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事
  原來這選禮物的事，乃是傅家姑娘的手筆！峻成、錦成兩個對望了一眼，都有些驚訝。

  君風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對。母親就是嘴太碎了，這送東西的事，幹嘛要把妹妹說進來呢！

  尹氏一看三個少年的神色都有些尷尷尬尬的，很快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忙跟兒子解釋道：“這件事，原也是我求的你妹妹，她才過來幫我參考參考的。你也知道，你妹妹由來就愛讀書寫字，對那些紙啊墨啊的，她懂得的，比我這個當娘的多！這不，還是她想到的要送一方硯台給蕭二公子，以答謝他的贈藥之義呢！”

  君風越發的頭大如鬥了。母親這不越扯越遠嘛！雖然蕭大哥、蕭二哥都是他的同窗好友，但到底是外男，就這麽當著他們的面，談論妹妹君雅的事，實在是不合乎禮法！他倒是忘了自己當時的口不擇言，當時他不就說了那傷藥是給自家妹妹用的？
  峻成聽得這裡，嚴肅地望了弟弟一眼。他也是這時才聽說，錦成贈了一瓶傷藥給了傅家的這位姑娘！雖然有這位姑娘的母親和兄長出面，到底還是授人口實了。

  錦成倒是一臉坦蕩的樣子。峻成於是也沒的話說了，隻笑著拱手道：“夫人言重了！贈藥之事，不過是舍弟舉手之勞而已，夫人無需念念在懷。時候不早了，我們兄弟這便要回去了，還請夫人和傅兄弟善自珍重。告辭了！”

  “噯呀，難得來這一趟，怎地不多玩一會兒，這就要走啊！時辰還早呢，我這就讓丫頭們準備茶點，你們幾個接著聊，接著聊哈！”尹氏急忙留客。

  “是啊，大哥、二哥，蕭府反正也離得不遠，二位就請用過了晚膳再回去吧！”君風也極力挽留。他和他們素來就談得來，剛才正一起說著書院裡的見聞，有一位夫子說北疆戰事將起……談論這樣的話題，在家裡比在書院裡更能暢所欲言，所以他巴不得多聚一會兒。

  “夫人，傅兄弟，我們今日還有事在身，改日再登門造訪！”錦成微笑著，也是大大方方地一拱手。

  “那好，我們改日再會！”尹氏還欲再說什麽，卻被君風出言止住了，她隻得和君風一起，送了錦成、峻成兩個出門。

  天氣嚴寒，戶外不知何時已經飛起了細雪，不過未時尾刻而已，天色就顯得頗為陰暗了。錦成、峻成拒絕了傅家的好意，不肯乘坐馬車，而是步行著朝自己的家中走去。傅家在城東，蕭家在城北，相隔並不太遠。可傅家朱門大院，而蕭家現在的家呢，不過是一處破落的三進院子罷了，頂多只能稱之為“蕭宅”，絕不能稱之為“蕭府”了。

  “大哥，你覺得這傅家這一家人怎樣？”細雪中，錦成主動跟哥哥聊起了剛才做客的感受。事實上，很多時候，如果不是他首先開口，哥哥很少會跟他說什麽話。從小，哥哥的性子就比他沉穩，而自從父親去後，這種沉穩更變成了沉重。雖然哥哥才比他大兩歲而已，但卻想把所有的家庭重擔都一個人扛下，好讓他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對於這一點，他每每提出抗議，哥哥卻只是笑而不言。沒辦法，他隻好不怕囉嗦地，一次又一次地逼哥哥開口。

  “什麽怎樣？你認為呢？”果然，峻成城府深得很，先就反問了他一句。

  “我認為麽？我認為，他們一家跟我們好像不是一路人！他們一家就好像生活在雲裡，不知道人間疾苦似的！”錦成的語氣帶著幾分冷峭。

  峻成點點頭，沉吟了半刻才道：“不管怎樣，傅兄弟畢竟還是一個品性純善、可與結交之人。至於他的家人，包括傅叔父，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為好。省得人家以為我們有攀附之心。”

  “嗯，正是如此！我也是這麽想的！”錦成咧開嘴笑了笑，隨即又苦惱起來，“只是，我卻糊裡糊塗地收下了那方端硯……那東西，雖然俗豔，看起來卻是價值不菲呢！”

  峻成眉頭一皺，“唔，那方端硯，你自己留著便好，就不要告訴母親了……還有贈藥的事，也不要告訴她實情了，隻說是我們自己用掉了就好。省得母親知道我們跟傅家往來頻繁，又生出些別的枝節來。”

  “好，我省得了，哥哥放心。”想到母親的脾氣，錦成也覺得麻煩，點點頭，答應了哥哥。莫名的，他覺得自己的心裡闖入了一個人，她就是君風的妹妹、那位傅家姑娘。當時君風來求藥的時候，可是緊張的很，看來他很在意這個妹妹！而自家的傷藥靈得很，她拿了藥，手上的傷定是已經好了吧？聽說那方可笑的端硯是她選出來送給自己的，他不知道怎麽的不太願意相信，一個喜歡讀書寫字的姑娘，會有那樣浮華不實的品味嗎？還真是奇怪啊！他抬起頭看了看左邊的哥哥，是啊，哥哥說得對，這樣奇怪的感受，確實不適合說給母親知道……

  雪花飛舞，天色又陰暗了幾分。兄弟倆各懷心事，相互又沉默了起來。漸漸鋪上了一層薄雪的路面上，留下了他們並肩前行的腳印。

  而君風的仰賢居裡，尹氏抱著手爐，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兒子傾訴，“兒啊，我真沒想到，你父親他真是個這樣的人！說好的不納妾、不生別的子女，可被姓佟的那狐狸精一勾，就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這下可好了，那狐狸精已經有了孕，要是肚子爭氣，生的是一個兒子，你父親還不得把她們娘兒倆寵到天上去！到時候，這府裡還會有我們母子三人的活路嗎？要真依了我的脾氣，我就是拚掉了這條老命，也不要讓那個狐狸精好過！你沒看她當時的樣子，囂張的，簡直就要橫著走路了！偏生你妹妹她還要攔著我，說什麽忍辱負重，以圖後計！告訴你們，我已經忍了很久很久了，在丹陽的時候我就已經忍不下去了！嗚嗚，這樣的日子，難道不是死了比活了強，嗚嗚……”

  “母親，您就寬寬心，快別哭了啊！”君風見母親哭得稀裡嘩啦的，他心裡也亂了。父親愛好美色，寵妾無端，他這個做兒子的當然也看在眼裡。從前不說什麽，是因為事情還沒有這麽嚴重，可如今，父親崇高的形象似乎一下子就在他心裡轟塌了……

  “兒啊，兒啊，你快點長大了，等你長大了，就把我和你妹妹接出府去另過！我再也不想受這府裡的這些個醃臢氣了！”尹氏捂著嘴，氣恨道。

  “母親，您就消消氣好了，說這些氣話，於事無補，只會氣壞了您自己的身子！”君風真有些哭笑不得了，無力地勸解道。

  “母親，哥哥！你們還在這裡呢？祖母那邊的家宴就要開席了，你們趕緊的準備準備，這就過去吧！這不，彩雲姐姐都親自來催了，我已經先讓她等在外頭了，我自己來請你們。”傅君雅微笑著從外面進來，好像根本沒有被今天不愉快的事所影響。

  “家宴？什麽家宴？我現在這樣子，哪有什麽心情去赴什麽家宴？”尹氏賭氣道。

  “妹妹，你來得正好！快勸勸母親吧，她都已經哭了好久了！”君風急忙向妹妹求援。

  傅君雅卻是施施然地坐了下來，“母親若是心情不好，執意不去赴宴也可，那就讓三房四房他們，齊齊看我們大房的笑話吧！”

  “笑話，他敢！”尹氏受不得激，呼啦一下就站了起來，一臉的豪氣乾雲。

  傅君雅悄悄地衝君風眨了眨眼，樣子很得意。君風點點頭，悄悄地回了一個甘拜下風的手勢。傅君雅無聲地嘿嘿一笑，但是很快，面對尹氏她卻是一臉的莫可奈何，悠悠歎道：“唉，那要不然怎麽辦呢？您要是不去赴宴，傳出去人家只會說我們大房沒出息，小妾頭一天進門，我們大房的大太太就給她鬥得敗下陣來了！”

  “哼，誰說我敗下陣來了？什麽髒地兒出來的女人，有爹生、沒娘養，我還不屑跟她鬥呢！”尹氏氣洶洶的，硬著脖頸嚷道。

  哈，要的就是母親的這個鬥志！傅君雅心裡滿意極了，朝哥哥使了一個眼色。傅君風一怔便晃過神來，趕忙攙住尹氏的手臂，“母親，正是您說的這個理兒！那佟氏是個什麽人？您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呢？咱們可是大房大婦，該怎麽體面還怎麽體面！”

  一番話說得尹氏高興起來了。傅君雅見狀，也在旁邊打起了圍場，“正是了，母親！你不是常說嗎，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既然有人膽敢跟您叫板，咱們哪，就要給她點顏色看看。今天才是第一天，後面的日子還長著呢，你不用擔心她沒有應得的下場！”說罷，踮起腳尖，在尹氏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尹氏隻覺得心中一震！女兒這辦法，說好聽點是釜底抽薪，說的不好，那可就是斬草除根哪！自己，是不是真的要這麽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