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徹查(二)
有延熹帝親自坐鎮,調查結果當天就得出來了。
刑部對刺客羅罡進行屍檢,發現他確實身中奇蠱奇毒,時間持續了至少五年之久。
延熹帝立即下旨對景仁宮進行搜查,連皇后的貼身衣物都沒有放過。卻並未發現羅罡所說的那種解藥。眼看眾人即將無功而返,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蘭嫣突然毒發身亡!
一查,與羅罡、綺羅所中之毒竟然完全一致!
證據確鑿,蘭嫣、綺羅和羅罡其實是一夥的!他們三人均是皇后、二皇子高陽琪的人,現下也都成了他們的棄子,要麽自盡,要麽被滅口!
延熹帝狠狠地摔碎手中的茶盞,下令將皇后禁足。只等二皇子高陽琪的罪行被查實,再行發落。后宮所有事務,暫時交由容妃掌管。
魏琛帶著皇后的鳳印,匆匆忙忙去長信宮傳旨,回來時戰戰兢兢,“回,回皇上,容妃娘娘她,她患病在身,不能接旨。”
“什麽,愛妃病了?朕怎麽不知道?”延熹帝驚訝地道。
“走,去長信宮,朕要親自看望容妃!”
有皇后這麽一個不省心的人反襯著,延熹帝越發覺得容妃那樣安安靜靜的、溫溫婉婉的女子乃是萬中挑一、無可替代。
到了長信宮的內殿,容妃卻並未出來接駕,延熹帝皺了皺眉,抬腳想進內殿,卻被兩個宮女硬著頭皮攔住,“陛下,娘娘患病,不忍相見,以免過了病氣給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延熹帝的眉頭越發皺得緊了,“什麽病這麽厲害?朕還非看看不可了。”
那兩個宮女想攔,卻又不敢真攔。被延熹帝身後的魏琛一瞪,便即退開了腳步。
容妃端坐在簾內,頭上戴著帷帽,受傷的手縮在長長的袖中。隔著鮫紗簾,望見一個明黃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進內室,她顫巍巍地拜了下去,“臣妾參見皇上!”
聲音沙啞,與平日的柔婉絕不相同。
延熹帝這才真真吃了一驚,“容兒這是怎麽了!病得如此厲害!可有傳太醫來瞧過?”掀起紗簾,上前來執起了容妃的手。
好巧不巧,他握住的正是容妃受傷的左手。手上纏著的厚厚紗布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覺,“容兒,是誰傷的你?長信宮是不是也來了刺客?!”
容妃焦急不已,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訥訥地道,“皇上,您誤會了!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剪傷的,太醫說過幾日就會好了……”
假裝平靜的語氣,卻有一雙霧氣朦朧的眼睛,隔著簾幔,楚楚地看向他。
延熹帝的心立時融化了,執起那隻受傷的手,細細地又看了一回,方道,“錦兒呢!這些人都是怎麽伺候的!”
不說還好,一說起錦兒,容妃的聲音就嗚咽了,“錦兒,錦兒她,嗚嗚,嗚嗚……”
“愛妃……”
延熹帝見容妃別過臉去,哭得幾乎岔過氣去,面色終於慢慢地變了。
“長信宮到底怎麽回事!”延熹帝的怒火,有如雷霆之威。他隨手點了一個宮女,“你!容妃嗓子不便,你來交待清楚!如有不實,朕就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那宮女立時抖得跟篩糠一般,抖抖索索就跪下了,“皇上,奴婢,奴婢……”她征詢地看向容妃,可是容妃別過了臉,只能聽到她極力壓抑的哭聲。
想起容妃在皇后那裡受到的欺辱,想起她多少年來一直活得那麽小心翼翼,想起錦兒姐姐的慘死,小宮女突然豁了出去,大聲地喊了出來,“皇上,奴婢什麽都說!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她懷疑容妃娘娘,還給娘娘動用了私刑!嗚嗚,娘娘她好可憐啊,錦兒姐姐她死得好冤哪!嗚嗚,奴婢鬥膽,求皇上給我們娘娘和錦兒姐姐做主啊!”
“豈有此理!”延熹帝一甩袍袖,在容妃的床沿上坐了下來,把小宮女抽抽搭搭的哭訴聽了個一五一十。
聽說皇后的爪牙猛扇容妃的耳光,延熹帝心疼得立即要去看容妃的臉頰,可是容妃一再回避不讓他看見,延熹帝知道女人都是愛惜容貌的,隻得罷了。吩咐太醫院用最好的養顏藥物,務必讓容妃的容貌恢復如初。容妃自是叩謝不迭。
延熹帝好好地安慰了容妃一番,方才起身走了。
臨去之時,卻又多看了一眼先前回話的那小宮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在容妃身邊幾年了?”
那小宮女微紅著臉,眉眼慌張,小心地道,“回皇上,奴婢名喚水仙,在娘娘身邊服侍已經五年了。”
“嗯。”延熹帝淡淡頷首,在容妃的恭送聲中,舉步走了出去。
容妃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容色漸漸恢復了平靜。她微笑地看著水仙,“好孩子,你有福了。”
荷花裡傅宅。
傅君雅回憶著在養心殿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黑衣刺客豎著進去,橫著出來。她原本等著皇上召見,可那蒙著白布的屍首從她面前過去時,她不知怎的,當場暈厥了過去。還是大太監魏琛親自派人送她回府的。
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瞬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她向送她回府的侍衛打聽過,黑衣刺客是撞柱而死。
居然是自盡!她獨坐了許久,終於相信,黑衣刺客真的是四皇子高陽博的人!他犧牲自己的性命,必是要讓皇后和二皇子不得安生!
也是了,既然容妃娘娘身邊有皇后埋下的眼線綺羅,那二皇子的陣營裡,為什麽不能潛伏著四皇子的臥底?互為反間,爾虞我詐,本來就是爭權者慣用的伎倆!
她想著,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尹氏帶著韓落英、采玉從外面走進來。尹氏看到女兒萎靡不振的樣子,急道,“歡兒,你怎地不在床上躺著?瞧你的肩上、脖子上都受了傷,不好好休息,落下了疤痕可怎麽好!”
傅君雅無奈,笑道,“母親,就一點小傷,不妨事的。何況皇上和太后還送了那麽多珍貴的藥物,我休養個幾日,也就好了。”
皇上禦賜了許多大內養傷養顏的聖品,其中就有蕭家視為不傳之秘的黑玉膏。她深知黑玉膏的神力,毫不擔心自己如玉的肌膚上會留下瑕疵。
她擔心的其實是容妃。出宮前沒來得及去看她,不知她到底怎樣了?想派夜柔去看看,誰知夜柔臨時有事,已是辭了尹氏出京去了。
尹氏見女兒還在發呆,面上已是有些氣惱,“歡兒,來,快將這盅參湯喝了。太醫說你失血了需要調理,要多食用補血養氣之物,身上的傷才好得快!”
“是,孩兒多謝母親!”傅君雅在八仙桌上坐下,右手拿著湯匙,一口口地喝了。
尹氏見女兒面色紅潤了兩分,不免歎口氣,舊話重提,“歡兒,如果咱們家的榮寵,需得你拿命去拚,拿血去換,為娘倒情願你以後嫁個普通人家,從此遠離皇宮的這些爭鬥!等這戰打完,你爹回來,我就跟他說,咱們在靳城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地過一生,豈不比在京裡膽戰心驚地過日子,強百倍、千倍!”
傅君雅主動將頭倚靠在母親身上,輕聲道,“母親,都怪女兒不好,又讓您受驚了。您放心,我本來就無意於宮中的那些爭鬥,現在看來,那些爭鬥也正要離我而去了……”
如果她所料不差,皇后娘娘這一次可要栽一個大大的跟頭了!沒有皇后興風作浪,后宮定會平靜很多……
為了給高陽博的籌碼再增加一點分量,傅君雅決定,是時候把玉簪推出來,把魏小姐被逼致死的事大白於天下了!
送走了尹氏之後,她喚來秋實和燕兒,“我著急出門一趟,你們倆趕緊準備一下!”夜柔不在,她少不得親自跑這一趟了。
秋實幾個一聽就急了,挺身攔她,“姑娘,你身上帶著傷,哪裡都去不得!”
傅君雅粉臉含霜,生氣地道,“秋實!你忘記我們在宮裡吃過的苦了嗎?我現在出去,就是去找機會給自己報仇,也給許許多多被害的人報仇,你還要攔我嗎?”
她的眸光裡含著沉沉的威壓,秋實下意識地收住了腳步。
巧兒給她換了一身男子妝扮,甚至還弄來了一把折扇。她把折扇一搖,儼然一介翩翩公子。於是興致勃勃地一揚下巴,“走,去帽兒胡同!”
“是,姑……公子爺!”丫環們笑嘻嘻地改了稱呼。
傅君雅的馬車剛剛駛離傅府門口,不遠處便有一個灰衣男子跳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跟在了她們後面。
荷花裡蕭府。
“啟稟東家,貞平縣主回府之後,傅府先後來了兩位太醫。縣主在房裡待了一個時辰,便就喬裝出府了,去的是城東帽兒胡同、井兒胡同一帶。”長隨李廣隆恭謹地報告。
正在對帳本的男子沉思著合起了手中的帳冊,冷峭的眉峰上似有陰雲聚集。怎麽,她生病了麽?或者是受傷了?不,不對。自己曾經故意出讓了一件金絲軟甲給她,有那件寶物護體,她應該沒那麽容易受傷才是……
心頭的擔憂越積越深,蕭峻成把帳冊一扔,“李廣隆,備馬!”
“是,東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