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龍王爺的本事(1)
  懷英送完午飯回家，推門進院，瞧見龍錫濘搬了把小凳子坐在葡萄藤下打盹兒。這葡萄種了好些年了，葡萄結得不多，枝葉卻生得好，把葡萄架爬得滿滿的，綠蔭蔭地遮蔽了大半個院子。

  龍錫濘似乎有些熱，衣服都掀開了，露出圓潤白嫩的小肚皮。

  聽到開門的聲音，龍錫濘的眼皮子動了動，慢悠悠地打了個呵欠，小聲嘟囔道：“狡猾的女人。”

  “我又怎麽得罪你了？”懷英摸了摸鼻子，有些鬱悶地問，“中午的飯不好吃嗎？你不是吃得挺香的。”

  龍王殿下舉起圓乎乎的手指了指葡萄架下的兩隻蘆花雞，道：“剛剛有人送過來的。”

  懷英立刻就明白了，眉開眼笑地在龍錫濘身邊坐下，得意道：“早就跟你說了別小氣，你還不聽。這下明白了吧！蘆花雞好吃，晚上咱們殺一隻，加點兒花生、辣子，大火爆炒，別提多香了。”

  “兩隻。”龍錫濘舔了舔嘴唇，道，“一隻雞才多大，不夠塞牙縫。”

  懷英無奈地點頭：“晚飯你燒火。”

  龍錫濘沒作聲，也沒反對。

  一代龍王殿下為了點兒吃的，居然淪為燒火工，這世道還真是不容易！
  下午的時候，懷英跟龍錫濘說了宋婆要回來的事。龍錫濘不大明白她的意思，皺著眉頭道：“她回來關我什麽事？”

  “宋婆是我家請來幫忙做飯的廚娘。”懷英小聲說。

  龍錫濘忽然就睜開了眼睛：“你去把她辭掉。”

  懷英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這熊孩子在某些方面完全沒有辦法溝通。

  懷英歎了口氣，回屋去想辦法去了。龍錫濘歪著腦袋衝著她的房門看了一會兒，緩緩起身，出了門。

  整整一個下午，龍錫濘都沒有回來。懷英有些不安，她甚至擔心龍錫濘是不是遇到了仇家，比如那隻英俊的翻江龍。

  懷英一聽到外頭有風吹草動就趕緊開門去看，可總不見龍錫濘的人影。晚上蕭爹和蕭子澹回來時，龍錫濘依舊沒回家。

  “不見了？怎麽會不見了？”蕭爹一聽說龍錫濘整整一個下午不見人，立刻就急了，扯著嗓門吼道，“出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不去跟我們說一聲，五郎才多大，萬一在外頭出點兒什麽事可怎麽辦？他既然留在了我們家，那就是咱們家的人，懷英你怎麽能這麽粗心……”

  懷英還是頭一回被蕭爹這麽劈頭蓋臉地罵，難免有些委屈。好在她素來堅強，受了委屈也不至於當場哭出來，隻低著頭小聲道：“是我不對，我該好好看著他的。”

  蕭子澹忍不住替懷英說話：“阿爹，懷英自己才多大呢，成天忙著家裡的事，哪有那麽多工夫看著五郎。您先別罵她，眼看著天都黑了，我們趕緊出去找找。”

  蕭爹也意識到話有些重了，又拉不下臉向女兒道歉，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對蕭子澹道：“我們出去找，懷英在家裡頭守著。天黑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頭不安全。”

  蕭爹和蕭子澹剛走到院子裡，院門就被推開了。龍錫濘邁著小短腿慢悠悠地進來，他臉色不大好，看起來有些憔悴。蕭爹松了一口氣，蕭子澹有些不高興，聲音冷淡：“下回別一個人出門，要不懷英又得挨罵。”

  蕭爹露出尷尬的神色，龍錫濘詫異地看了懷英幾眼，見她臉色不大好，頓時老實了。

  因為龍錫濘這一失蹤，晚飯隻來得及炒幾樣小菜。懷英原以為龍錫濘要抱怨的，結果他居然什麽也沒說，吃得也不多。

  晚飯後，蕭子澹又問起宋婆來，懷英搖頭道：“還沒回來呢。”

  蕭子澹有些意外：“她走的時候說了今兒回來的，怕是家裡頭有什麽事情耽誤了。再等等吧，這兩天辛苦你了。”

  懷英強顏歡笑道：“不過是做兩頓飯，有什麽辛苦的。阿爹和大哥才累呢。”

  蕭子澹察覺到她有些異樣，忍不住問：“懷英，你這兩天總是怪怪的，是不是家裡頭出了什麽事？跟五郎有關嗎？”

  懷英嚇了一跳。她早就知道蕭子澹特別聰明敏感，所以在他面前也格外注意，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不對勁。可是，龍錫濘的事，能告訴他嗎？依著蕭子澹的性子，他一定會把龍錫濘趕出去的，他才不管什麽龍王殿下呢。

  “大哥你想多了。”懷英堅決地否認道，“只是五郎有些淘氣，我又沒帶過孩子，所以有點兒不習慣。”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明天我一定好好教訓他，看他下回還敢亂跑！”

  蕭子澹見她不願意多說，便沒再追問，只是又替蕭爹解釋了一番：“下午阿爹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阿爹那脾氣你也是曉得的。事後他可後悔了，偏又不好意思跟你說。”

  懷英一臉豁達地揮手：“我怎麽會跟阿爹生氣。”她所有的心思都在龍錫濘身上，趕明兒宋婆一回來，她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把龍錫濘是個飯桶的事瞞下來？正常人誰能吃那麽多！

  晚上，懷英在床上像煎餅似的翻來翻去，終於把龍錫濘給吵醒了，他有些不高興，揉著眼睛生氣道：“蕭懷英，大晚上你不睡乾嗎呢？”

  懷英沒好氣地瞪他：“還不是因為你！等宋婆回來，你就給我收斂點兒，別讓她看出來。唔，每頓只能吃兩碗飯，知道了嗎！”

  龍錫濘打了個呵欠：“什麽宋婆，她不會來了。我下午在巷子口把她堵了，給了她一點兒銀子，把她打發走了。”

  “什麽？”懷英一個激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把將龍錫濘提起來，壓低了嗓門狠狠地問，“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到底幹什麽了？你哪裡來的銀子？就你這小不點兒，宋婆怎麽會信你的話？”

  龍錫濘沒好氣地把懷英的手拍開，怒道：“好好說話不行嗎？愚蠢的女人，你忘了本王是誰了，不過是些銀兩，本王多得是。至於她信不信我，本王又不傻，自然變了個樣子跟她說話。我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一絲法力，結果又浪費了，可累死老子了……”

  “我知道你有錢，可那也不在身邊啊。”他來的時候可連件遮體的衣裳也沒有，懷英不信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他能跑到東海龍宮裡去拿錢。若真能回去，他就不會待在蕭家了。

  龍錫濘假裝沒聽見，歪在懷英腿上要睡覺。

  “你不會是偷的吧？”懷英忽然開口問，龍錫濘的手指頭抖了抖，懷英立刻就明白了，氣得哇哇大叫，“龍錫濘，你真夠無恥的！什麽狗屁龍王殿下，龍王能去偷人家東西？你偷了人家的錢，萬一那是人家救命的銀子呢……”

  “我這不是……看著人下的手嗎。”龍錫濘小聲嘟囔，“那些人穿得光鮮，還乘著漂亮馬車，一看就是富貴人家，不會在乎這點兒銀子。再說了，我拿的也不多，而且又變了身，下回他們見了我也認不出來。哎呀，我不跟你說了，我要睡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打了個呵欠，軟軟地倒在了懷英腿上。

  這個家夥居然還會變身？他變成誰了？

  懷英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因為龍錫濘偷錢的事，懷英一直擔心哪天被人找上了門。同時她又暗暗猜測，昨兒中招的人到底是誰，右亭鎮上，能有幾戶人家有那樣的排場。

  她還沒想明白，人家居然就找上門來了。

  蕭家大老爺回鄉祭祖，大房浩浩蕩蕩地領著幾個孩子回了老宅。第二日大早，蕭家大少爺蕭子桐就到懷英家裡頭來了。

  蕭子桐今年十七，比蕭子澹稍高，也黑一些，話挺多，一咧嘴就露出一口白牙。他跟蕭子澹一起長大，十歲的時候才去的京城，期間回過兩次，每次一回來，頭一件事就是來找幼時的夥伴敘舊。

  “這是你們家二丫頭？都這麽大了。”蕭子桐笑眯眯地看著懷英道，“你們兄妹倆長得還挺像的。咦——”他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瞪圓了眼睛。懷英扭頭一看，是龍錫濘從屋裡探出了腦袋，然後又迅速縮了回去。

  “子澹，你們家什麽時候又添了個弟弟？”蕭子桐好奇極了，“這小模樣長得可真好，比你小時候還俊呢。不對啊，你娘他不是……”他捂住嘴，不安地看了看蕭子澹和懷英。

  蕭子澹早知道蕭子桐這毛躁的性子，也沒生氣，解釋道：“五郎是我們家親戚的小孩，暫時在家裡頭住著。”他對屋裡的龍錫濘打了聲招呼，讓他出來見見客人。懷英原本還擔心龍錫濘不搭理他們，沒想到他老老實實地出來了，還客客氣氣地招呼了一聲，只是到底沒有叫“哥哥”。

  “哎呀，頭一回見五郎，這個小玩意兒送你做見面禮。”蕭子桐笑眯眯地從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玉兔子遞給龍錫濘。龍錫濘看了懷英一眼，沒接。他這反應還真像個三歲小孩，可懷英總覺得怪怪的，龍錫濘什麽時候這麽乖了。

  蕭子澹卻滿意地點點頭：“既然是子桐大哥給的，五郎就收下吧。”說罷，他一臉無奈地道，“五郎一個小孩子，你給他這麽重的禮做什麽。”

  蕭子桐嘿嘿笑：“我樂意。”他似乎對龍錫濘特別感興趣，一直逗龍錫濘說話。偏偏龍錫濘不愛搭理他，時不時地翻個白眼，又使勁兒地對懷英使眼色，示意她趕緊把這個討厭的家夥弄走。

  懷英見他那隱忍不發的小模樣，心裡頭可樂呵了，故意當沒瞧見，還尋著各種話題跟蕭子桐聊天。

  蕭子桐本就是個活潑的性子，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那兒的冬天冷得，河裡的冰都有幾寸厚，上頭能跑馬車，整整一個冬天都是冰天雪地，一丁點兒綠色都瞧不見……”

  蕭子澹聽得很認真，還時不時地問上幾句。懷英卻聽出了些水分，那蕭子桐哪裡是真正去過東北，分明就是聽人家胡吹海侃的，回來了也學著吹牛。不過她倒是沒揭穿，笑眯眯地跟在一旁看熱鬧。

  龍錫濘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也沒走，繃著張小圓臉坐在懷英身邊，一會兒問她要這個，一會兒問她要那個，反正沒個消停。懷英沒轍了，隻得認命地牽著他的手去廚房。

  “龍錫濘你乾嗎呢？”懷英給龍錫濘拿了把花生，蹲在他身邊問，“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龍錫濘剝了顆花生扔嘴裡，挺不自然地道：“我昨兒掏的兜兒……就是他的。”剛剛瞅見蕭子桐，他真嚇了一跳，以為人家找上門來了，雖說他還不至於怕個凡人，可真鬧開了，也忒丟人了。

  懷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激動得頓時跳起身，不可置信地指著龍錫濘：“你你……你昨兒偷……偷的是他的！”

  “你小點兒聲！”龍錫濘賊頭賊腦的模樣，生怕被人聽見。

  “你怎麽這麽倒霉呢。”懷英哭笑不得，壓低了聲音道，“沒被認出來吧？”

  龍錫濘頓時嗤之以鼻：“開玩笑，他一個凡人，怎麽可能認得出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