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背叛
佟姨娘鐵了心不吃不喝,快過年的日子躺在床上挺屍,竟是成心讓整個莊子的人都不好過了。張旺財等人無奈,一面派人去請大夫,一面考慮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主宅的主子們?
最後還是瑞雪想了個主意:“張大叔、劉大娘,我看我們還是先告訴大姑娘吧?”
張旺財夫婦一想有理。他們閑來無事的時候聽古婆子和辛婆子嘮嗑,都說這位大姑娘年紀才十歲,性子卻是極聰明大膽有主見的,在大太太和老太太跟前都說得上話。大老爺雖然極少回來,卻對她愛若珍寶,賞賜了不少的好東西。還有大少爺也是一力護著這個妹妹的。
而在瑞雪的心目中,這短短的一個多月以來,大姑娘傅君雅在她心中更是神一般的存在了。就憑大姑娘不知什麽時候派人去了丹陽縣一趟,帶回了她娘和她弟弟的消息,還給了他們若乾安家置業的銀兩,她就在心底暗暗發誓:為大姑娘做什麽都可以!
所以,大姑娘來找佟姨娘的那日,她借著沏茶的當兒避了出去,就是為了給大姑娘製造機會,讓大姑娘好好地整治整治佟姨娘。且事後她又故意激怒佟姨娘,果然害得佟姨娘把熱茶碗拂倒了,燙傷了腳背,引動了胎氣。
所以,當佟姨娘服下那保胎的藥丸之後,她便以最快的速度,找機會告訴了大姑娘身邊的秋實姐姐。秋實姐姐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她自然照做不誤。
所以,大太太小產的那日,她明明就在佟姨娘屋裡,且明明從後面看見了大太太和佟姨娘二人拉拉扯扯的動作,還有大太太的假摔,卻在老太太和素雲姐姐回首之前,很快地回轉身去,裝作一直在收拾八仙桌上的東西,什麽也沒有看到,沒有站出來為佟姨娘作證。
所以,當她隨佟姨娘搬來這莊子上以後,她便按照秋實姐姐的吩咐,帶著比她更懦弱無能的蕊珠,一起投靠了管事張旺財夫婦,並且把佟姨娘的一舉一動都報告了他們。
所以,當昨晚上劉三娘皺著眉頭告訴她,大老爺要過來看望佟姨娘,她便想著,這件事絕不能讓佟姨娘知道!甚至連蕊珠,她都瞞得死死的。果然佟姨娘事先毫不知情,這才會輕易著了劉婆子的道兒,在大老爺跟前失了寵……
這些事,她知道並不光彩,可她是依著自己的心去做的。因為她雖然不聰明,可是誰對她好,誰對她壞,她還是分得清的!那個佟姨娘,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幾分顏色,又會唱歌跳舞哄老爺開心,就把她和蕊珠這些個做丫環的不當人!她很想當面問一聲,究竟憑什麽?!
於是,大年三十的一大早,傅君雅得到了一個消息:莊子上的佟姨娘又不安生了,居然鬧起了什麽絕食!
傅君雅沉吟半刻,提筆回復了幾個大字,用信封封了,囑咐前來報信的小廝,“你拿了這個,貼身放好,悄悄地從側門出去,一路上不要驚動任何人。要是有人問起,你就按照來之前,張管事教你的那樣回話就行了。記住,到了莊子上,把這信交給張管事,讓他拆開了拿去給佟姨娘看。——我的吩咐就這些,可是你一定要用心去做!要不然的話,我和張管事都不會放過你!你聽懂了嗎?”
那小廝也是個機靈的,也不是頭一回辦這種差事了,自是恭恭敬敬地應了,又口齒清楚地重複了一遍。傅君雅謹記“打一棒、揉三揉”的道理,讓秋實打發了他兩吊銅錢,又讓他把剩下的小半瓶黑玉膏帶上,拿去給劉三娘擦臉……
之前,她之所以主動跟張旺財夫婦牽上線,也是因為前世的記憶裡,這一對夫妻是傅家徹底敗落之後,為數不多的幾個自願留下來的人。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這兩人也是個知恩圖報、難能可貴的!只可惜前世,父親母親都沒有好好地用著他們,反而把他們打發去了莊子上,閑置了好多年!
傅君雅解決了一樁棘手的事,閑閑地站在窗邊,看著那小廝領命而去的背影。她心中冷冷地想著:佟姨娘,我就不信你看了這幾個字以後,還有勇氣不喝水、不吃飯!哼,就算你想要尋死覓活,也要等過完了年再說!
秋實看著自家姑娘在窗邊一站就是許久,不禁走過去打斷了她的沉思,“姑娘還有心思在這吹風麽?要我說呀,有一件不太好的事,姑娘可該好好地打算打算了!”
傅君雅回神一笑,“什麽事?”旋即就反應過來,“哦,你說的是銀子的事!”
秋實苦著臉,一攤手,“是啊!姑娘你今天打賞這個,明天收買那個,且一個一個都不是小數目。饒是你嘴再甜,太太給的賞賜再多,那也不夠用啊!”
傅君雅愈發地笑起來,“聽你這麽說,是不是我自己的月例、還有上回我跟哥哥打賭贏來的那些銀子,也都花光了?”
秋實點點頭,嘟起嘴,“是啊!不僅如此,連奴婢和巧兒這兩個月的月例銀子,也都墊進去了……”
傅君雅這一下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唉呀,我的好姐姐,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不早說!”
秋實自是委屈得不行,“唉呀,我的好姑娘,你每天要考慮那麽多的事,又要跟蘇先生學這個那個,忙都忙不過來,奴婢哪舍得拿這些俗事去煩你呢?能自己想辦法的,就自己想辦法咯!實在沒辦法才……”
傅君雅伸出一根指頭,在秋實的跟前緩緩地搖了搖,搖頭晃腦地笑道:“非也,非也,銀子的事不是俗事,而是頂頂重要的事!我的好秋實,你難道不知道嗎,除了父母親人,再沒有比賺銀子、花銀子更為要緊的事了!”
秋實瞪大了眼,正待要反駁幾句,只見同為二等丫環的春華打起簾子,從外頭款款地走了進來,她手裡拿著幾張長條的紅紙,一進來就是一臉討好的笑:“姑娘,秋實姐姐,你們在說什麽要緊的事呢?奴婢來得不巧,沒來得及長長見識。”
背過身,傅君雅狠狠地瞪了秋實一眼。那意思是:我不是讓你好好地看著春華,在我們單獨談話的時候,不要讓她隨意出入嗎?你是怎麽做的?直讓秋實愧疚地低下了頭。
傅君雅轉身卻對春華十分和氣地笑道:“咦,這倒怪了,我院裡的對聯前兒不都已經寫好了嗎?怎麽今兒又拿了紅紙過來?”
春華笑得愈發諂媚了,“回大姑娘的話!這事兒還都要怪奴婢!只因奴婢在我爹和老子娘跟前提了一句,說大姑娘如今的字越發好了,我爹和老子娘便起了個心思,想讓奴婢在大姑娘這裡求一個恩典,給我們家那小院子也寫幾幅春聯,也好沾沾大姑娘的福氣,並在他們那幫老人兒跟前炫耀炫耀!奴婢鬥膽,還請大姑娘成全!”
春華這麽做,自然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且也是得了她老子和老子娘的提點。整個傅府的人誰不知道,大姑娘從小就是個愛讀書習字、舞文弄墨的,但凡這種人都有股子傲氣,也有個通病,就是喜歡人家捧他的字,捧他的學問。他們於是想當然地想著,這大姑娘肯定也脫不了這個習氣。因此來求她的字,也是拍她馬屁的意思。
實則傅君雅一見這春華就來氣,聽了她這溜須拍馬的話更是煩得很,似笑非笑道:“哦,原來是這樣!按說你這要求也不難,只可惜提的太不是時候,我這正趕著去赴家宴呢。今兒乃是一年一度的團圓宴,我總不好晚到吧?”
她見春華那一臉的諂笑都僵在了臉上,原本粉嫩的血色也褪成了白色,這才又慢條斯理地補了一句,“不過呢,我記得前兒寫春聯的時候還多出來幾幅,不知道巧兒她們當時有沒有幫我收著?若還在那裡,你便拿回去孝敬你父母吧!”
春華得了這句話,她臉上的血色才又恢復了幾分。她知道大姑娘這時候不希望自己在這裡,於是勉強打點了一個笑容,訕訕地說了些感謝的話,便就告退了。臨了她又悄悄地瞄了秋實一眼,心裡又多了幾分不甘和頹喪!是的,她看得出來,秋實和大姑娘之間有一種無形的親厚,自己就是費盡了力氣,也擠不進她們那個小小的圈子!
待春華走後,秋實不禁歎了口氣,“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明明你寫的那幾幅春聯也都是極好的,可被你這麽一說,任誰也高興不起來了,頂好的東西也變成了殘羹冷炙了一般!”
傅君雅笑了一笑,臉上是一種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滄桑落寞,“是啊,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我努力了好久,還是沒有辦法喜歡上她!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不合眼緣’吧!”
難道,還是因為剛醒的那次,春華不小心打碎了她心愛的瓷枕麽?秋實望著大姑娘明明是個孩子卻裝著大人的表情,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