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情孽自種（6）

  龍裴緊蹙著眉頭，余光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方錦，眼神再迎上她蒙著氣霧的眼神，薄唇抿著沒有感情的弧度，一言不發。

  顧明希似乎聽到了他的答案，眼角的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滾，冰冷的像是凍傷肌膚，卷翹的睫毛安靜的覆蓋在眼睛上閉眼睛什麽話都不想再說。

  “伊若已經脫離危險，你不用擔心。”龍裴的話是對方錦說的，“你也累了，讓何淚送你回房間休息。”

  方錦漠然的掃了一眼顧明希，面對龍裴深邃的眸子遲疑幾秒點頭，“好。”

  何淚推著方錦離開房間，靜謐的空間只剩下龍裴一個人的呼吸聲，她薄弱的呼吸消失不見了一樣。漆黑的眸子就這樣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一言不發，緊皺著的眉心似乎隱藏著什麽。

  顧明希聽到輕輕的關門聲，再次睜開眼睛看向他，氣霧氤氳的眸光凝向他，“是你下命令讓千殤留在那救伊若的，是嗎！”

  顫音微乎其微，只是不甘心還想再確認一遍。

  他不相信自己沒有推伊若，所以讓千殤先救伊若，無視她和孩子，因此耽擱了時間讓她連子宮都保不住。

  龍裴劍眉蹙了一下，波瀾無驚的眼神裡飛速劃過什麽，一語不發。聲音喜怒難辯，“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心再次往下垂落，一沉再沉，最後的希冀也因為他的話而破碎，寒冷是從心底湧上來，蔓延身體的每一處。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似有若無的一句“我明白了”閉上眼睛。

  因為流產大出血，她的身體本就很虛弱，能和他說這兩句話也不過是強撐著那一口氣，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現在強撐自己的那一口氣沒有了，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龍裴走到她的身邊，修長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方僵著，黑色的瞳孔無風無浪平靜如鏡。薄唇緊抿著沒有感情的弧度沉默許久，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的收回手，轉身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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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明希在昏迷中送回豪庭花園，陪在她身邊的只有煙兒和如冰，身體好轉很多，可臉色一直蒼白無色，柳眉間揉著淡淡的傷，面對小煙兒時也笑不出來，從蘇醒後她便沒有開口說過話。

  摸著自己乾癟的小腹，想到這裡有過一個孩子，在自己還來不及知道時就已經離開自己，自己沒有機會再做母親，眼角的淚無聲無息的落下來。

  最剜心痛的還是龍裴的行為和態度。

  方錦的話還記憶猶新，句句如刀割在心頭上，萬箭穿心，莫過於此。

  “媽咪，你怎麽又哭了？”龍子琦趴在床邊，扁著嘴巴伸出小手擦去她臉上的淚，“媽咪不要哭。冰管家說你現在不能哭……”

  她爬上床，“媽咪，我幫你吹吹，你不哭。”小時後她走路跌倒就會哭不停，媽咪就會吹她的傷口說吹吹就不痛了。

  現在她也想吹吹，讓媽咪不要哭了。

  顧明希的精神頹靡，即便面對小煙兒也強顏歡笑不起來，許久沒說話，扯動唇瓣時嗓子撕裂的疼，“如冰……”

  “夫人，我在。”如冰聽到聲音立刻推門而入，“夫人，有什麽吩咐？”

  “送煙兒去上課。”顧明希開口，眼神沒有去看女兒。

  “我不去！”龍子琦小小的眉頭皺起來，神色與龍裴如出一轍，“我要在家裡陪著媽咪。”

  顧明希黯淡的眼神看著她，只是說出兩個字，“聽話！”

  龍子琦努嘴，很想再說什麽，可見她精神不好又不敢任性惹媽咪生氣，緩慢的低下頭情緒也跟著低落下來。

  如冰遲疑下走過來拉起龍子琦的小手，“小姐，我送你去上課！夫人是擔心你不上課會跟不上，不要讓夫人擔心。晚上回來你可以陪夫人一起睡覺。”

  龍子琦猶豫一下點頭，“那好吧。”轉頭看顧明希道：“媽咪你在家裡好好的，我下課後就回來！晚上陪你一起睡。”

  顧明希已經閉上了眼睛，沒有任何的回應，沉浸在自己巨大的悲痛中，已經無力再顧及任何人。

  龍子琦跟著如冰出了房間，粉嫩的臉頰上也懨懨無神，她能感覺到爹地媽咪似乎發生什麽事。媽咪回來後就很不好，爹地只有在媽咪睡著後回來看看就走，就連自己也不陪了。

  她不喜歡這樣，她很想爹地媽咪像以前那樣，一家人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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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裴從臥室出來便看到方錦，低眸開口，“母親。”

  方錦眼神掃過未關嚴的房門，壓低聲音道：“若若睡了？”

  “是。”

  “若若怎麽說都是伊局長的女兒，之前也幫你不少，這次的事是顧明希做的不對，你要好好的對若若，多抽時間陪她。”方錦低沉的嗓音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直接命令的語氣。

  “我知道。”龍裴波瀾無驚的神色令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回答方錦也是言簡意賅。“沒事，我先走了。”

  轉身走向樓梯口，身後傳來方錦的聲音，“顧明希永遠不能為你生下繼承人，她連最後的籌碼都沒有了。”

  話裡的暗示性太強，龍裴想裝聽不懂都不行，轉身看著她，“她現在還是我的夫人。”是國民眼裡的總統夫人。

  方錦抿唇意味不明的笑起，“我又沒說不讓她做你的夫人。伊若是一個聰明聽話的人，她不會做任何傷害閣下，為難閣下的事。”

  龍裴斂眸，不著痕跡的沉了沉神色，“我知道，這些事先等伊若養好身體後再說。”

  方錦點頭，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龍裴邁起步伐，大步流星像是要迫不及待的離開般。坐進車子內，宇思開口：“閣下，是去辦公樓還是……”

  “豪庭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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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停在豪庭花園，龍裴下車走進客廳，如冰看見他沉重的神色瞬間輕松起來，“閣下，您回來了。”

  “嗯。”龍裴將外套遞給她，眼神掃向樓上，“夫人如何？”

  如冰笑容一僵，無奈的搖頭，”夫人的情緒還是很低落，不管小姐怎麽逗她都沒有用。”

  龍裴沒有說話，步伐直徑走向樓上。推開臥室門便看見她躺在床上，神色漠然，黯淡的雙眸看著橙色的燈光，平靜的眼神讓人猜不到她在想些什麽。

  不過一周的時間她消瘦很多，臉色依然慘白，給人感覺像是隨時會消失一樣。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絲毫沒注意到走進來的龍裴。

  到唇瓣的話語又吞回腹中，他折身從衣櫃裡拿出睡衣去浴室洗澡。一會出來時顧明希保持剛才的姿勢沒有一點的變化，他掀開被子躺在她的身旁，涼涼的大掌將她撈在自己的懷中。

  顧明希沒有掙扎，也沒有轉身過身看他，身體下意識的緊繃僵硬起來，手指緊緊的攥著枕頭一角。

  龍裴什麽話都沒說，只是這樣抱著她閉上眼睛。

  深夜，房間格外的靜謐，淺淺的呼吸聲交纏在一起。身邊的人發出均勻的氣息，顧明希睜開眼睛看著泛黃的燈光，身體依然緊繃，伸手便要去掰開扣在腰間的手指。

  即便是睡夢裡，龍裴的手指也緊緊的摟著她，掰不開。顧明希沒辦法就睜著眼睛，僵硬著身子熬到天亮。

  他在身旁，一閉上眼她就能看到大片的血跡還有那些迷迷糊糊聽到的那些話……

  像錐子鑿著心頭，痛苦難堪.
  清早，龍裴睜開眼睛發現顧明希還沒有睡，劍眉蹙起揉著冷冽，犀利的眼神盯著她良久，一句話都沒說。松開手時，她立刻挪了挪身子靠床邊與他拉開一段距離，像是要與他劃清界限。

  手掌心落在她的頭髮上想揉揉她，遲疑片刻收回，下床照常去運動，如同以往在總統府。

  在洗過澡回臥室換衣服時，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她。顧明希沒有再為他搭配衣服，整理衣物。他打好領結，站在那邊看著她，似乎在等著她開口一樣。

  顧明希只是緩慢的閉上眼睛。

  冷峭的眉頭皺了下，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房間，關門的動作下意識的放輕，沒有多大的聲音。

  顧明希聽到關門聲後睜開眼睛，支撐著自己坐起來，蜷起身子，雙手抱住，低頭掩藏住疲倦的神色。

  “媽咪，今天我不上課，我陪你出去曬曬太陽好不好！”不知道什麽時候龍子琦走進來，今天特意穿上之前買的動物裝，是一隻綠色的小恐龍，頭上有角，雙手是爪子，一走屁股後的尾巴就會一甩一甩的，頗有意思。

  顧明希抬頭看女兒可愛的模樣，失色的唇瓣露出牽強的笑。

  “媽咪，花園裡的花開了，你陪我去看看嘛！好不好！求你了媽咪……”龍子琦抱住她的手臂，不停的撒嬌，可愛的尾巴就一甩啊一甩的。

  經不住女兒的軟磨硬泡，顧明希點頭，“好。那你先出去，讓媽咪洗簌換衣服。”

  “媽咪，我愛你！”龍子琦湊到她面前啵的親了下臉頰。

  顧明希意外的揚眉，黯淡的眼神終於有了柔柔的光芒，寵愛的看著小煙兒。龍子琦跳下床一蹦一跳的走出房間，搖晃不停的尾巴讓人忍不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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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冰早已在花園準備好太陽傘，早餐。現在能讓夫人下樓吃早餐也只有小姐能辦到了，看到綠色的小恐龍忍俊不禁，側頭和傭人說，“我們家小姐還真是可愛。”

  傭人點頭小聲的附和。

  盡管如冰準備了不同風格的早餐，顧明希吃的依然少的可憐，穿著單薄的外套，如海藻般的長發披肩落下，被風揚起時襯的神色更加憔悴，頹靡。

  龍子琦喝完一大杯牛奶，興奮的和顧明希炫耀，“媽咪，你看我有乖乖的把牛奶喝完！我很厲害吧！”

  平日裡要如冰左哄又哄她才願意喝一半，因為她真不喜歡牛奶的味道，今天可是為讓媽咪開心才這麽配合。

  顧明希的眼神落在花圃盛開的花朵上，眼底是淡淡的涼意，平靜的神色似乎一點也沒有聽到龍子琦的聲音，眼眉裡盡是哀涼。

  龍子琦揚著笑容的小臉蛋漸漸被失落包圍，她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麽媽咪還是開心不起來。

  顧明希仿佛沒看到女兒的失落，站起來漠漠的聲音道：“你乖乖的把早餐吃完，我有些累先回房間休息。”

  龍子琦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轉身離開。

  “媽咪……”龍子琦失落落的聲音很小聲的響起，小臉蛋上全是難過。

  如冰看煙兒這般，心疼了起來，上前輕輕的抱住她，“小姐，別難過。再過一陣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龍子琦抱著她，輕輕的啜泣，不說話。看到媽咪這樣，她真的很難過，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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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龍裴回來，剛好看見如冰端著餐盤走下來，眼神落在絲毫沒動的飯菜上，劍眉沁出寒意，“她還是不吃東西？”

  如冰歎氣，搖頭，“這幾天夫人吃的一直很少，送進去是什麽樣拿出來就是什麽樣子！”早上看到小姐那麽難過，她忍不住給閣下打電話，這樣下去夫人的身體很快就會垮掉。他們這樣鬧下去，夾在中間最受影響的還是小姐。

  流產大出血，身體本就需要好好養著，她這樣不吃不喝糟蹋自己是找死嗎！龍裴臉色陰沉，“重新熱一份給我。”

  “我擔心夫人隨時想吃東西，廚房一直備著熱的飯菜，我這就去給您拿。”如冰立刻轉身去廚房。

  龍裴端著餐盤走上樓，推開臥室的門，顧明希掃了他一眼，空洞的眼神一瞬間冷了冷，收回眸光看著床單，將他視若空氣。

  走到床邊將餐盤放在一旁，聲音不冷不熱道：“如冰特意為你熬的，喝一些。”

  烏雞人參湯，特意為她補身體的，加了紅棗和枸杞，都是補血氣的。這兩年好不容易養起來的體重在這段時間瞬間消失了。單薄的像隨時會被輕風卷走，讓人看著心就揪成一團。

  顧明希沒有抬頭看他，也沒說話，視若罔聞的沉默。

  龍裴暗暗的深呼吸，耐著性子道：“身體那麽虛弱，你再不吃東西身子會垮掉。明希，吃東西。”

  顧明希揚眉，水眸黯淡無光甚至是空洞，瞬也不瞬的凝向他，嘴角似有若無的嘲弄。當初不顧她的死活，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若不是他堅持不讓千殤回來，或許自己不會被摘除子宮，失去女人最大的尊嚴。

  真的關心她，就不會每次都在傷她後再給她一顆甜棗。她是一個人，不是隨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隨隨便便的丟一根骨頭就會擺尾乞憐。她的心也會痛，會寒，會再也沒辦法焐熱……

  龍裴等的耐心耗盡，慍怒在心底衝撞，眸色在掃到她蒼白到一點血色的臉頰上按耐住怒意。端起碗準備喂她，骨骼分明的手指捏著調羹，吹了吹熱湯，將調羹遞到她的唇瓣。

  顧明希扭過頭，避開調羹，眼神垂下不再看他，薄唇緊抿著漠然的弧度，神色倔強。

  他伸長手臂就是要喂她喝下去，調羹就要觸及到她的唇瓣時，顧明希黛眉蹙起，抬起手用力的一揮將他的手甩走，他沒注意連同手裡的碗一同摔在地上，灑了一毛毯都是熱湯。

  龍裴墨色的眼眸深了顏色，臉色不動聲色的沉了沉，並沒有生氣，只是讓如冰上來收拾下，重新再送一份。

  氣氛僵硬沉悶，如冰和傭人都不敢多言，連呼吸都屏著，收拾完立刻退出了房間。

  龍裴這次沒有再喂她，剛勁有力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頜，逼著她抬起頭，聲音冷硬，“你是要自己喝，還是要我灌你喝下去！”

  他的力氣很大，蒼白的肌膚迅速暈紅一片，杏眸迎上他犀利的眸子，心尖顫抖難受的呼吸都艱難起來，沒有反抗推開他，潔白的貝齒冷冷的擠出四個字，“我、不、想、喝。”

  一字一頓，倔強，堅韌。凝視他的眼神再也沒有昔日的溫柔與情意。

  龍裴的心瞬時間揪成一團，眼睛中逐漸滲出的冷意寒涼到可怕，聲音冷諷，“你倒是不在乎，喜歡糟踐自己，不想自己，那煙兒呢？你也不管了！”

  煙兒，沉冷的兩個字狠狠的敲在她的心裡，眼眶頓時一紅，想到這段時間自己對煙兒的冷漠和無視.愧疚與自責一瞬間襲上心頭，鈍痛席卷，好似黃連揉碎在心裡，滿滿的都是苦。

  “喝。”冰冷的字眼從薄唇溢出。龍裴將碗遞到她手裡，勢必要看著她把湯喝完。

  顧明希低下頭，眼角氤氳著溫熱，手指顫抖的拿著調羹，想著煙兒強逼著自己喝下去，如同嚼蠟食不知味。湧起的白霧繚繞的模糊她的輪廓，滾燙的液體順著食道往下一路灼傷，疼痛蔓延
  龍裴臉色更沉一分，放在身旁的手暗暗的收緊.
  也許是長時間沒吃東西，滾燙的液體進入胃部，一陣陣的難受，像有一隻手在裡面翻天覆地的攪動，一股惡心感就讓食物回到咽喉。她辛苦的壓抑，壓抑到沒辦法，還沒喝到一半立刻放下碗，下床赤腳跌跌撞撞的跑進了洗手間，沒多久洗手間傳來嘔吐聲。

  在寂靜的空間一聲聲的回蕩，直撞進龍裴的心裡。他站起來步伐走向洗手間，站在門口沒有情緒的眸色盯著她跪在馬桶前蜷曲成一團的聲音，遲遲沒有走進去。

  剛剛喝下去的湯汁全吐出來，連同沒有咀嚼的食物也完整的吐出來，眼淚本能的順著輪廓滴在馬桶裡。胃抽搐的疼，像是要將五髒六腑全吐出來，或許就沒這麽難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