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害羞迷路的翻江龍(1)
讓懷英意外的是,她很快又遇到了翻江龍。
“翻公……哦,江公子。”懷英看了一眼船艙方向,龍錫濘還在裡頭睡大覺。
翻江龍居然臉上一紅,微微低下頭看著腳尖,聲音低得像蚊子嗡嗡:“蕭……蕭姑娘。”
懷英並不意外他能認識自己,讓她瞠目結舌的是翻江龍的表情。他長得這麽俊,難道不是應該早就已經習慣了小姑娘、小媳婦們的搭訕了嗎?
懷英強忍住笑:“原來江公子還在船上。”
翻江龍不敢看她,小聲嗡嗡道:“是……是蕭家大公子……叫我過來的,我……”
他一點兒也不想過來,船上人這麽多,還有一個脾氣不大好的龍王殿下,可是,他更不知道該如何拒絕。蕭家大公子言辭懇切、態度熱情,他壓根兒就說不出拒絕的話。“我……我叫江夏。”他又小聲補充道,緊張又羞怯。
人家這麽老實害羞,龍錫濘還欺負他,好像真的有點兒太過分了。
懷英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和善,她甚至還溫柔地笑了笑:“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裡待著?大公子他們呢?”
“我出來透透氣,然後就……迷路了。”江夏不安地緊握著雙手搓來搓去,英俊的臉漲得通紅。他顯然也知道,在船上迷路這種事說出來實在不怎麽值得炫耀,可是,他是條不會撒謊的龍,就算知道說出來會被笑話,也沒有隱瞞。
“哦。”懷英想,難怪龍錫濘雖然被他打回了原形,法力盡失,卻還相信江夏並不不是真正想害他,除了罵他幾句醜八怪之外,半點兒要報仇雪恨的心思也沒有。
這個江夏,一看就是個沒什麽心眼兒的單純少年——不知道他有幾千歲了?龍王們的少年時期都是這麽單純的嗎?
懷英有些好奇地問:“你在下面也這麽容易迷路嗎?”
“下面?”江夏被她問得一怔,旋即又回過神來,一隻手捂住嘴,另一隻手不可置信地指著懷英,“你……你都知道?”
懷英笑:“知道一些,龍錫濘跟我說的。”
“他……他把這些都告訴你了。”江夏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懷英,“人……凡人膽子都小得很,不,我不是在說你……”他一著急,又開始結巴,臉也越發紅了,那窘迫的樣子簡直讓人心疼。
所以,明明知道面前這位少說也有幾千歲高齡,懷英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要小心呵護的心思,甚至比在龍錫濘那個家夥面前還要更溫柔。
“我在水裡不會迷路。”江夏大概感受到懷英的善意,漸漸地變得自然起來,“就算閉著眼睛,我也知道水底每一塊石頭的位置。我在西江住了一千多年,看著江畔兩岸的風光變化,看著河水年複一年、川流不息,春天的時候,兩岸的桃花林全開了,美如紅雲,灼灼其華……”
他說到西江的時候好像忽然變了個人,一雙眼睛熠熠生輝,臉上一瞬間充滿了熱情和自信。
人家在西江住得好好的,龍錫濘那個小渾蛋乾嗎要去搶他的地盤呢?他明明都已經有了遼闊無邊的東海了!
還有就是,人家江夏才一千多年就長成了風度翩翩的少年郎,龍錫濘活了兩千七百多年,怎麽還是個小豆丁?他長得也太不著急了吧!懷英決定回去之後狠狠地嘲笑他。
“那個……我會去跟五郎好好說的,讓他不要去搶你的地方。”懷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江夏的臉又紅了,他張張嘴似乎想客氣幾句,可是,不知想到了什麽還是停了下來。看來他嘴裡雖然不說,心裡頭對龍錫濘不由分說地來搶他地盤還是有點兒委屈的。
懷英把江夏領到蕭子桐他們的船艙,蕭子桐正招呼下人去找人呢,見他們倆進來,便笑著問道:“你們倆怎麽遇到一起了,五郎呢?”
“他還在船艙裡睡著,一會兒到吃飯的時候,不用去叫,自己就會起來。”
懷英算是發現了,蕭子桐喜歡美人,無論男女,只要長得好看的,他都會特別熱情和溫柔,懷英甚至懷疑,他跟蕭子澹感情這麽好,可能主要因為蕭子澹模樣生得俊。
“江公子跟五郎家裡是世交?”蕭子桐終於逮了個機會向江夏問道。大國師、五郎,還有前些天在小鎮街頭驚鴻一瞥的少年郎,似乎都是龍家子弟,可他到處打聽,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神秘的龍家到底身處何方。
江夏遲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道:“不……不算世交,只是……”他實在不會撒謊,“我跟五郎是熟識……唔,我們打過一架。”
“啊?”船艙裡的幾個人,除了懷英之外,所有人都瞪直了眼睛。
打……打架?
蕭子澹揉了揉太陽穴,再次將江夏仔細打量了一番。長得倒是一表人才,看起來也文質彬彬的,可行事明顯有些不大正常。多大的人了,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怎麽跟個小孩子打架?還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敢情他腦袋裡裝的也是稻草,就跟龍錫濘一樣,真是白瞎他一張臉。
蕭子桐乾笑了兩聲,打圓場道:“江公子一看就不是個小氣計較的人,一定是跟五郎鬧著玩,你們怎麽還當真了。要真挨過打,五郎見了他還能心平氣和的?”
懷英也實在看不得江夏被人冤枉,解釋道:“本來就是鬧著玩的,五郎早就跟我說過了。真要算起來,還是五郎不講道理在先,有點兒仗勢欺人。江公子性子直,說話也不知道轉彎,才讓你們誤會了。”
蕭子澹再想一想,也覺得懷英說得有道理。龍錫濘那脾氣可不像是能吃虧的,真要被人打了,還不得鬧得天翻地覆,盡人皆知。既然他都沒說什麽,要麽就是沒吃虧,要麽就是他理虧。如此一想,蕭子澹的臉上這才緩和了些。
莫欽也笑笑:“一直忘了問江公子家住何方?你既然識得五郎,想來他住得也不遠?”
“我住在西江。”江夏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道,然後,又征詢地看了一眼懷英。懷英趕緊朝他擠了擠眼睛,江夏有些沒弄明白,吞了吞口水,小聲道,“五郎、五郎他們家住得挺遠的,具體在哪裡,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可沒撒謊,雖然知道龍錫濘的地盤是東海,可東海那麽大,他哪裡曉得龍錫濘平時住在哪裡。
蕭子桐明顯有些意外:“你也不知道?”
江夏連連搖頭,莫欽則深深地看了一眼懷英,蕭子澹皺起眉頭。懷英趕緊跳出來道:“我得回去了,一會兒五郎醒來瞧不見我,保準又得生氣。他一生起氣來,你們都知道的。”
她逃似的跑出了門,回了船艙。龍錫濘還在睡,也許是有點兒熱,他把被子蹬開了,衣服也撩了起來,露出雪白的、圓滾滾的小肚皮。懷英伸出手摸了一把,軟軟的。
“你又偷偷摸我。”他忽然道,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直直地盯著懷英。
懷英很自然地把手收了回來:“看你睡得沉,又掀了被子,想看看你有沒有著涼。這麽大孩子了,還不會好好睡覺。你看看你把被子都快踢到床底下去了……”
她把龍錫濘的睡姿奚落了一番。不過龍錫濘也不生氣,打了個呵欠坐起來:“什麽時候吃飯,我餓了。”
龍王殿下肚子餓了,懷英可不敢就讓他這麽餓著。
吃飯的點兒還沒到,懷英便摸到底艙廚房,想去要點兒吃的。懷英才下到底艙,居然遇到了一個熟人。小雙喜正蹲在廚房門口擇菜,一抬頭瞅見懷英,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笑:“懷英姐,你怎麽來這裡了?”
“雙……雙喜……”懷英的臉上有些僵,自從那天從龍錫濘口中得知雙喜是個野貓精的事實後,她每次見了雙喜都有些不自在。
雙喜仿佛完全沒有看出她的不自然,依舊是一副熱情的樣子:“懷英姐是不是肚子餓了?我去幫你拿點兒吃的墊一墊。一會兒就開飯了。”她一邊說話,一邊起身往屋裡走
懷英也趕緊收斂了面上的僵硬,低聲問:“你怎麽會在船上?”
“蕭家的幫廚暈船,徐管事就找了我娘來幫忙。我怕她在船上不適,就跟了過來。”雙喜歡快地說道。
廚房裡有些暗,幾個膀大腰圓的廚子正在灶前忙碌,周氏也在,見懷英進來,抬頭笑了笑。
“雲姐姐,我懷英姐肚子餓了。”雙喜走到廚房角落,跟一個身穿絳色長裙的女人小聲道,“包子蒸好了沒,我想先給她拿幾個,成嗎?”
那女人點點頭,手腳麻利地拿了個盤子裝了四個包子遞給雙喜。她微微側身,懷英這才看清她的樣子,不由得一怔。那竟是個十分好看的年輕姑娘,五官標致,一雙眼睛尤其漂亮,只可惜,她左邊臉頰上赫然有一道足足有兩三寸長的猙獰傷疤,從眼睛下方一直劃到嘴角。
懷英愣神的工夫,那漂亮姑娘迅速別開了臉,用背對著她。懷英見狀,不好再看,便接了包子悄悄走了出來。
待出了門,懷英才悄聲問雙喜:“剛才那姑娘臉上是怎麽了?怎麽好像是最近傷的。”那麽長、那麽深的一道疤,又正正好傷在臉上,真不像是意外受的傷。
雙喜左右看了看,才小聲道:“聽說是得罪了大小姐。”
懷英人都傻了:“哪個大小姐?”蕭家大小姐蕭月盈?
雙喜道:“就是剛從京城來的大小姐啊。雲姐姐以前是大小姐的貼身丫鬟,管著脂粉首飾的,回來的途中,因為胭脂裡頭混進了些不乾淨的東西,害得大小姐長了一臉的疙瘩。大小姐本來要趕她出府去,幸虧莫少爺求情,只是她還是挨了打,臉上也被劃傷了……”
懷英隻覺得腳底直冒冷氣,她告訴自己也許雙喜說的並不是事實,也許是她自己想多了,可是,雲姑娘臉上猙獰而可怖的傷疤卻不斷地在她眼前閃過。莫家少爺,雲姑娘臉上的傷疤,蕭月盈隨口而出的話,蕭家那兩位表小姐莫名其妙的敵意,仿佛都有了解釋。
懷英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夢遊一般回了船艙。
龍錫濘一眼就看出不對勁來了:“蕭懷英,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快告訴我,本王替你出頭!”
懷英不說話,這些亂七八糟的汙穢事她可不願意說給單純的龍錫濘聽。
“蕭懷英,蕭懷英。”龍錫濘連包子也不吃了,赤著腳從床上跳下來,拉住懷英的手,“肯定是有人欺負你了!你不說,我去找蕭子澹去!”說罷,一撒手就要往外衝。
懷英可真怕他把事情鬧大了不可收拾,畢竟,蕭月盈是蕭月盈,和自己原本就沒有什麽深厚的交情,便是算計她也沒什麽。蕭子桐可不一樣,他和蕭子澹是許多年的好兄弟,鬧開了,也不好。
“好吧,我告訴你可以,可是你答應我,絕對不能衝動,也不能說什麽要替我報仇。”懷英小心翼翼地跟龍錫濘打著商量。
龍錫濘卻不高興,瞪大眼道:“有人欺負你也不許我幫忙?蕭懷英你怎麽這麽沒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