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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所有的清晨》第36章 重圓(3)
  第36章 重圓(3)
  安祖走後,小鈺很不習慣了一陣子,直到半年後組建起一個三個人的小團隊,才替代了安祖的工作。而安祖,就那樣放棄了古法手藝金匠這門技術性極強的工作,去天堂島當一個小店主,也真是浪費了。

  小鈺婚後不久就懷孕了,孕程後半到嬰嬰一歲這段時間,她減少了工作,聘請了設計師,製作符合大眾審美的金銀飾品。

  安祖偶爾和小鈺通通電話,對這樣的改變很是讚同,她說:“精品有個十幾件二十來件就可以了,你看法貝熱,倒是盡出精品了,可有幾家店?再看蒂凡尼,分店開滿全球。”

  小鈺聽了笑,問他:“你現在有幾家店。”

  安祖說:“三家。”

  小鈺讚道:“不愧是我們晉江人,真會做生意。”

  又過了一年多,安祖告訴小鈺,他和安德魯已經結婚了。小鈺聽了淚流滿面,改用閩南話和他說了好久,嚇得李思川不知道是家鄉那邊出了事還是怎麽的。小鈺掛了電話才說:“安祖說他結婚了。”說完又哭了。

  李思川搞不懂她哭什麽,說:“舍不得吧,分開也有兩年多了,那時候不哭,這時候哭什麽?人家結婚,多好的事,你在這裡哭成了噴泉。你怎麽就不問安祖,回不回來?擺不擺酒?我們要不要隨個份子?上次我們結婚,賺大發了,安祖也送你一對金鐲,這次他不趁這個機會撈回本嗎?不如我們也送他一對金鐲讓他掛在脖子上?我也好出一口氣,看他的笑話。”

  聽他胡說八道,小鈺的一點哀愁都被趕走了。聽他說什麽出氣看笑話的,顯然還把當時他們婚禮的那種誇張的風俗記在心上。她白了李思川一眼後,用面巾紙拭乾眼淚,抱過睜大眼睛看著她哭的嬰嬰來拍著,說:“你不懂,從此他不再是我的哥哥了。”

  李思川安慰她說:“你有什麽煩心事還是可以告訴他的,他不會不管,不信你過幾天打個電話給他,說李思川這北方佬欺負你了,讓他替你出頭,他肯定馬上買張機票回來找我練架教訓我。”

  小鈺搖搖頭說:“你不懂。在我們那裡,結了婚出了嫁的女人,就不能再依靠娘家的兄弟了。”

  李思川想起她的母親,被丈夫那樣的侮辱,也沒見娘家人來為她爭取過什麽。他跟著搖頭歎氣,末了說:“你沒受過我什麽氣吧?萬一我什麽地方粗心惹你不高興了,你用大耳刮子扇我,絕對不要客氣。你知道我有時行為惡劣,傷了你我也不知道。”

  他自以為說得貼心,小鈺會朝他微笑,但小鈺卻像是沒聽見他在說什麽,只是摟著女兒輕輕搖晃,過一會兒就歎一口氣,念一聲“安祖啊”,再念一聲“安祖啊”。眼睛裡淚水滿溢,含在眼眶裡,過了良久才匯聚成一條線,流過面頰。

  李思川想,在安祖的青春期裡,一定吃過不少的苦。陳少康那樣傳統古板的人,有那樣的身份和身家,在鬱氏王國裡,除了鬱修善就是他獨尊了,這二三十年順風順水的日子令他志得意滿,但獨生兒子卻讓他顏面無光。換在別的人家也許沒那麽嚴重,但人一旦登到高處,就不容易接受非主流的意識形態。

  當年在他們的婚禮上,陳少康曾經對李思川說過感激他對安祖的友誼,而安祖見了父親則起身離開,可見兩人芥蒂很深。這眼下安祖公然舉行同性婚禮,不知陳少康又會做何感想?
  過了兩三年,這次李思川一個人去晉江,在鬱金香大酒店見到了為了他特地從度假地趕回來的陳少康,覺得他這麽些年幾乎沒變,沒有更老,沒有更瘦或更胖,時間像是在他身上停止了流逝。他的樣子,依然和當年在他們的婚禮一個樣。看不出安祖的事情對他有什麽影響,也許是已經看穿了,不再生氣。

  安祖這兩年也過得不錯,不過據他所知,小鈺和他也少了聯系。他也不好直接去問小鈺安祖的電話。他想了半天,才想起小鈺的電子郵箱裡有安祖的地址,而小鈺的常用郵箱,他是一直掌握著她的登錄密碼的。他試了一試,居然登錄上了,這麽些年她都沒換過密碼,真是不知說她什麽好。

  他從小鈺的郵箱聯系人裡找到安祖,再換上他自己的地址給安祖寫了一封信。信裡把他交給心理學教授的兩份報告附了上去,還有他和教授的對話記錄,最後告訴他小鈺的近況,懇請他講述當年在小鈺和樂從謙的舊事。

  李思川在最後動情地說,與小鈺有關的一切,他都想知道,他要知道小鈺是怎樣變成如今這樣神不守舍的模樣的。她的靈魂一直在空中飄,她是迷途的羔羊。

  郵件發出後,李思川就一直在等著安祖的回信,一天刷三回郵箱,可惜郵箱裡除了來往公文,就是訂閱郵件和垃圾郵件,沒有他想要的回信。

  整個元月,他都在不安的等待中度過。到一月下旬,嬰嬰的幼兒園要放寒假了,有個結業儀式要求父母參加,李思川把手頭的事趕了趕,提早結束在鄉村的工作,回去了。

  他自然回了小鈺那裡,公司為他租的單身公寓他才不要去住。

  當他故意風塵仆仆,滿臉胡楂兒地站在小鈺面前時,小鈺只是笑,也不揭穿他的良苦用心,轉頭讓阿姨給準備一間客房。李思川不吵不鬧,不發表反對意見,笑嘻嘻地把行李放進去,當然也只是放進去而已。

  到了晚上,趁小鈺給嬰嬰講睡前故事,他趕緊洗了澡,躺在小鈺的床上,裝模作樣看一本書。哪知左等右等也沒等進來,他忍不住去找,在客廳裡卻見小鈺找了一堆舊銀飾出來,坐在電視機前面的沙發上邊看肥皂劇邊擦銀器。

  見了他,偏偏還好整以遐地問:“睡不著?要不要喝杯睡前牛奶?”

  “你當我四歲?”李思川憤憤地說,“你怎麽還不睡?大晚上的擺地攤做什麽?是要拿到潘家園去賣?”

  小鈺吃一驚說:“九點就睡覺?也難怪了,你在農村待久了,作息時間已經變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想睡就先睡吧,我擦完這些銀器就去睡了。這些我明天要帶去公司,我們在銀安廣場租了場地做宣傳,老銀首飾比現代金器更受歡迎。”她看一眼李思川,又說:“你要是乘飛機累了,就先去睡吧。”

  小鈺有收藏明清老銀首飾的愛好,包括點翠的鍍金的,有空就拿出來看看摸摸,擦洗幾件。

  她擺出工作的姿態來,並沒有嚇退李思川。他攏一攏睡袍下擺,在她身邊坐下,清一清喉嚨,說:“是你先挑的頭啊,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他一扭腰把她撲倒在沙發上,壓低聲音說:“你剛說什麽了?”

  “我說什麽了?我沒什麽呀。”小鈺把手舉高,“你起來,我一手的擦銀油。”

  李思川不理,抓住她的兩隻手推高過她的頭頂,臉貼著她的臉,下巴擱在她下巴頦上說:“你說了,別想賴。”

  小鈺搖搖頭,直說沒有,又說:“我是多麽正經的人啊,才不會胡說八道,跟你一樣。”小鈺用額頭頂他的頭,“你再胡鬧,我抹你一臉油。”

  李思川握住她兩隻手腕,說:“你抹不著。”然後在她耳邊輕說了兩個字,惹得小鈺大罵:“李思川你真是流氓!徹頭徹尾的流氓!”

  李思川要的就是這一聲罵,當即把她的兩隻手合在一起,用一隻手抓了,騰出一隻手來到她腋下去撓她的癢,看她一臉經受不起的樣子,得意揚揚地說:“我這就開始耍流氓了。”

  小鈺又是笑又是扭又是告饒,李思川被她的嬌態搔得心神蕩漾,他心滿意足像得勝的將軍一樣趾高氣揚地說:“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一看見我就想趕我走?上次還問我是不是就住下了,今天怎麽又愛答不理了?我會再上你一次當,我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上次在離婚書上簽字就是被你陷害的,這次我怎麽也不會上當受騙了。你所有的花樣對我來說都是小菜一碟,我是泰山石敢當,鎮宅用的。”

  小鈺聽了氣不過,掙出一隻手來抹他一臉油。李思川大叫:“我洗過澡了!”

  小鈺說:“活該,誰讓你胡說八道!”

  “一個人的思維有慣性,行為也有慣性。”李思川瞪著她說:“這種慣性是建立在過去的模式上。這種模式一旦建立,就不容易改變,就好比是條件反射。”

  “呸,”小鈺聽懂了,啐他一口,“你才是狗。”

  “那你自己說,是不是看見我就想趕我走?要不是,你剛才擺出那一堆地攤是在幹什麽?這種事情,叫助手去做就行了,哪裡用得著你親自來?不怕洗銀水把指甲弄壞了?”

  小鈺說了一句“胡說八道”,自己倒先笑了。

  李思川悻悻地說:“你就覺得我好欺負是吧?”

  “那你可以不來被我欺負呀。”小鈺拿紙擦去手上的油,又端起架子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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