耳朵上是有兩個眼的。

  今天小鈺戴了一隻累贅無比的金耳飾,主體是一隻鳥,人胸鳥身花葉尾,胸前雙手合攏,捧著一隻金珠。背生雙翅,雙翅間點焊掛鉤。鳥腹下焊卷雲紋金托,雲下又掛了三串金葉片。華美燦爛,玲瓏精致。這麽長這麽複雜,簡直就不像是一隻耳環。他撥一撥金葉子,問:“不重嗎?”

  這真的是小鈺,只有小鈺才會戴這樣別致古怪的金飾。他的噩夢只有噩夢而已。

  小鈺目光灼灼看著他,像是要從他臉上發現點什麽蛛絲馬跡。

  李思川到底心虛,不敢和小鈺對視,頭一偏,吻了下去,唇落在她的耳後,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Happy new year。”

  小鈺推開他,眼睛看著嬰嬰,問:“裡面是什麽?”說完眼角瞟了一下李思川,有些警覺兼戒備的樣子,“你不是來借衛生間的?用完了好走了。”

  李思川歡快地站起來說:“哦,對。那我去洗個澡,這次有衣服換了。等下你給我送進來。”

  嬰嬰拉開大篷的白色軟紙,捧出雪白的鈴蘭和薑花來,屋子裡頓時香氣浮沉,連小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眼睛亮了一亮。嬰嬰把臉和半個身子都埋了進去,開心得咯咯咯咯地笑,直叫:“花花!花花!”

  她伸出小指頭碰一碰鈴蘭的小鈴鐺,唱一句“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再聞一下薑花,說:“媽媽,好香的花花。爸爸,這是什麽花?”

  “問你媽媽,她什麽都懂。”李思川賴皮,閃身進了小鈺臥室的衛生間。有女兒在,他吃準小鈺不會讓他穿了她的浴衣出來,只有替他送衣服進來一條路。

  他慢條斯理地洗頭沐浴,衝完淋浴小鈺沒進來,就索性放水泡盆浴,躺在裡面唱歌。“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直拖到小鈺托著他的衣服進來,他才坐起身說:“我真怕你不管我了。”

  小鈺把他的衣服放在梳妝凳上,問:“這世上還有你怕的嗎?”她笑,坐到浴缸邊上,看著他。

  “我只怕你,你不知道嗎?”李思川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想你想得胸口痛,以為是得了心臟病。”

  “你爸媽去悉尼了,你要是下了飛機就打電話給他們,還可以在機場見到。”小鈺收回濕手,取過洗臉盆邊的一塊乾毛巾擦乾,順手遞給他。

  她不接他的話頭,而是和他閑話家常,談談對方的父母,像個標準的賢惠的兒媳。可她另開的話頭,偏讓李思川有了借口。

  “像我們那一次在機場偶遇嗎?那不是偶遇,是用心。我打了三天電話,才等到你的回電。你知道你答應我的時候我是什麽樣的感受嗎?”李思川接過毛巾,在熱水裡浸透了,濕淋淋地蓋在臉上。

  “假設,”他從濕毛巾底下吐露心聲,“在新年第一天這個擁擠的時間段裡,在擁擠的地鐵上,你面前有一個人站起來,周圍沒別人來搶這個座位,視野裡也沒有老弱病殘孕需要你照顧讓位;同時,你還能從龍陽路坐到陸家嘴,這個幸福值為一個單位;那麽,你答應我時的效果大致相當於,在擁擠的地鐵裡,所有人都突然站起來走空了。”他揭下臉上冷了的毛巾扔在浴缸裡,看著小鈺說:“一開始還高興著呢,後來都怕是不是出事兒了,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那現在呢?”她傾身向前,吻他的嘴,“真會說情話。”

  李思川雙耳轟鳴,暫時失聰,他狠狠回吻過去。

  “火星撞地球我都不理會了。”

  小鈺躲閃開,說:“別弄濕我的衣裳。謝謝你的花,嬰嬰很喜歡。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男人送花,值得記錄一下。”

  李思川被她這麽一閃,差點失了重心滑進浴缸裡,狼狽地扶住浴缸邊坐穩了,抹一把臉上的水,問:“她很喜歡,那你喜歡嗎?”

  小鈺不答,轉身離開。李思川提高聲音問:“你那個耳環上的鳥,叫什麽名字?是出自佛教嗎?印度浮雕上好像見過這種鳥。”

  “迦陵頻伽,”小鈺回頭答,微微一笑,米窩在嘴邊一閃,“妙音鳥。”

  她離開衛生間,還體貼地掩上了門。

  “妙音鳥。”李思川記起當年為嬰嬰取名字時,他曾經無意中用過這兩個字的組合,原是從喵咪聲音而來,沒想到世間真有妙音。他從水裡站起來,拿乾毛巾擦身。

  “真是閻浮提界蒼茫現,青山一發普陀岩。”他忍不住歡喜讚歎道:“女郎仔生做真古錐。”

  在李思川枯寂的留學生生涯裡,有一年的新年,他孤獨地在學校宿舍看書。

  聖誕新年假期,除了幾個和他一樣的留學生,其他的師姐妹師兄弟都回家過節去了,而那幾個留下來的孤家寡人,有印度人,有韓國人,有伊朗人,就是沒有中國人。學校裡唯一的華人師兄,高他兩屆,已經在一個事務所裡找到了兼職,本來兩人說好一起慶祝,結果臨時被派去加班。

  此前有本地的同學邀他開車去拉斯維加斯,他一來有了安排,二來確實沒錢,便拒絕了。這樣一來他一個人落了單,隻好在宿舍裡一個人吃年夜飯,看電腦上直播的跨年音樂會。他剛才的新年大餐是辛拉麵,加兩個煎蛋。其實隔壁的印度人和韓國人曾分別邀請他一起吃飯,他聞不慣三哥房間裡的咖喱味,也不喜歡宇宙國人的觀點,隻好和波斯兄弟做個伴。

  兩個人百般無聊地用電腦聊天,在一個房間裡。波斯兄弟打字說:“醫學院五年不出一個壞醫生才是好醫學院,而建築學院五年出一個好建築師就是好建築學院。”

  李思川說:“我發現有一個完善的哲學體系很重要,不但指導生活,也惠及專業。就像內力高深才能把各種招式發揮威力,段譽沒了北冥神功何以六脈神劍,張無忌沒了九陽神功何以乾坤挪移。現在重看以前看過的所有不懂的建築理論書籍,因為今年修習了古典自由主義,都有了嶄新且深入的認識,天天恍然大悟醍醐灌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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