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拔劍
小姐們的興奮,乃是因為聽說,傅君風帶了幾個朋友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傅君雅更多的是驚訝,怎麽重生這一世,哥哥的人緣變得這麽好,隔三差五就有朋友上門拜訪?
前一次是蕭峻成、蕭錦成兄弟,這一次又會是誰呢?架不住心裡的好奇,她決定先去哥哥的書房裡等著,來個守株待兔!
傅家詩禮傳家,最重詩書,是以傅珩和傅君風的書房裡都有數千冊藏書,在靳城的縉紳人家可謂是首屈一指。但是,傅珩的書房是卻輕易進不得的,所以傅君雅想看書的時候,更多的是去哥哥君風的書房。這個習慣,在她五六歲的稚齡就已經養成了,對那相連的三間上房早已是熟門熟路。
負責打理傅君風書房的人,正是小廝董文。董文可是受過大小姐不少恩惠的,此時一聽說大小姐想要進去看書,又見大小姐狡黠地眨著眼睛,示意他不要聲張,他只有會意的份兒,哪裡還敢阻攔?
傅君雅順利入內,在偌大的書房裡轉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個妥帖的藏身之處,隱藏在幾重屏風和書架背後,測了測角度,既可以看見哥哥他們,又不至於被人發現。
她於是安下心來,靜靜地等了未久,果然聽到一群少年喧嘩談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進來,接著就見哥哥君風延請著若乾年紀相仿的少年,一起步入了書房,三三兩兩隨意地落了座。
董文領著幾個小廝奉上了香茗和點心,便都規規矩矩地退了下去。董文臨出門之前,還朝她所在的角落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有些懊悔的樣子。
傅君雅暗笑一聲,得意地吐了吐舌頭。蹲在角落裡,悄悄地探出頭,遠遠地望過去,只見在座的那些人多是她不認識的,甚至前世也並未有印象。只見他們大都穿戴一新,衣履光鮮,腰間綴著玉佩,手中搖著折扇,顯然都是些良家子出身。而他們說話的腔調,雖然都是官話,卻帶著各自的口音,竟然不全是靳城一帶的。
傅君雅不期然的是,她前世的冤家蕭錦成,赫然也在其間!
但與其他人相比,錦成的衣飾就顯得樸素得多了。在一眾鮮亮的色彩中,他所著的一襲青衫,配上他英挺的身形,竟顯得鶴立雞群。而他的神色,似有些心不在焉,看起來比從前多了很多心事。大概還是因為胞兄峻成的離開,又或是在傅家感到有些不自在吧!
不過,最吸引傅君雅目光的,還是其中的一位藍衣少年!乍見此人,她不由得狠狠一驚。這人,不就是她翻牆時所遇到的那兩個登徒子之一麽?原以為他身份可疑,沒想到他卻跟崇盛書院的學子們打得火熱,還堂而皇之地跑到自己家做客來了!
看著君風等人對他恭敬而禮遇的模樣,她隻覺得迷茫不已。他,究竟是什麽人?還有那位危險而神秘的黑衣人,這一次怎麽沒跟他一起?
傅君雅正在暗暗思忖,座中的那些少年們已是開始高談闊論起來了。男人的話題,永遠都離不開政治、軍事。諸如驛館的邸報又刊載了什麽新消息啦?本朝的鹽鐵官**之前朝有何得失啦,等等。其實他們在崇盛書院的時候就經常爭論這些,現下只是把先前的話頭重新撿起來,好好地聊個盡興罷了。
“梅師兄,你從京城來,可否給我們講講,京裡最近都有些什麽動向?聖上果真要對北戎用兵了麽?”傅君風興致勃勃地詢問。作為東道主,他有責任讓每一位賓客都喜歡這場聚會。尤其是眼前這位年輕尊貴的提刑按察使梅大人,他實沒有想到對方願意到自己家裡來坐坐!以至於在來之前,當他看到梅大人笑容和煦地點頭應允時,激動得耳朵都紅了。
而關於藍衣少年的這些信息,正好補充了傅君雅認知的不足,她愈發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是啊,梅師兄,我們這些人之中,就屬你見多識廣,你快給我們講講吧!”
“就是就是,正所謂‘兵者,國之利器也’,眼下我朝兵精糧足,征討北伐,指日可待!要真是打起仗來,我一定第一個去從軍!”
“嘿嘿,你就吹牛吧!要去也是蕭兄弟第一個去才是,哪裡輪得到你!”
“嘿,你可別小看人!我哪裡不如蕭錦成了?”
“蕭錦成會拳腳,也會舞槍弄棒,兵法倒背如流,你會什麽?”
“那有什麽,要真是打起仗來,我現學便是了嘛!”
其他少年七嘴八舌地說著,鬧笑著,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
而那位梅大人,猶在慢條斯理地品著茶,帶著些考量的目光時而望著座中諸人,時而落在獨自站立的蕭錦成身上,時而又落到了屋子的某一角,微微彎起了嘴角。
而從剛才一進門,蕭錦成的注意力就被壁上掛著的一把寶劍所吸引。那寶劍的劍鞘已經有些磨損,更顯出幾分古雅之意。蕭錦成先是仰首欣賞了許久,後又忍不住取下寶劍,拿在手裡細細地賞玩。終於還是手上一用力,“鏘”的一聲,將劍身拔了出來。
只聽輕輕的一聲龍吟,劍身出鞘,竟帶來滿室寒光!所有的少年都被這一聲劍鳴震住了,屋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就連暗中藏著的傅君雅,在見到這寶劍寒光之時,也不由得遍體生寒,心為之震懾!
蕭錦成恍若未覺滿室的異常,“哢”的一聲,乾脆利落地重新將劍身入鞘,掛回了壁上,然後看向了藍衣少年,微笑道:“劍好,人更好!今日此會,我等正是要一聞梅師兄高論!”
“哈哈哈!”梅大人頓時一陣舒朗的大笑,溫文爾雅的面孔上瞬間平添了一股豪情。說實話,這位蕭錦成的言行做派,很對他的胃口!這一兩年,他和大哥的足跡遍及大江南北,卻絕少遇到蕭錦成這樣的人物。這種,是天生的將領之才,他要趕緊的引薦給大哥才行!
“各位兄台!眾所周知,北戎與我朝已經二十幾年互不侵犯,曠日的和平,帶來是邊境的安定,百姓的安寧!只是,北戎之人,不事耕作,隻懂得逐水草而居,衣食不穩,時時有南犯之意。究其動向,一是取決於草料之收成,牛馬之興旺,二則取決於,北戎國主是否有收服各部族的手腕和魄力!這是在下一番愚見,不知各位兄台以為如何?”那梅姓少年說起國事來,立時神采飛揚,侃侃而談,絲毫沒有藏拙之意。
傅君風等人因是在野學子,對北戎之事了解得當然沒有梅姓少年這般通透,這時聽了他一番高論,不由得點頭讚許、議論紛紛。
蕭錦成更是一撫掌,語氣激動道:“梅師兄,說的真好!我等在書院裡,也聽夫子們說過,北戎這些年出了個不世出的人物,已是接連收服了不少部族,北戎各族的統一,怕是已經為期不遠!如若遇上災荒之年,勢必南下作亂!與其如此,我朝不如主動出擊,趁北戎尚未一統之際,將之徹底打垮,永絕後患!”
隔著書架和屏風,雖然距離不近,傅君雅還是看得很清楚,一說起用兵打戰的事,蕭錦成整個人就沸騰起來,一雙眸子直如星辰一般璀璨。是的,只有她才知道,他,的確是天生的將才、帥才!只有戰場,才是他真正的用武之地!
梅大人也暗暗點頭,倒不是因為蕭錦成的說法有多新奇,而是因為他那種澎湃的豪情與勇氣,讓人一時移不開目光。
可是座中的其他人也不是甘心做人陪襯的,很快就說起了另一熱門事件:江南的肅貪!
“對了,梅師兄,你身為提刑按察使,負責主理原靳城主簿韓康的貪墨案,聽說已經收監了不少人,不知可有什麽進展?”有人鼓起勇氣問道。
梅姓少年的目光一深,“此案實已移交刑部和大理寺,尚未有定論,並不宜在這裡談及。我雖癡長你們幾年,同出書院一門,但還是要公私分明。職責所在,還請諸位諒解。”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面露驚異之色。梅師兄雖然沒有明說,但“移交刑部和大理寺”一語,已是間接透露了事情的嚴重性。在場有些子弟家中有父兄為官作吏的,這時心裡都感到沉沉的透不過氣來!
只有傅君風暗暗慶幸,好在父親已經遠離了丹陽,遠遠地調任到肅州去了!
而暗處的傅君雅也十分忐忑,她其實更關心的是韓落英現在的處境!這些日子,她不斷地派人出去打聽,只聽說韓家其余的人都被限制出城了,倒未有聽到有誰投繯自盡的消息。
她沒想到的是,經手此事的人,恰恰就是自己之前所遇的那藍衣少年!而且他年紀這麽輕,頂著的頭銜卻是堂堂的提刑按察使!提刑按察使,那可是皇帝的欽差,正四品的高官哪!如果這個人都已經如此高高在上了,那麽與他同行的那位黑衣少年,又會是什麽身份呢?
屋中眾人還在高談闊論著其它的事,傅君雅卻已經無心聽了。她輕輕地轉過身,踮起腳尖,提起裙擺,準備從書房另一側的門開溜!
可是,這一拽之下,她幾乎瞬間石化!因為她裙擺的一角,好似被人踩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