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微笑深愛
“那麽現在,是該動手的時候了吧。”金素雅忽然冷冷地說,她走進屋子,唇邊慢慢浮現詭異的笑容。
是時候,結束一切了吧。
所有傷害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她要他們千倍萬倍地償還。這兩個幾次三番傷害她的人——
她要他們用性命來償還。
只有他們兩個死了,她心底的恨意才能夠消失。
身子猛然一顫。
林至遠直起身子,他轉身,面對著金素雅與何元生:“所有的錯誤,都是我一個人造成的,傷害晴生的,傷害你的,那個人都是我——跟紗紗無關。”
“她是你愛的女子,就跟你有關。”
金素雅低聲冷笑:“林至遠,你不是很愛她嗎?既然這樣,我就讓你們一起到地獄去,這樣你們就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了,不是嗎?”
林至遠看著金素雅。
忽然勾一勾唇角。
“金素雅,這個事件裡面,最悲哀的人原來是你啊。”他嘲笑地說。
何元生凝視他,沉默不語。
“你是什麽意思?”金素雅惱怒地低吼。
“你根本不明白,愛情到底是什麽。”他輕笑,然而笑容明亮得耀眼,“何元生愛著他的妹妹晴生,我愛著紗紗,紗紗愛著我——兩年前死去的晴生,也知道愛情是什麽。”
“所以,最可悲的那個人,是你。”
眼底只有仇恨,而且一輩子活在仇恨裡的人,真是可悲。
他望著何元生,目光釋然。
“我知道,你要為晴生報仇。我知道,這兩年來你無時無刻不想要報仇。”他誠懇而愧疚地說,深深地彎腰鞠躬,“對不起。”
何元生微怔,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就是兩年前那個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林至遠。
“兩年前的我——不,或許說是半年前的我,的確是個該死的家夥。”他迎上何元生探究的目光,苦笑,“現在想起來,自己都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頓。”
他的那些漫不經心,那些不以為意,那些逢場作戲,曾經傷害了多少女子,他自傲地把那些對他示好的女人全部歸到一類,認為她們看上的不過是他的錢和他的地位。
他明白,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如果毫無顧忌地用心去愛的話,最後一定會傷痕累累。他害怕自己受到傷害,於是提前采取了防護的措施。
也因此,將一些深愛他的女子傷害。
直到遇上宋紗,以平民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面前,甚至還要在她的家裡蹭吃蹭喝。他覺得自己找到了一片安全的淨土,於是放開了心懷去感受那些美好的感情。
然後,愛神眷顧了他。
他再沒有多余的精力,去考慮自己的受傷與否,他所希望的,只是看到心愛的人幸福,只是能夠看到她在自己的身邊。
“現在,我明白了晴生的心情,真的,對不起。”他又深深地鞠躬,“所以,我知道自己多麽該死。如果你要為晴生報仇,我也沒有任何異議。我只希望——你能放過紗紗。”
何元生沉默地看著林至遠。
……
“哥哥為你出頭,我去找那個家夥,我要讓他知道欺負我何元生的妹妹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氣得火冒三丈,蹦起來就要衝出去。
“哥哥,你站住!”晴生生氣地一把抓住他,“我不許你傷害他!”
“傻瓜!”他氣得大吼大叫,“他都那麽對你了,你還護著他!”居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會要她!
那個家夥知不知道,追求晴生的人可以擠爆他的皇宮酒店!
“我知道……”晴生無力地低下頭去,“可是……如果他受傷了,我也會難過。”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像做錯了事的小狗等待主人的訓話。
……
他忽然輕輕一笑。
“愛情,白癡。”白癡一樣的愛情。
寧可自己受傷,自己難過,自己去死,都不願意看到心愛的人受到一點點的傷害,這就是愛情,白癡一樣的愛情。
這個時候,床上的宋紗發出輕微的低吟。
“不……”她皺眉焦急地道。
林至遠猛然驚喜:“紗紗!”他蹲下去,握住了她的手。雙眸明亮如陽光,他望著那微微皺眉的臉。
她醒了。
“不……林至遠……”她的手猛然一抽,林至遠險些抓不住。
“不要,我的……我的命……不要……林至遠……”她在噩夢中焦急地驚呼。
“不要——”她驚得猛然坐起。
“紗紗!”林至遠急忙扶住她。
何元生注視著兩人。
腦子裡混混沌沌的,晴生的笑容和哭泣交替地出現在眼前。
金素雅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殺掉這兩個人。
“林……”宋紗怔怔地望著林至遠,“林……”不敢相信一般,伸出手觸摸他的臉,然而在碰觸到他的皮膚的那一刹那,淚水奔湧而出。
“你走開!”她哭著推他,用盡全身的力氣。
“紗紗!你怎麽了?”林至遠不知所措地看著她。那微弱的力氣落在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的作用,他抓住她拚命使勁推開他的手。
“你走啊!”宋紗哭喊著,“你乾嗎要來!”為什麽要來,他們想要你的命啊!
她慌忙起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床,咬牙站起擋在林至遠面前。
“不要,不要殺他。”
她害怕得全身顫抖,哀求般地看著金素雅和何元生。
金素雅厭惡地看著她。
“夠了吧,我們還要看這些惡心的戲碼多久?”她質問何元生,“現在是時候動手了,我一秒鍾也不想再看到這麽令人作嘔的畫面!”
她轉身,在櫃子裡取出一把短刀。
“噌”地拔刀出鞘,寒光凜冽。她冷笑著,帶著嗜血的殘忍朝兩個人走去。
“那麽,誰先來好呢?林少爺?還是宋紗?”她帶著勝利的笑容,“或者,你們想要一人一刀,一人一刀……”
宋紗仰頭,擋在林至遠面前。
林至遠皺眉,一把把她拉到身後:“白癡!”他低聲溫柔地罵她,“我才不需要你的保護。”我要保護你,用我的生命。
只要拖延時間,那麽就會有人來救她。
“我。”他毫無畏懼地看著金素雅,表情淡漠得近乎嘲笑,越發地激怒了金素雅。
“好,真是……”金素雅露出猙獰的笑容,“真是令人感動……”
“等一下。”何元生的聲音忽然響起。
金素雅一怔,不解地看著他。
“我好像還沒有說動手。”何元生看著金素雅,“何況,林至遠是我的,宋紗才是你的——不過現在,我兩個都想要。”
金素雅失笑:“何元生,你在說什麽胡話!”
何元生淡淡一笑。
笑容斂去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金素雅。
林至遠愣住。
“你幹什麽?”金素雅微怒地看著何元生,“你該不會告訴我到這個時候你要臨陣退縮吧?堂堂何元生也不過是這樣的膽小鼠輩而已嗎?”她帶著一絲驚懼的絕望,試圖用嘲笑刺激何元生。
何元生笑容不變。
“哎,或許你該去打聽打聽,我何元生可是臉皮最厚的人——激將法對我沒有用。”他聳肩,“現在本少爺宣布,這個遊戲由我來玩。”
他輕輕松松地宣布,好像是在說自己決定不吃晚飯了一般的簡單容易。
“憑什麽?”金素雅惱怒地道,眼眸裡的火焰若是可以點燃,恐怕能毀滅整個地球,“你憑什麽來命令我做事?”
“憑——”何元生歪了歪手裡的槍,“這個,不行嗎?”
“你敢!”金素雅氣得尖叫,聲音怪異得可笑。
“我為什麽不敢?敢綁架林少爺的女人,敢要林少爺的命,難道還不敢要你的命嗎?金小姐?”他嘲笑金素雅的不自量力。
“如果你要阻攔我,那麽我就先殺了你,再玩這個遊戲。”
燈光下,他淡淡的笑容帶著諷刺。
金素雅憤恨地看著何元生,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精心布局又要成為泡影。不要——她不要自己再失敗,不要再看到宋紗幸福的笑容,否則,她會死去。
大廳裡,燈光大亮。
何元生與林至遠和宋紗面對面坐在沙發上,三人之間的玻璃茶幾上,只有一把轉輪手槍孤零零地躺在那裡。玻璃茶幾反射著燈光,那黑色的手槍在燈光中好像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何元生的手裡,握著另一把轉輪手槍。
金素雅站在遠遠的牆角,憤恨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她眼底的恨意那麽明顯,宋紗毫不懷疑,如果她有機會,一定會衝上來搶走手槍,然後對著自己的胸口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她明白何元生想要做什麽。這樣的畫面她曾經在電視劇裡看過無數次,看的次數多了,總是會忍不住嘲笑那些編劇的毫無創意,然而此刻她卻沒有心思去嘲笑何元生毫無創意的遊戲。
何元生看了看兩人,唇邊噙著滿意的笑。
“林至遠,不用我多說了吧?”槍膛裡只有一發子彈,其余的五個則是空的。他要知道,晴生的死,到底是不是有價值的。
晴生,如果這個男人膽敢露出一絲的膽怯,那麽,哥哥會毫不猶豫地送他下地獄去。
“開始吧,誰先來?”
林至遠默默地伸手拿起手槍。
他深深呼吸。
然後轉頭深深地凝視宋紗。宋紗也看著他,她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眼神裡有絕望的光:“林至遠,不要……”他們為什麽要陪這個瘋子玩這個可怕的遊戲!
“對不起,紗紗。”他輕輕笑了笑。
那樣的笑容,那麽的陌生。
和以往的林至遠全都不一樣,淡淡的、淺淺的笑容,無可奈何的眼神,還有——深深的眷戀。那眷戀,卻又似曾相識。
是了,是那一日,在觀景台上,林至遠看著她穿上小禮服的時候的眷戀,只是,更深,更深,深不見底。
因為,這一次的分離,或許就是永別了啊。
再也不能看到她的笑容,甚至也再也看不到她的眼淚。
“白癡,哪裡來這麽多對不起!”她咬牙忍住眼淚,狠狠地罵道。
林至遠皺了皺鼻子,笑容慢慢地淡下去。
對不起,總是因為我的失誤,而讓你受到傷害。
他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手裡的槍,那冰冷的觸感讓他恍惚間有一絲發抖。這槍裡面,只有一發子彈,如果他扣下一次沒有死,那麽危險就留給了宋紗,如果宋紗的那一次也是空的,危險則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越到後面,危險的系數越大。
可是,可是——
他怎麽可能,看著宋紗因為她而死掉。
他笑著搖搖頭,那樣的笑容,讓何元生都為之迷惑。然後用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何元生,對於晴生,我真的很抱歉。我願意用我自己的生命來謝罪,只是祈求你遵守諾言,如果死的那個人是我,放宋紗走。她是無辜的。”
何元生看著他,表情不可捉摸:“活下來的那個就可以走,我答應過的一定會做到。只是林至遠,你又怎麽知道死的那個人不會是宋紗呢?”他忽然輕輕一笑,“失去心愛的人的痛苦或許會比死亡更可怕。”
林至遠沒有回答。
他看著宋紗:“紗紗,我希望——看到你一直幸福。”
心底有恐懼蔓延開來,宋紗惶恐地看著林至遠:“你——你乾嗎說這個!”為什麽,總覺得他的話好像是臨終前的遺言,為什麽——他怎麽好像,已經預知了要死的那個人是誰!
她騰地站起來,衝過去試圖奪走林至遠手裡的槍:“白癡,神經病!為什麽我們要配合他玩這個遊戲,他是個瘋子,是瘋子!”
何元生的槍毫不猶豫地指在了宋砂的太陽穴。
“不要傷害她!”林至遠惱怒地低吼。他上前一步試圖拉開宋紗,然而在何元生警告的目光下,停滯在原地不敢妄動。
何元生冷笑:“沒錯,我是瘋子。兩年前晴生死的時候,我就瘋了。如果你們不肯配我玩,那麽你們兩個人都得死。”他看了一眼金素雅,“那裡,可是有恨不得將你們千刀萬剮的人哦。”
目光漸漸地黯淡下來。
“晴生,你可希望看到林至遠死?”他在心裡默默地。
林至遠望住宋紗,他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漫不經心一些:“紗紗,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一次機會兩個人都不用死,是不是?”如果足夠幸運,有子彈的那一發留在了最後,那麽他們都不用死了。
雖然這樣的概率,低得任何人都不會對之抱以希望,低得他也根本不對它抱有希望。他不能把宋紗的性命,押在這樣渺茫的希望上。如果她死了,因為他犯下的錯誤而死去,那麽——
他即使是死,也無法原諒自己。
他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不要——
眼淚在一瞬間流滿雙頰,一顆心幾乎已經跳出了咽喉,她絕望地閉上眼。巨大的疼痛,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她的心臟。她痛得幾乎要彎下腰去。
腦子裡空白一片,如純白的紙張。
周身的一切,如潮水一般猛然退去。
不要,不要——
林至遠!
——
清脆的“哢嚓”一聲,沒有預想中的子彈出膛的聲音。
短暫的寂靜,然而久得好像是永恆的時光停駐。
宋紗睜開眼,明亮的燈光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眸。臉色平靜的林至遠,毫發無損地站在她的對面。何元生雙唇緊抿,似笑非笑。牆角處的金素雅,咬牙切齒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惱怒。
是空的,這一發。
宋紗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下面輪到她了——
她上前一步,戰栗地伸出手去。
她努力保持微笑,想要讓林至遠知道自己不害怕。
“給我吧。”她顫抖著聲音說道。
“噢,現在危險可是轉移到宋小姐身上了。我倒是要看看,這個比晴生更幸運,能夠得到林大少爺的愛情的女子,是不是還能夠繼續幸運下去。”
他看著林至遠。他發誓,如果宋紗也不是林至遠的所愛,如果林至遠根本是個沒有愛情的人,那麽,他會為他無辜死去的妹妹,討回一個公道。
“我會的。”宋紗忽然恍惚一笑。
何元生微怔,林至遠亦看著她。她笑著轉身看著何元生,那笑容幸福而甜蜜,燦爛得如三月春陽:“我會的。因為我已經比你妹妹幸運了。”因為我得到了林至遠的愛,就已經比她幸運。
已經……
比晴生幸運。
何元生若有所思地看著宋紗。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面帶微笑的女孩子,和晴生那麽相像,卻又那麽不像。
她看著林至遠的時候,眼底的深情,燦爛的笑容,都和晴生那麽相像。可是,她的倔強,她的自信,她的堅強,又與晴生那麽不同。
如果,如果當初晴生同她一般的堅強的話,即使林至遠不愛她,那麽她也不至於會死去吧。
宋紗轉身面對林至遠。
臉上淚痕清晰可見,然而眼底的眸光更加的堅定。
林至遠深深地凝視著宋紗。
手裡的槍依然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還來不及放下來。他看著宋紗,眼眸深邃得如同不見底的旋渦。
明亮的燈光。
沉重的布簾將室外的陽光悉數隔離在外,封閉的空間在明亮如白晝的燈光下顯得分外的令人窒息。
他的心,再一次劇烈地疼痛起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好像隨時會死掉的感覺。曾經的心痛,是因為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再擁有她的笑容,而此刻的痛,是因為知道自己——
再也看不到她,再也感覺不到她。
“紗紗。”他忽然輕聲地呼喚她,一如當日在觀景台上時一般溫柔。
仿佛,又有了鹹澀的海風和燃盡的余暉,又有了優雅美麗的小提琴樂曲,在空氣中若有似無地傳來,仿佛,他穿著VW的西裝,而她則穿著那件粉色的小禮服,仿佛,等待他們的,是一支美麗浪漫的華爾茲。
“嗯……”宋紗忽然不安起來。
為什麽又是這該死的溫柔!
上一次,他這麽溫柔地跟她說話的時候,就是她失去他的時候!
“紗紗,我真的希望,到很老很老的時候,我們還能夠一起跳最後的一支舞,然後相擁著跟這個世界道別。”
“……”她呆呆地看著他。
“紗紗,我真的希望,沒有我你也能夠幸福,永遠的,幸福。”
“林至遠……”她不安地說,“把槍給我。”
“紗紗,對不起。”
“紗紗,再見。”
他微笑著,退後一步。視線裡的宋紗,滿面的錯愕與不知所措,還有深深的不安。真是遺憾呢,最後看到的她,不是帶著美麗的微笑。
他笑著,迅速扣下扳機,連續不斷地——
“哢嚓。”
“哢嚓,哢嚓……”
宋紗震驚,心裡猛然劇痛。她的腦子空白一片,來不及思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在一瞬間冰冷得仿若已經死去,很久很久。
久到,世界都已經灰飛煙滅不見。
何元生眯眼,在那一瞬間,明白了林至遠的打算——他要一個人,承受六次扣下扳機的危險。
心裡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有一隻手,一下子掏空了他的五髒六腑,空蕩蕩得可怕。
“哢嚓——哢嚓——”
最後一發。
“不要!”終於,宋紗尖叫出聲,猛然撲上去。
不要——
白癡,林至遠,你個白癡!
你以為,如果你死了,我還會幸福嗎?如果你死了,我還會有笑容嗎?
林至遠看著宋紗,笑容如深夜綻放的花朵。
對不起,再見。
對不起,我——
愛你。
他屏息,扣下扳機。
“哢嚓——”
……
忽然——
從旁邊的灌木叢裡躥出一個身影,直直的擋在小路中間。
“哇……讓開讓開!”騎著單車的女子拚命地大喊起來。
然而那個身影仿佛是被嚇到了,一時傻傻地呆立在那裡,紗紗隻來得及看到一雙漂亮的眼睛,就直直地連人帶車撞了上去。
“哎……”
兩個人同時發出吃痛的叫喊聲。
……
他把泡麵往茶幾上一放,兩手一攤:“不然我們用法律手段解決好了。”
“不行!”宋紗一口回絕,隨即展開諂媚的笑容,“這位先生,我們萬事好商量,你看我也不是故意撞你的,明明是你自己冷不丁地跑出來——你也是有責任的嘛,所以你看這個賠償金……”
“其實嘛——”他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我也可以不要賠償費——”
“真的?”宋紗雙手在胸前握拳一臉興奮,好像看到了骨頭的小哈巴狗一般。
“不過,我有別的條件——”
“只要不要我給錢,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林至遠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起身撣了撣襯衫,紳士般地伸出手去:“那麽,請多關照了,親愛的室友。”
宋紗笑得如花朵般燦爛:“多多關照,呵呵,親愛的……”
等等——
室友?
“喂!”
……
“我說不許去!”林至遠氣得哇哇大叫。
“我要去!”
“不許去!”
“我要——唔……”紗紗驚慌地睜大了眼,瞪著林至遠距離她不超過一厘米的眼睛——林至遠這個渾蛋,居然偷親她!
……
“紗紗……”這一刻,他仿佛感到了極大的滿足。
“乾嗎!”宋紗沒好氣地,心裡還為方才的事情憤憤不平著。
“我希望,到我們很老很老的時候,還能夠這樣相擁著跳一支優雅的華爾茲。”他的聲音輕輕軟軟的,如三月溫暖的春風吹拂在她的耳畔。
有紅霞染上了她的雙頰。
宋紗抿唇,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於得意忘形,只是怎麽也遮掩不住上揚的嘴角,泄露了她心裡的喜悅。
……
“所以,”她深深呼吸,仔細地把臉上的淚水擦拭乾淨,抬起頭,迎上林至遠深深凝視她的目光,“即使你要否認,你要告訴全天下的人你不愛我,那都沒有關系。”
……
林至遠輕輕吸氣。
脊背挺得筆直,他不讓自己的身子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他凝視著她,泛著病態的粉色的唇,微微向上勾起一個笑容,溫暖而美好的笑容。
“對不起,我……”他虛弱地笑著,“我愛你。”
對不起,我愛你。
對不起,我的愛傷害了你,但是我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愛你。
……
然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天下萬物仿佛都靜止了,蟲鳴鳥叫,日升月落,你的呼吸,我的心跳,全部停止了。宋紗呆立在那裡,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因為劇烈的疼痛,臉色蒼白得如同灰暗的天空。
她久久地呆立在那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何元生平靜地站在那裡。
晴生,晴生,你都看到了嗎,這一切你都看到了嗎?哥哥履行了對你的承諾,眼前這個女孩子,就是林至遠深愛的女子。
你看到了嗎?你安心了嗎?
燈光明亮刺眼。
宋紗呆呆地站在那裡,因為恐懼,雙手冰冷如雪。她瞪大眼睛,瞪著對面那個,站立的身影,好像生怕一眨眼,夢境就會醒來。
何元生微微偏過頭去,笑容苦澀。
金素雅先是震驚,然後,咬牙,雙手緊握成拳,尖銳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雪白的肉裡。
林至遠輕輕地呼吸著。
呼吸著。
輕到好像自己已經死去沒有了呼吸。手槍依然高舉在太陽穴旁,右手僵硬成折線,如同一尊無法動彈的化石。
哦……原來死去,是這樣的感覺。
不是陷入一片黑暗,不是再也感受不到這個世界。因為,他的眼睛還能看得到,對面呆立著的宋紗,和她眼底的不敢置信。原來,被子彈打穿一點都不疼呢。
他恍恍惚惚地想著。
原來死了之後,還是能看到她。
他忽然綻出美麗的笑容,滿足的,絢爛如虹。
然後,那個呆立的身影猛然撲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林至遠……”她試圖緊緊環抱懷中的男子,然而因為害怕而顫抖的雙手,怎麽也無法扣上,她努力,再努力,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他,“你沒有死,沒有……你個白癡,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她又笑,又惱怒,緊緊地抱住他,緊得幾乎連自己都要窒息。
你怎麽可以,想出這樣的餿主意!
林至遠怔怔地看著懷裡的宋紗。
她——
在說什麽?他好像聽到了,又好像沒有聽到,那聲音仿佛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然後卻又清晰得似乎很近很近。
她在哭泣,是因為——他死了。
他是真的死了。
可是,為什麽死了,還能夠感受到她身上的溫度,那麽清晰。右手猛地垂下,清脆的一聲響,是手槍砸落在地上的聲音。他茫然地伸出手去。
他的手,輕輕地碰觸到她垂下的發絲。
終於,一滴淚水,在宋紗的肩頭漾開。他深深地,深深地,回應她的擁抱,緊緊地抱住了她。
這一刻,好像可以到天長地久。
“何元生,你到底搞什麽!”一聲怒吼,將兩人從夢境般的相擁中驚醒過來。金素雅衝過來,狠狠地揪住何元生的衣領。
“為什麽槍裡沒有子彈,為什麽!”為什麽到最後,這兩個人都活著!
何元生懶懶地看著她,眼神裡有微薄的不耐煩和厭惡:“因為——它本來就沒有子彈。”他一把拍掉金素雅的手,姿態優雅地理了理衣領,好像一切,都是那麽理所當然。
金素雅徹底被激怒了:“本來!你真的是瘋了——你不是要為你妹妹報仇嗎?怎麽,下不了手了?原來你所說的,自己有多麽多麽愛妹妹,兩年來日日夜夜想的都是為她報仇,全都是廢話!”她嘲笑地看著何元生,“你這個懦夫,騙子!”
何元生看著她,目光意味深長。
“如果林至遠是和你這樣的女人結婚了,我反而要殺了他。”
他將手槍收進西裝口袋,最後嘲笑地看了一眼金素雅,轉身:“林至遠,你們兩個自由了。”他離開,沒有猶豫。
“等一下——”林至遠忽然道。
何元生站住,卻沒有轉身。
“為什麽——”他深深地看著何元生的背影,“你不是很恨我嗎?”他絲毫不會懷疑何元生對晴生的愛,那麽,是什麽理由?
燈光下,何元生的背影那麽孤單。
“你知道嗎,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和晴生從小相依為命。晴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父母給我們留下很多遺產。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在覬覦我們的財產。兩個孩子,面對那麽多居心叵測的大人,我們……”那是一段多麽可怕的歲月,沒有經歷過的人,又怎麽明白。
“我唯一的親人……”他忽然輕笑,“晴生,她是我這麽多年來堅持下來的唯一支柱。為了她,我甚至可以去死。”
林至遠輕聲地:“對不起。真的。”
何元生笑著搖頭:“對不起——能換回我的晴生嗎?林至遠,我真的,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即使你死一百次都不夠。可是……
“可是……晴生,她那麽愛你啊。”
她那麽愛你,愛到可以為你去死,又怎麽會,忍心讓你去死。
殺了你,晴生會難過吧。她那麽善良,寧願自己忍受痛苦,也不願意讓我傷害你一分一毫。又怎麽會要你去死。
“林至遠,我警告你,你一定……”濃濃的酸楚湧上鼻尖,好像,他要哭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待你愛的人。你的幸福,是晴生的生命換來的,如果你不珍惜,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輕輕噓了一口氣。
晴生,哥哥做的,對吧?
他起步離開。
“謝謝。”林至遠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他忽然對這個名聲狼藉的男子產生了一種叫做崇敬的感覺。
他緊緊地握住宋紗的手。
深深地凝視她的眼眸。
晴生,對不起。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好好地幸福下去。
仿佛是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宋紗仰頭對上他的眸光,臉上,有淡淡的笑容,堅定而美麗。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如互相纏繞的藤木,永不分離。
這時候——
有聲音猛然朝著何元生衝過去。猝不及防,何元生被撞得一個踉蹌,再回身的時候,隻對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都不要動。”唇邊的笑意有嗜血的殘忍,金素雅退後幾步,把槍口對準了林至遠和宋紗,“否則,我就開槍了。”
她退後到牆,警惕地看著三人。
林至遠下意識地擋在宋紗面前,眸光暗沉,如毫無星芒的夜:“金素雅,你瘋了——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手心,已經出了細密的冷汗。
唇邊的笑意越發的濃烈,金素雅輕蔑地看著林至遠:“命?如果以我一個人的命,能換林少爺的命,已經是賺到了。現在換三個人的,真是一筆好生意。”
然後——
臉色猛然一沉。
“林至遠,我恨你。”
她看著林至遠身後的宋紗,和林至遠緊張地護在宋紗面前的樣子,心底的嫉恨,猶如春雨下的春芽,一瞬間漫山遍野瘋長,掩蓋住大地的原色。
她恨他——
她恨他,讓她堂堂金氏大小姐,成為了曼哈頓最大的笑話。她的一切驕傲,都被他無情地踐踏。自從林氏宣布要退婚,她便把自己關在房裡,不敢出去見任何人。她無法面對昔日那些羨慕她的姐妹,在得知自己被退婚之後,會是怎樣的嘲笑。
她金素雅,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
“你恨我?”林至遠冷笑,“恨我什麽——恨我毀了你的豪門夢嗎?”他對晴生有愧疚,是因為他知道晴生是真的愛他,他傷了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可是,金素雅呢?
“你要嫁的,究竟是我,還是林家少爺?你喜歡的,究竟是我,還是我林家的地位和聲望?”誰不知道金家的小算盤,就是為了依靠林氏在亞洲以及歐洲的人脈,打開金氏企業在歐亞的市場。
他定定地看住金素雅,眼底的不屑,那麽明顯。
明顯到,如火上澆油。
“是嗎……”金素雅忽然冷笑,“啊,沒想到林大少爺,原來是會在意這些的人。沒想到曼哈頓的花花公子,居然還是個講真情的男人,哈……”她笑著,笑著,笑容如波紋,漾開。
握住槍把的手,因為大笑而顫抖著。
勾住扳機的手指,因為心底的嫉恨和怒火,而顫抖著。
“那麽,就讓你們兩個,到地獄去講真情吧——明天之後,各大報紙的頭條都會是,何元生為妹復仇,何林互鬥玉石俱焚……”
她大笑著,帶著眼底最深的恨意,如來來自地獄的邪惡女神美杜莎,扣下扳機——
宋紗屏住呼吸。
靜止的空氣中,仿佛只有子彈劃破空氣的尖銳聲響。
她怔怔地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
腦子裡,空白得如同白紙一張,沒有任何的色彩。
“砰”的一聲響,子彈離開槍膛,如脫離牢籠的惡獸,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嘶吼,朝著目標飛射而去——
“不要!”
來不及做任何思考,她發現自己的身子不知何時已經從林至遠的身後,擋在了他的身前。
她閉上眼睛。
等待劇痛的來臨。又或者,根本不會有痛,因為,會馬上死去吧。
燈光明亮,厚重的幕簾。
林至遠的面容慘白。
金素雅笑容燦爛。
她輕輕揚起嘴角。
“Smile,宋紗!”
你的微笑,像是彩虹,我的生命,瞬間絢爛。我用我的深愛,交換你的笑容。親愛的,我會一直深深地愛著你,請你一定要,永遠快樂地微笑。
——茹茹說,請你《微笑深愛》,微笑,然後深愛。
天氣越發的冷了。
街道兩邊的高樓,亦透著蕭索的氣息。天氣晴朗,微寒的風,夾雜著初冬的氣息拂過你的臉頰,印下冰冷的吻。
曼哈頓的街頭。
人來人往。
這裡有來自美國,甚至是世界各地的年輕女孩子,她們用各自美好的曲線和臉蛋,解讀著令人眼花繚亂的時裝。曼哈頓的街頭,就是一個時尚的T台。
有身著灰色大衣的女子,悠然地漫步在街頭。
她有漂亮的雙眸,雙眉秀氣如柳葉,是張東方女子的面容。街上的商店裡的服務員們都好像認得這個女子,路過時,總是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女子亦展開笑容,禮貌地回應著。只是,每當笑容過後,便又迅速歸於平靜。
笑容不再。
宋紗百無聊賴地散著步。
商店裡精美的商品,平常看來總是那麽賞心悅目,現在卻都毫無生氣地待在貨架上,引不起她一絲一毫的興趣。
路過報刊亭,花花綠綠的雜志鋪滿小小的店面,其中一本雜志被擺放在顯眼的位置,封面上的東方男子,有著英俊的面容,笑容燦爛如陽,卻隱隱地透出一股霸氣。
狠狠地衝那明亮的笑容瞪了一眼,宋紗氣鼓鼓地轉身離開。
該死的林至遠!
好不容易今天輪到她休息,本來打算一起去看想了很久的電影的——卻一大早的,被安妮通知他飛往巴黎,為了一場——不知道什麽會議。
她試著打他的手機——卻被告知已經關機。
明明昨天晚上說好了的!
難道說,是前幾天爺爺提起的結婚,讓他害怕了?
幾天前——
林家。
被裝潢成英國田園風的餐廳。
原木色的窗口,透進窗外明亮的陽光。米色的窗台上,白色瓷瓶裡插著一捧不知名的鮮花,大大小小甚是可愛。花的香氣,仿佛融入了明亮的陽光,遍布餐廳的各個角落。
黑色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乳白色的吊燈。吊罩是三朵倒吊的喇叭花,沐浴著陽光,仿佛亦發出淡淡的光芒。
喇叭花下,是一張木質長桌。
桌子上鋪著米色的桌布。
牛奶,果汁,豆漿;吐司,麵包,白粥,油條。
“爺爺,今天這個豆漿我親自磨的——不是外面買的哦!”展開燦爛的笑容,宋紗將豆漿盛入碗裡,端到林彭城的面前。
“唔……”表情是淡淡的,然而眼底的光芒,卻溫柔了一些。
宋紗看著林至遠眨眨眼,抿著嘴偷笑著跑回自己的位子。
老爺子端起碗喝了一口。
香甜的豆漿滑入咽喉,額上的皺紋,微微舒展開來。剛剛打算放下碗,抬眼,卻對上一雙期盼的目光。
宋紗笑眯眯地看著老爺子,一雙漂亮的眼睛撲閃撲閃的,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久經商場,甚至在全世界各大名校都做過演講的林彭城,在這一刻卻忽然好像失聲了一般,呆呆地看著宋紗,嘴巴微張,說不出話來。
顧管家看在眼底,忍不住發笑。
原本以為老爺子即使默許了少爺和宋紗在一起,可是心裡依然存有芥蒂,兩個人一定無法相處,可是沒想到這個宋紗看起來年紀輕輕心無城府,實際上卻很有一套——或者說,是她的天性使然,那總是掛在唇邊的明亮笑容,讓老爺子也無法對其硬起心腸。
林至遠拚命忍住唇邊即將綻放的笑容,不斷地往嘴裡塞吐司。
爺爺這樣呆呆的樣子,可真是不多見啊!
“好喝嗎?”宋紗卻仿佛對林老爺子的樣子視若不見,依然充滿期待地看著他,仿佛是一只等待主人表揚的小狗,眸光閃亮。
“……”原本不想要說什麽讓這個小家夥得意了去,可是——這個豆漿還真的是蠻好喝的。“嗯。”粗粗地應了一聲,林老爺子表情僵硬地伸手,示意顧管家。
顧管家急忙遞上報紙。
翻開,把那讓人難以忍受的目光擋在報紙後面,林彭城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真沒想到,跟這個女孩子相處了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會敗在這樣一個小女孩的手上——也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把孫子輸給了這個女孩。
她有著最明亮的笑容。
明亮得毫無雜質,如純淨水一般。雖然受過傷,雖然有過不幸的過去,但是那笑容,卻毫無瑕疵,如剛剛出生的嬰孩。
原來,這個世界上最有感染力的,不是悲傷,而是微笑。
他好像也漸漸覺得,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笑容,心情也會忍不住好起來。偶爾有一兩次錯過了,竟然心裡會有小小的異樣。
難怪,至遠會沉溺在這樣的笑容裡,無法自拔。
”你們——”突然開口,好像都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什麽時候結婚?”話說出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竟然,會主動問他們什麽時候結婚!
林至遠不敢置信地瞪著爺爺。
哇——
老爺子最近,是開始信教了麽?怎麽忽然心腸變得這麽軟起來,原本他還打算要做“長期抗戰”,可是沒想到,自從那次綁架事件成功脫險之後,爺爺居然對他的事情不再過問,甚至——默許宋紗住進了家裡!
宋紗也不敢置信地瞪著林彭城。
顧管家更是驚得下巴都要脫臼——
這這這,這還是他侍候了幾十年的老太爺嗎?上帝,老天,不會是被誰作法,交換了靈魂吧?
……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林至遠那個家夥,說不定,有結婚恐懼症吧?反正,他也曾經逃過一次婚了,所以,這一次,他又逃婚了?
不會不會!
宋紗趕緊搖搖頭,把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從腦子裡趕出去。
白癡,怎麽可能嘛。林至遠之前的逃婚,是因為他根本不愛金素雅啊。可是,他對她,是不一樣的吧。
所以,那個時候才會,傻傻的把六次死亡的機會都留給了自己。
不知不覺間,臉上已經漾開笑容,在這樣肅殺的深秋,也綻放出春日一般的色彩。
說起來,那天真的是很驚險呢——
在金素雅舉槍對準他們的那一刹那,若不是警察從外面開槍,正好打在她的手臂的話,說不定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呼吸著這樣的空氣了。
……
“林至遠,為什麽會有警察來呢?”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麽時候報的警,早說嘛,害她那麽擔心。
“我並沒有報警。”林至遠的面色,有些蒼白無力。“我只是,故意讓那些人看到我和金素雅。我知道,一定會有人為了爆料和新聞而跟蹤上來,這樣就會發現我們的險境然後報警。”
只是沒想到,警察來得那麽晚。
如果不是何元生有意放過他們,恐怕警察來了也只能找到他們的屍體了吧。
……
這時候。
忽然身後有人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哎哎哎——”她痛得大喊,轉身看,原來是一個圓圓臉的小孩子,穿著黃色的馬甲,手裡拿著一個甜筒舔得正歡,一邊衝著自己不懷好意地笑著。
“喂,你撞了我,怎麽不道歉?”宋紗單手叉腰做茶壺狀。
“嘻嘻嘻……”小孩子嬉笑著跑開,另一隻手裡,一條白色的絲巾在空中迎著寒風飛舞,他使勁地轉著胳膊,看著絲巾在空中旋轉的樣子,樂得咯咯笑。
“唉,現在的小孩子……”宋紗嘖嘖地搖頭,正要感歎現在的孩子不懂禮貌,可是——“哎?”等等——她打開手中的購物袋——“喂!那是我剛買的絲巾!”
深秋的曼哈頓街頭。
黃色的出租車在街上開來開去。
“嘻嘻嘻……”一個小男孩一邊舔著甜筒,一邊舞動著手裡的白色絲巾,在人群中穿梭著,靈活得如同小魚戲水。
“喂!站住!”一個女孩子氣急敗壞地跟在後面,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個——壞——”
他們好奇地注視著相互追逐的兩人。
喔——好調皮的小男孩,他媽媽追得他好累呢。大家的心裡都這麽想著,唇邊忍不住露出和善的笑容,看著這對追逐的“母子”。
人們友善地讓出路來,讓這對“母子”通過。
“幫我,幫我……”宋紗跑得氣喘籲籲——幫我抓住他!
唉,都怪皇宮酒店的設施太過於完好,上上下下都有電梯,私人管家出入又可以乘坐專門的車子,才導致她缺乏鍛煉……
“追不到!”仿佛是知道她的筋疲力盡,小男孩忽然轉過身,衝著宋紗吐了吐舌頭,然後一溜煙消失在拐角處。
“嘿!”宋紗火冒三丈。
今天如果不逮住這個小家夥,她就不姓宋!
停下腳步。
深深呼吸,再深深呼吸——
“小鬼!站住!”
她猛地衝過去——
那麽溫柔的陽光。
那麽,清新的風。
夕陽照在小小的廣場上,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鍍上了金子般的光彩。
一群潔白的白鴿,悠閑地啄食著地上的谷粒。
黑色的鋼琴。
穿著白色襯衣和黑色西裝的男子。
他微笑著,看著她。碎發,在額上留下錯落的陰影,隨著風兒輕輕晃動,仿佛,是被撥動了的弦。
她呆立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舔著甜筒的小男孩,站在廣場的另一側,對著她笑得那麽燦爛。
他含著笑,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捧薑花。那種,白色的,如蝴蝶一般的花朵,在翠綠的葉子中間,輕輕地綻放著美麗。
淡淡的薑花香。
她懵然地接過。
然後收獲了一懷的香味。
薑花,是巨蟹座的守護花啊——是她的守護花。
這時候,周圍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駐足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這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就是電視上常常看到的,林氏企業的總裁林至遠吧——那麽,這個女孩子,難道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灰姑娘嗎?
他牽起她的手。
手指微涼,然而掌心卻溫暖。
他和她走下台階,穿過廣場的中心。
鴿子們優雅地邁開腳步,為兩人讓出一條小道。琥珀色的眼睛,亦好奇地看著兩人。
直到鋼琴前面,他才停下。
放開了她的手。
心中有奇異的感覺,卻無法言喻。那是喜悅嗎,還是別的什麽?
他在鋼琴前坐下。
纖細白皙的手指,修長而漂亮,輕輕地,落在黑白琴鍵上。
指尖,仿若有透明的精靈,親吻著那些白色的黑色的琴鍵,緩緩地奏出一首美麗的《Kiss the Rain》。
“生命中,不斷有人離開或進入。
於是,看見的,看不見,記住的,遺忘了。
生命中,不斷地有得到和失落。
於是,看不見的,看見了,遺忘的,記住了。
然而,看不見的,是不是就等於,
不存在。
遺忘的,是不是會永遠的,
消失在你的世界。”
他的聲音,輕輕的,淺淺的,如初雪,輕吻在她的面頰上,輕吻在她的心裡。
“親愛的,
如果,看不見的,依然存在。
親愛的,
如果,遺忘的,總是出現在我的心底。
那麽我能不能選擇,記住你。
親愛的,我能不能,貪心,自私地,
要求你,永遠陪在我的身邊?”
她安靜地站在那裡,安靜地聆聽著他的彈奏。
懷裡的薑花,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輕柔而優美的音樂,靜靜地,在這微冷的空氣中流淌著。它好像有一種魔力,讓所有的人都為之駐足,讓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面帶微笑。
連鴿子,仿佛都在微笑。
他也看到了,她的唇邊,一點一點慢慢綻放的笑容。
還有,眼底的晶瑩。
正是這樣的笑容,讓他沉醉,無法自拔啊。
他閉上眼睛。
音樂從指間滑出。
陽光下,他完美的側臉,如希臘雕塑般,仿佛籠著聖潔的光芒。
一曲終了。
廣場上,安靜無聲。
唯有風,發出輕輕的“嗚嗚”聲;唯有那鴿子的雪羽,發出“撲棱棱”的聲音。
人們都沉浸在美妙的音樂中,久久無法自拔。
他站起來,凝視著她。
她亦,深深地回視他。
唇邊的笑容,如春暖大地,冰雪初融,一點一滴綻放,從小小的花苞到怒放的花朵,明朗得讓人睜不開眼睛,明朗得,讓人忍不住熱淚盈眶。
鋼琴的頂蓋,映出藍天白雲。
一隻竹編的籃子,那種,有著琥珀般顏色的酒,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鬱金香形狀的玻璃酒杯,優雅得幾近完美。
香檳。
Champagne。在法語裡面,是歡樂的意思。
在看到那琥珀色液體的一瞬間,眼眶中的淚,終於忍不住,滑落臉頰。
……
“Champagne,代表著快樂、歡笑。”他的聲音輕若無聲,然而卻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溫柔得如小兒的觸摸,“紗紗,我希望你會一直快樂。”
……
還沒有知覺,恍惚間便聽見輕微的撞擊聲。她手裡的酒杯,和他手裡的酒杯,親吻出愛的聲調。他看著她,眼眸深沉,卻又明亮如星:“紗紗……”
“嗯……”
“我們,結婚吧。”
“……”
“嫁給我吧。”
夕陽,鴿子。
香檳,歡樂。
她的手,和他的手,交疊,在夕陽下的剪影。
微笑,深愛。
請你微笑,然後深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