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自受
  那一刻，徐恩竹欲哭無淚。對陌生男子的好奇，以及那種隱秘懵懂的情愫，忽然之間就被對未來的恐慌感，和現實的冰冷感所取代。

  於是，她有了滿腔的怒火要發泄。憤怒而不甘的她，急需要一個替罪羊，來承擔命運撥弄的責任，來消除她自己對自己的嫌惡感！理所當然的，她想起了武悠兒。她氣恨地叫囂著，一定要武悠兒付出代價！
  一番鬧劇，幾許悔恨。徐恩竹回憶完這一切，身體依然一動不能動，只有淚水在她光滑的臉蛋上肆虐。

  武悠兒長籲了一聲，“徐恩竹，你都說完了？”

  徐恩竹咬著唇，沒有立即答話。她其實不是很明白，武悠兒為什麽要她詳詳細細地說出當時的情形，包括她當時的種種心理？而且，在她敘述的過程中，每當她難過得不想再說的時候，武悠兒都會拿話盤問，引逗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說完了，你是不是應當遵照約定，把我放了？”

  “只要能還我清名，放了你又有何妨？”武悠兒微微笑著，極快地伸指，三兩下就解了徐恩竹的穴道。徐恩竹姿勢僵住了這麽久，早已是全身酸麻，穴道被解之後，立時堅持不住，“啊”的一聲就軟倒在床上。

  可就在這種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咒罵出聲，“武悠兒，你這個賤人！這一次，我算你狠！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哼，她堂堂徐家大小姐，這一輩子還從未受過這麽大的委屈！她又是心酸又是難堪，再一次伏在床上，“嗚嗚”地痛哭起來。

  武悠兒笑得十分無害，“呵呵，我也想走來著，可是別急啊，我們還沒有完成對質呢，總得把話說完了才能走吧！”

  伴隨著她的玩笑，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陸陸續續走進來幾個人。徐恩竹驚訝地抬起淚眼，只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外祖母和大舅母！此時她二人的表情都難看的緊，顯是完全聽到了自己剛才的述說，知道了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了！

  徐恩竹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她隻覺得天氣要不好了！如果說剛才還只是淒風苦雨，那麽接下來簡直迎接自己的恐怕就是一場寒冰暴雪了！一向疼愛自己的外祖母，這一次肯定大大失望了吧？不知道她老人家會不會狠狠地責罰自己？
  除了這種擔憂，徐恩竹更多的是氣恨！她暗暗地掃了一眼武悠兒，隻覺得對方淡然超然的神情就好像事先知悉了一切似的。可疑，太可疑了！外祖母她們為何剛好在這一刻進來？答案簡直呼之欲出——武悠兒這賤人，一定還有幫手潛伏在府中！

  而武悠兒來不及回應徐恩竹含恨的眼神，她更注意的是進來的第三個人，那就是自己的母親！從見到母親的那一眼，武悠兒的眼眶立馬就紅了！饒是她再勇敢、再堅強、再大度，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女，經歷了今日這一役，簡直有心力交瘁的感覺。

  “母親！”

  “孩子！”

  母女倆同時輕喚了一聲，武悠兒便如乳燕投林一般，一頭撲進了縣尉夫人的懷裡。下一刻，她的眼淚就如珠線一般，簌簌地掉了下來。

  縣尉夫人也紅了眼，掏出手帕來給女兒抹淚，“我的兒，你受委屈了！”

  武悠兒聞言卻是抬起臉，微笑著搖搖頭，“母親，孩兒不覺得委屈，請母親不要傷心了！”然後，在縣尉夫人感喟地撫摸她的秀發的時候，她在其後的眾人中尋找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傅君雅，二人默契地、甜美地相視一笑。

  相比之下，徐恩竹現在的心情就遠遠沒有這麽美妙了。在傅老太太崔氏和大太太尹氏的雙重目光壓力下，徐恩竹隻覺得自己的脊背無論如何也挺不直了，隻一味低頭默默無語，擺出了一副溫順謙恭的姿態。

  至於傅老太太，她恐怕是現場心情最差的人了。因為今日這“百花宴”的賓客都是她出面請來的，有人犯了事，也須由她來承擔！唉，可憐她一大把年紀，還要被小輩人拖累得沒臉，饒是她一輩子自詡治家有方，這時也難免晚節不保！

  “好你個竹丫頭，若是外祖母剛才沒有聽錯，今日你落水之事，根本就怨不得別人！不僅不能怨別人，反而你還應該感謝！感謝武家姑娘沒有對你的惡行斤斤計較，甚至還伸出手去救你！可是你呢？卻是糊裡糊塗的，不僅沒有悔悟的意思，反而還惡語相加，誹謗於她！造成的影響多不好！你倒是說說，這件事，你打算如何收場哪？啊？”

  傅老太太不愧是老人精，看似冠冕堂皇的一席話，竟是把外孫女的劣行都歸結到“糊塗”二字上去了！在場眾人無不聽得心內暗哂。

  徐恩竹自然也要順著台階下，眼裡含著淚，忙忙地起身、下地，就在床跟前跪下了，向著傅老太太、尹氏及縣尉夫人，恭恭敬敬地磕頭認錯起來。

  “祖母、大舅母、武夫人，都怪恩竹一時糊塗、不明事理，這才會怪罪了武家姐姐，恩竹真的已經知錯了，請你們責罰吧！”徐恩竹哭喪著一張小臉，認錯的態度十分真誠。

  尹氏面色淡淡的，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今日的主角根本另有其人，所以她還是保持緘默為好，免得說多錯多。

  而傅老太太則衝外孫女點點頭，慢慢地把微笑的目光移到了縣尉夫人處。

  縣尉夫人暫時沒有說法，隻一味地端著一張過分客氣的笑臉。好似心中並沒有任何不快似的。只是老於世故的她卻也知道，對方的那個小姑娘已經做到了磕頭認錯的程度了，眼下該到自己這一房表態的時候了。她於是不動聲色地看向了女兒武悠兒。

  母女倆的默契不需要任何言語。武悠兒已經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想讓她就這麽不了了之算了！武悠兒原本有些不情願，但是一看到自己母親那略顯疲憊憔悴的臉色，頓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是的，為著父親在公職上的一些表現，母親近日原本就煩得很。那麽，還是不要因為自己的私事，而讓母親疲倦得不堪忍受吧！
  “老夫人、大夫人、母親，其實今日之事也有我的不是，也不能全怪徐家妹妹。若不是我的動作沒輕沒重，徐家妹妹也不至於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所以，要罰就連我一起罰吧！”武悠兒淡淡地說著，掩飾了她真實的情緒。

  “唉喲喲，瞧這兩位姑娘，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懂事！依我看哪，乾脆兩個都不罰了，就當著我們這幾個做長輩的面兒，握手言歡罷了！呵呵呵！”在尷尬時刻，還是尹氏站出來講和了。畢竟這當事的雙方都不與她直接相關，她也是這些人中最少利害關系的一個。

  “呃……”傅老太太很滿意兒媳婦的懂事，可是這時候她還不能直接表露自己的態度，還是要顯出一份公平公正的長者之風，免得顯得過於袒護小輩了。

  “老夫人，我看大夫人說得對，既然這兩個孩子都不是有意的，又都知道錯了，那就這樣罷了。所謂響鼓不用重錘嘛。”縣尉夫人作為客方，也拿出了息事寧人的態度。畢竟人家傅府、徐府的官階都比自己家的高，就算道理全在自己這一邊，再追究下去也沒多大意思的。

  傅老太太一直等的就是這句表態，這時才打哈哈道：“好，既是你們都這樣說，那我也不好堅持了。畢竟兩個孩子都是我請來的，我得讓她們平平安安、高高興興地回去才行！似咱們這等人家，有的話還真是只能關起門來說，呵呵！”

  “還是老太太看得明白，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尹氏笑道。

  “正是，正是！”眾人紛紛附和了幾句，又說了些客氣話，方才散了。

  武悠兒臨去之前，隔著眾人向傅君雅笑了笑，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她們先前約好的，這件事不能說給其他人知道，就讓它爛在自己心裡吧！

  而至於那個輸的人，徐恩竹，她已經嘗到了代價！與心中所受的煎熬相比，能避開懲罰又算得上什麽了不得的幸事了？拜武悠兒所賜，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怎樣一個其宅量小、表裡不一的人了，不止傅老太太對她的恩寵急劇下降，就算將來她嫁了人，在丈夫面前她也抬不起頭來了。這樣她在婚姻中的地位，從一開始就處於劣勢了！
  傅君雅望著徐恩竹失魂落魄的樣子，微不可察地歎息了一聲。是啊，她的目的達到了！
  原本囂張跋扈的千金小姐，現在卻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原本可以仗著家族的地位為所欲為，如今卻只能帶著身上的劣跡委曲求全。這就是徐恩竹如今的處境。如果蕭錦成真的不得不娶徐恩竹為妻，那麽最起碼，他不必因為身份地位的差異，而找不到身為丈夫的尊嚴吧！

  傅君雅默默地想著，她所能為蕭錦成做的，恐怕也只有這麽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