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琴簫和鳴
十六之夜,天上是一輪皓月,又亮又圓。傅府的樓台亭閣沐浴在月光的清輝中,似夢非夢,猶然浮蕩著白日裡喧囂的聲響。
傅君雅素手輕拂,撥動琴弦。琴音悠遠,她的心漸漸沉靜下來。
白日裡,來來往往那麽多賓客。那個她最想見到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禮法上,他們是未婚夫妻,人前應該避諱。可實際上,在他的眼裡,禮法根本等同無物。她不相信,他會忘記了今日是她及笄的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來?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隨著古雅的旋律,她喃喃地歌詠。
說不上憂傷,只是有些惆悵。
驀然地,她像是感應到什麽,素手擱在琴弦上,默默地抬起了臉,側耳傾聽。
不遠處,隱隱傳來低回的簫聲。那簫聲原是要與她的琴音相和的,起音很低,而在她停頓之後,更是微微一滯。但吹簫的人反應奇快,琴音中斷未久,簫聲便自然地承接上去,讓人聽不出任何遲滯之感。
簫聲疏朗,到後來愈發曠達。似乎對吹簫的人來說,天下萬事都不過爾爾,功名利祿更是浮雲。而他最愜意的生活,不過是閑看落花,笑對晨昏。
余音嫋嫋,而吹簫的人也慢慢走到了月下,走到了她的眼前。臉上,猶掛著那種一貫的、笑嘻嘻的表情。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麽?”梅笑冬瀟灑地轉動著手裡的玉簫,笑呵呵地道。
“討厭!說得好像誰樂意見到你似的!”傅君雅臉紅如醺,別過臉去,嬌嗔地道。
“哦!原來你不樂意見到我呀!”梅笑冬重重地點點頭,作勢轉身就走。
“喂……”傅君雅明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的,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拉他。
梅笑冬順手一帶,就將她拉進了自己懷裡。
兩人緊挨在一起,呼吸連著呼吸,心跳貼著心跳,兩顆心都如小鹿一般,撲撲亂撞。
傅君雅推了他幾下,沒推開,嘟著嘴道,“你來得這麽晚,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嘟噥的尾音,像依戀的水草一般,柔柔軟軟盡是纏綿。梅笑冬忍不住抱緊她,自然而然地貼緊了她的臉頰,深深地嗅了嗅她身上清淡恬雅的香氣,滿足地一歎,然後才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不管多晚,我都會來的!”
堅決得充滿了孩子氣的話,讓傅君雅“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哼,你這麽巴巴地趕來,什麽禮物都沒準備吧?吹一支破曲子,就想打發我了?”
“呵呵,那你想要什麽樣的禮物?這樣的?這樣的?”梅笑冬的柔唇開始在傅君雅的臉上四處點火,她呵呵輕笑著,怕癢地閃躲著。
兩人鬧夠了安靜下來,梅笑冬笑道,“皇帝舅舅臨時有一份差事派我出去……我剛剛才從外面回來!”
傅君雅眨了眨眼睛,伸出一個白嫩的手指,點了點他的胸膛,嗔道,“哦!難怪你身上有一股味兒!”
梅笑冬露出一臉的不可思議,狐疑地抬起袖子聞了聞,“什麽味兒?沒什麽味兒啊!”
傅君雅白了他一眼,伸手順平了他的衣袖,“怎麽會沒有!明明就是一股胡餅味兒!”
“胡餅,你是說西涼的胡餅?”梅笑冬失笑地看著懷中的小女子。
傅君雅悶悶地趴在他的胸前,不高興地吐出一個字,“嗯。”
“呵,你真是……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梅笑冬見她如此聰慧,也隻得實話實說了。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再此確定四下裡無人偷聽,才鄭重地道,“西涼王病重,西涼即將換主了。皇帝舅舅派我去邊關查看布防情況,提防西涼突然進兵偷襲。”
啊……事態已經這麽嚴重了麽?傅君雅驚得立即站直了身體。
“西涼王,當真要把王位傳給梨花公主了麽?梨花公主,當真有膽量一即位就向我朝出兵麽?”她像連珠炮似的,連聲發問。
“梨花公主,她也有很多的事不得已。今年西涼多地遭到沙暴侵襲,已經注定了會是一個災荒之年,梨花公主為了西涼百姓的生計,隨時有可能興兵南下……”梅笑冬大致說了說他考察的見聞。他向來戲謔輕快,此時也不禁流露出了幾分凝重。
傅君雅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我們的婚事有可能會受到影響?”
她的聲音帶著不由自主的緊張,梅笑冬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繼而耍賴似的,一把又將撈了回來,抱得更緊了些,在她耳邊喃喃地、無奈地道,“唉,還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傅君雅從他懷裡探起身來,眯著眼嚴肅地道,“喂,你該不會是想推遲婚期吧!”
她看起來又急又怒,梅笑冬本來想好的一套說辭突然就哽在喉間說不出來了。
“如果你非要推遲婚期,那我就不要你了!”傅君雅生氣地背轉了身。
梅笑冬手足無措地站在她身後,想抱又不敢抱,終於還是訥訥地縮回了手。
平生第一次,他遇到了這樣難以取決的事。
要順從自己的心,把她娶回家裡好好寵愛?可是他又擔心,自己一旦上了戰場,與梨花公主夜柔生死相搏,就不一定能活著回來。因為他太清楚夜柔的實力了!
還是說,要違心地把她推開,讓她嫁給一個永遠不會上戰場的人,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梅笑冬尚在遲疑間,傅君雅已是猛然轉過身來,紅著眼睛道,“冬哥,你就那麽信不過我,信不過你自己嗎?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也一定會努力地活下去!說不定還會再找個人嫁了,怎麽樣都不委屈自己!可是,可是我卻相信你一定能決勝到底,活著回來!我們一定不會重複你爹娘的命運!”話未說盡,淚已落下。
“君雅……”梅笑冬怔怔許久,忽然咧嘴笑了。是了,他何苦繼續活在父親英年早逝、母親殉情而死的陰影裡?母親是母親,而君雅是君雅。這個他愛的女人,注定了是一個不一樣的女人,而這不正是他愛上她的原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