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諸事不順(5)
  “你——！”柳惠蓉怒氣攻心，當真想上前跟這藍瑤兒打一架，但慕晴卻將惠蓉壓住。她凝視著藍瑤兒，忽的想起將軍宴時的情景，心中驀地自嘲。

  原來這就是風水輪流轉，終於也又輪到她身不由己的時候了嗎？
  她看看柳惠蓉，又看看鐵了心的藍瑤兒，知道這已經不再是一樁不痛不癢的小事。

  其實想想，她早晚有一天要面對北堂風，或早或晚罷了。若是因為自己沒出息的還在留戀結果連柳惠蓉的命也搭進去的話，未免有些不妥。

  不過是倒杯茶服侍一下，她又再怕什麽，又在忸怩什麽。

  慕晴深吸口氣，終於是沒了轍。她抽回被兩人緊握的手，長歎一口氣，便點了頭，從藍瑤兒身邊走過。柳惠蓉本想追上，卻被藍瑤兒橫跨一步擋住，她微微一笑，道：“大家都這麽忙，你這麽閑可以嗎？”說著，便帶著盈盈笑意跟著掌櫃的去了。

  柳惠蓉狠狠跺了一下腳，她看向天字號房，暗暗為蘇慕晴祈禱。

  推門而入，北堂風那淡漠凜冽的側影漸漸落入慕晴眼簾。她的腳步沉重，感覺身上總有一道繩索將她狠狠的往外拽著。

  北堂風側眸看了慕晴一眼，先是將視線落在了她臉上的傷，隨後又看回茶杯，淡淡說道：“你若有事，也出去吧。”

  慕晴自嘲一笑，知道北堂風誤將她此刻略有僵硬的神情當做了外面有事，於是淡然說道：“我也想。但藍姑娘叮嚀囑咐我將爺服侍好。”慕晴聲音低緩，臉上漸漸變得平靜無波。

  北堂風忽然頓了一下，他看向慕晴的身影，眉心輕擰，“你的聲音，似曾相識。”

  慕晴心頭一緊，慌忙咳嗽了兩下，道：“小的只是第一次見爺，如我這般汙穢之人，本不應前來服侍。想來藍姑娘也快回來了，小的就先行告退了。”實在是顧不得藍瑤兒的囑托，在北堂風似乎對她有所感覺的時候，慕晴便已經有些凌亂。她果然不應該呆在這裡，呆在這隨時會將她灼燒殆盡的地方。於是轉身欲走，誰料腳尖剛動，卻被身後的北堂風喚住，他像是收了方才的狐疑，只是淡淡而到道：“我並非以貌取人之人。方才沒有貶低的意思。只是覺得你的聲音像一位故人。若姑娘不介意，坐下聊聊也好。”他聲音有些苦澀，隨後翻開另一個扣著的杯子，反倒為她倒了一杯茶。

  慕晴微微一愣，卻在下一刻化為了平靜。想來那個晚兒雖然易了容，但是聲音卻有著細微的變化，北堂風若是戀著這具身子，思念其聲音也是理所當然。

  為了不引起懷疑，她倒也不閃躲，徑自坐下，拿起了北堂風倒的茶。雙手捧著杯子暖了暖手，然後小口抿住，微苦，如心頭之感。

  “為何不說話？”北堂風忽然開口，而後側眸看向慕晴。慕晴下意識的避開了臉龐，像是害怕被他識別出蛛絲馬跡，於是硬著頭皮說道：“爺想聽什麽我便說什麽。”

  “隨便說些什麽都好。比如……”他凝視著慕晴，忽然探出指尖捏過她的下頜，他望著她臉上的傷口說道，“這麽長的傷痕，是如何弄的。”

  慕晴心頭一緊，對上了北堂風深黑的視線，從他的眼中，亦看出了自己此刻的彷徨。

  她抓住他的腕子，漸漸將他的手拉開，相觸的肌膚如針扎過，刺痛不已。她用力的咬了下牙，隨後才揚起一絲平靜的笑容說道：“探究別人的傷處，難倒是爺的喜好不成？”

  北堂風看到她有些不愉快，忽然意識到自己失禮，這才將手收回。他長舒口氣，陷入了沉默。像是過了許久，才接著說道：“因為你的聲音確實太像我那位故人。所以無意間重疊了，有些心疼罷了。”

  他說的很不經意，卻還是在慕晴的心口落下重重一擊。她忽然感覺到有些窒息，覺得自己果然還沒法與北堂風共處一室，雖然過去的事她不想在記住，但是那如錐般刺入心底的痛，卻又是那麽真實，於是下意識的驀地起身，咬唇站在那裡。茶杯也因這突然的動作而打翻，撒了許多水。慕晴這時才恍然一愣，一邊懊惱著自己的失控，一邊迅速蹲在地上拾到零散的殘渣，而後低聲說道：“小的去拿另一個杯子。”說著，便匆忙的跑掉了。

  北堂風見到地上的水漬，心中隱隱有感，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驀然起身想要追去，卻頓時撞倒了重新回到房間的藍瑤兒。

  藍瑤兒低哼一聲坐倒在地，無意碰了右手。北堂風見狀，雖然想再去追過問問心中疑惑，可見藍瑤兒摔倒，卻也無法置之不理，便還是將藍瑤兒扶起，問道：“瑤兒你沒事吧？”

  藍瑤兒含笑搖頭，對方才那一幕有些狐疑，心裡琢磨著會不會是那個念晴闖了禍，於是便說道：“爺，那位醜娘是我們掌櫃的家裡的遠房親戚，看在瑤兒的份上，若是她做了什麽失禮的事，還請爺多多包涵。”

  北堂風一怔，眼中露出了些落寞，喃喃說道：“原來是遠房親戚。沒事，她沒有失禮，倒是我失禮了。”

  藍瑤兒深舒口氣，這才和北堂風又進了房間。大門重重關上，站在拐角側面的蘇慕晴一臉凝重，她以指尖撫過臉上的傷痕，最後落在了方才被北堂風輕觸的地方，明明以為沒事的，到頭來卻還是那麽無助，傷口也明明是在臉上的，卻不及心中之痛徹。這份愛究竟需要多殘酷，才能讓她將他徹底忘記？
  她深深的吐了口氣，不想在回憶，於是轉身去找柳惠蓉了。

  不遠處本是在生著悶氣的柳惠蓉一見臉色如此凝重的慕晴，便頓時明白了定有事發生。可還沒等她開口，便先一步被蘇慕晴乾脆利落的拉到了房裡。

  慕晴警戒的左右看看，隨後壓低聲音說：“此地不宜久留。這裡王公貴族太多，皇上王爺也會經常光顧，若再待下去，總會暴露。如果被抓回去，就不會是在冷宮那麽簡單了。”

  柳惠蓉打了個哆嗦，緩緩點頭，有些憂傷的說：“本來是想找藍姐姐的，現在看來，那個女人也不會幫什麽忙了。”

  做了決定，兩人隨便拿了幾件衣服便準備離開，可就在要出門的一霎，忽然間一抹人影出現。那人散著些蠱惑的凝香，修長的手臂攔在門口。

  慕晴心頭一滯，眯住眼，道：“南楚。”

  東方楚晏側眸，微微一笑，湊近兩人中間悠悠說道：“這是去哪裡啊？”

  慕晴深深的吐了口氣，自言自語：“諸事不順啊。”

  東方楚晏俯視著眼前愁苦的人兒，好似沒看到她的困擾神情那般微微揚起笑容，璀璨了一片。

  天字號房，火光幽幽。北堂風始終保持著沉默，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將一個陌生女子看做是蘇慕晴，但不成是因為自己久未見她，所以思念成狂？

  他自嘲的笑笑，接過了藍瑤兒為他斟好的酒，放在唇邊一飲而盡。酒中苦澀，唯他才能感受。

  藍瑤兒癡迷的在旁邊看著北堂風，臉上浮現著些許的微紅。她雙手疊覆在桌上，像個少女一樣仰視著北堂風絕世俊顏。她覺得，北堂風是這個世上最為俊朗的男人，而且地位崇高，如果有一天能將這個男人掌控在自己手上，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事。而且，還能擺脫掉現在的身份，成為光耀門楣的高貴之人。

  想著想著，藍瑤兒的心有些醉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出手，覆在了北堂風的手背上。

  北堂風感覺到冰冷的溫度，眉心微蹙，將手漸漸收回，他依舊喝著他的酒，卻不知被拒絕的藍瑤兒心中漸生了一層不悅。因為在她的記憶裡，皇上從沒像現在這般抵觸過她，她在萬人將軍宴的那日也吻過皇上，而皇上也並沒有將她推開，皇上現在究竟是為何不再願意別的女人碰他？或許答案，已經不再是秘密。

  藍瑤兒有些難過，也有些焦躁，乾脆上了前，想要追吻北堂風，但是在唇瓣還沒有碰到的一霎，卻被他倏然製住，他冷靜的看著她，眼中沒有任何的情感，只能隱約映照出此刻來自於她的狼狽。

  “瑤兒，朕今日，隻想喝幾杯酒。若是你有事，朕一個人尚可。”北堂風低語，聲音透著些寒，藍瑤兒心頭一緊，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皇上的逐客令，比起和她在一起，皇上寧可自己喝悶酒。

  藍瑤兒有些黯然，袖中雙手緊緊撕扯著絲絹，她仿佛想起了一個深宮中的女人，更是想起了她那日差人前來對她說的話。

  難道這世上，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真的會有兩個人？她想著，然後陷入了沉思。

  如果皇上能忘記那個人，該有多好，因為那個人，佔據了皇上的心，只有忘記那個人，才能成就她藍瑤兒的野心。

  “朕出去透透氣。”見藍瑤兒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北堂風忽然說道，他起身，然後從門口走出。正當他獨自一人走在回廊的時候，恰好遇到了朝中的工部尚書，那人見到皇上為之一驚，而北堂風也長長的歎了口氣。他按了按有些痛的額頭，喃喃自語：“罷了，反正在這裡也找不到她，還是回宮吧。”他說著，最後又看了看緊閉大門的甲字號房，而後便從工部尚書身邊走過，令工部尚書滿頭是汗，嚇的一個字也不敢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