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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南境有星辰》第46章 這樣也好
  第46章 這樣也好
  巴蘭坐在審訊室裡,臉上還是那張慣常的商人笑臉,貌似熱情卻不真誠,警察問什麽她好像都認真答了,但一點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

  她心裡很平靜,知道遲早會過這關,她當初圖錢做了孟阿婆的老板娘,是有心理準備的。她自小家裡就窮,阿媽改嫁過後就當沒有生過她這個女兒,她曾經為了四十塊學費在她門口等了一整天,阿媽連面都沒有露過。九十年代阿爸開始從境外人體運毒,不能進食,不能排泄,冒著生命危險每次才拿三百塊,再換幾顆麻古供後媽過癮,他自己轉手就輸光。

  後來阿爸逼她一起運,如果不願意就會被毒打,第一次吞毒她才十五歲,連水都隻敢抿濕嘴唇,每個卡哨都像一道鬼門關,路上打個盹兒都夢到自己體內的膠囊破裂,命喪當場。她在廁所痛苦得連哭都不敢哭,把那些繭丸排出來時,阿爸正和上門討債的人擔保還不上就拿她抵債,反正小女兒又嫩又漂亮,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她的心腸就這樣越來越冷,越來越硬,這世道笑貧不笑娼,她運氣不錯,才去坐台就遇上了孟東勒。他雖然喜怒無常,有時候還拳腳相向,不過錢方面他是放手不限她的,哪怕再笑話她的品位,她大包小包往家裡帶,他也不過要求她在國內低調一點,所以他們兩公婆雖談不上什麽深厚感情,和他過日子她是心甘情願的。

  或許將來比眼下嚴重百倍的結果都會來,不過現在還到不了那一步,違禁品和拉古是孟東勒早預備好,萬一出事用來轉移視線的,有王總和老孟的手段在,拉古絕不敢反口。

  至於和群英的牽扯,警察要是有證據也沒必要聲色俱厲來審她,和孟東勒那樣陰沉又暴力的老公同床共枕了數年,她哪裡還會怕小警察的雷聲大雨點小。

  其實這樣反而好,昨天王德正才通知她無論如何這個星期要讓康山答應帶路,然而山裡那條斷路通不通,對康山都是條死路,所以她一直沒舍得開口逼他。那孩子她喜歡,連哄帶威脅才弄到手,當然不想他年紀輕輕就悄無聲息地沒了,也不知道這會兒康山怎麽樣了……

  一牆之隔,康山在童彥偉的敘述裡頭越低越狠,他像是想把軟趴趴的衣服當成硬殼,恨不得埋到裡面去,那些心底的苦痛酸澀就像他肩負的重擔一樣,因為太過無能為力,也就默默承受了。

  他太了解小伊,所以知道童警官說的都是真的,她差一點就為了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把命都丟了。

  早上接到蘇教授的電話康山覺得不對勁,就直接去了七小,聽古老師說了才知道小童老師的朋友被綁,如意小館老板娘的女兒也失蹤了,小童老師和蘇教授已經到盈城去想辦法。

  他想幫忙,哪怕不為媽媽的病,為小童老師在七小肯一待三年,他也想幫幫她。正好他計劃趁放兩天假陪媽媽到盈城去辦港澳通行證,就想試著看能不能聯系上小伊,沒想到他還沒找到小伊,王德正的人先找到了他。

  “他說,讓我找到山裡的斷路,他就答應我和小伊在一起。”

  事實上,當王德正的人把電話遞給他,他聽完的第一反應就是小伊的安危,想起王德正篤定他倆在戀愛的語氣,他就遍體生涼。饒是如此,且有小伊的警告在先,王德正的提議還是讓他怦然心動了。

  “還有呢?”

  “沒、沒有了。”

  康山低著頭,像犯錯的小孩,他不敢說小伊曾經告訴過自己,青寨最近有“大貨”要入境,所以王德正急需要找到那條藏在荒山密林裡的老路。小伊還再三警告過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王德正的要求,否則他會被殺人滅口。

  這幾個月他一直很奇怪,小伊的膽子好像越來越大,不再謹小慎微,千方百計遮掩,有時候甚至提出像正常情侶一樣在街邊坐一坐、吃個飯、聊聊天,直到童警官把永南街區的事告訴了他,他才明白過來,小伊早有死志。

  就像媽媽一樣。

  康山痛苦地掩住了面,他身邊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想以訣別的方式來愛他,可是沒有了她們,他像孤魂一樣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童警官,我想見見小伊。”

  “她隻受了輕傷,但情緒比較糟糕,王德正讓拿嬸在醫院守著她,不過等她精神狀況好一點,我們可以要求她到隊裡來做個正式筆錄,到時候再想辦法安排你們見個面。”

  “謝謝。”

  康山又耷拉著肩膀,變成了沉默寡言又畏畏縮縮的小孩。

  “所以藥都是拉古給你的,巴蘭沒有經過手?”

  “對,老板娘沒有親自提過或者做過。”

  只是在他答應她以後,拉古告訴了他鍘刀下方的活動機關,然後每個星期他收場關門那天都能從裡面拿到足夠的藥量。

  “康山,你要對蘇教授的安排有信心,那些強鎮痛的藥物不要再給媽媽服用了,飲鴆止渴不可取。”

  康山很想應下來,可是媽媽越來越頻繁發作的疼痛,還有發作時痛苦隱忍的呻吟,痙攣抽搐的身體都讓他點不下這個頭,只能抬起枯窘的眼,沉默地望著童彥偉,昏黃的燈光打在少年乾瘦的臉上,勾勒著遠超他年齡該承受的無奈與困頓。

  “蘇睿會馬上安排你媽媽先住進醫院做基礎檢查,然後咱們去昆市出一份全面的身體狀況評估,方便香港那邊盡快得出結論。”

  彥偉原本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只是站起來按了按他的肩膀,好像能借兩分力氣給這個已經不堪生活重負的男孩。

  有童歡陪伴,於衿羽休息調整了一天,終於能陸陸續續把被綁後的所有細節都說清楚。第二天,陸翊坤陪著童歡和於衿羽到二醫院看徐剛,因為隔天他就要轉去昆市大醫院做手臂神經接駁手術。

  還沒有人告訴徐剛真實病情,他樂呵呵地靠在床頭招呼童歡吃蘋果,給她講童師兄是多麽英勇地救了他一命,徐媽媽坐在一旁,帶著疲倦的微笑聽兒子說得眉飛色舞。

  徐家家境不太好,徐媽媽滿臉風霜,手上明顯是做粗活的痕跡,肩膀因為長期佝僂著,脖子突出來一個變形的大鼓包,讓她看上去頭好像總想往前伸,卻又被什麽壓住了。聽說童歡是童警官的堂妹,徐剛又壞壞地介紹衿羽是童師兄的“準女朋友”,徐媽媽拉住兩人的手不住道謝,也不會看衿羽別扭的臉色,直誇她漂亮,童警官好福氣。她不太會說普通話,用拗口的發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拉住兩人的手掌卻粗糙又溫暖。

  送童歡她們出來時,她又一再道謝:“他爸已經先去昆市聯系病房和手術的事了,說回來再好好謝謝你哥哥,小剛都跟我們講了,要不是童警官扯住了他,他已經衝進理發店裡,就不是被飛出來的玻璃劃到手臂那麽簡單。”

  想到差點失去獨子,徐媽媽依然心有余悸。

  “阿姨,徐剛的手昆市能治好嗎?”

  “治是能治,醫生說日常生活影響不會太大,但長時間握拳用力肯定是做不了。”

  也就是說,沒辦法再拿槍了,童歡回頭看了看病房裡還嬉笑著在揮左手告別的小夥子,心裡一酸。

  徐阿姨神色卻並不愁苦,相反很平靜坦然:“這樣也好,從他進了禁毒隊我和他爹就心驚肉跳的,以後他只能做後勤文職,我們反而能睡個踏踏實實的覺。”

  童歡她們又簡單聊了幾句,準備走的時候龔長海也過來了,身後除了妻子雷芸,還有穿著白大褂的蔡隊老婆王豔雲。蔡歸和龔長海是十余年的老搭檔,兩人一個八面玲瓏一個雷厲風行,曾經是盈城緝毒線上讓毒販聞風喪膽的絕配,連找的老婆名字都帶個“雲”字,現在蔡歸已經升任盈城市公安局局長,不過緝毒隊這些老隊員習慣了,還是跟著叫蔡隊,管王豔雲王醫生叫嫂子。

  龔長海還沒去看兒子,先到了徐剛這裡,慣例說些安慰的話,他脾氣硬,說話也硬邦邦的,沒什麽實際作用。倒是王醫生一把大嗓門,說起話來擲地有聲,因為專業顯得格外有說服力,三言兩語把徐剛媽媽說踏實了。

  雷芸則和王醫生完全不同,她面色滄桑,看上去很憔悴,隻依稀能看到點年輕時漂亮的輪廓,不過她說話輕言細語,笑起來時,眼角皺紋和臉頰上特別顯老的法令紋都舒展了,是個很可親的女人。

  慰問完了徐剛,等龔長海從病房出來的間隙,於衿羽和童歡也受到了兩位女士的照拂,四個女人在一起,陸翊坤摸摸鼻子退去車裡等著,倒是於衿羽看著兩位家屬思緒萬千。

  “要我說老龔年紀也大了,你也該勸勸他,本來老蔡這個位置該他坐的,我倒不在乎什麽級別,不過圖個心裡踏實。”

  雷芸微微笑著搖頭:“他樂意在一線待著,我聽他的。”

  “你呀就是脾氣太好,自己累成這樣都不知道喊聲苦,”王豔雲一副過來人的口氣衝衿羽說,“小姑娘,快看看,嫁警察可得熬得住又心臟強大。”

  衿羽訥訥地應一聲,頭越垂越低。

  心細的雷芸看出了衿羽的尷尬,連忙轉移了話題:“你別這麽說,其實是我拖累長海,如果不是娶了我……”

  “打住,打住,哪年的老皇歷了,還在當回事說。”

  雷芸和龔長海的事算是盈城緝毒線上一樁傳奇,緝毒隊隊長和自己救出來染了毒癮的姑娘好上了,雖然雷芸是為人所害,當年結婚報告的政審依然差點過不了,硬氣的龔長海拚著脫警服都要和雷芸在一起,鬧得上下皆知,事最後雖然成了,到底影響不好,否則這些年以龔長海立下的功勞,早不該在盈城緝毒隊裡窩著了。

  雷芸和氣地笑笑:“要我說,他那倔脾氣不上去也好,這些年要不是老蔡在上頭到處給他兜著,領導早得罪光了。”

  “我聽老蔡說,本來留市那邊要調他去州裡,他自己越級在彭局那裡立了軍令狀,組了個專案組查案,非不肯去?”

  “我也不清楚,工作上的事長海一般不和我說,怕我亂想。”

  “可他在邊鎮上一待幾個月,家裡的事都甩給你,也不是個辦法,你還是勸勸他,讓他退……”

  王豔雲和雷芸是多年的老友,一見面就聊不夠,她嘴快話多嗓門也大,兩個年輕姑娘晾在一邊插不上什麽話,又不好先走,只能聽她念緝毒隊家屬那本難念的經。童歡原本已經明顯感覺到衿羽態度的轉變,不過想想她被綁後所經歷的,退縮也在情理之中,現在王豔雲又是抱怨又是規勸,明裡是對著雷芸,其實句句敲打在於衿羽的心上,直聽得她手心冒汗,整個人蒼白得像鬼。

  童歡摟了摟衿羽的肩膀,不知從何安慰起,一抬頭居然看見了童彥偉。他穿了件深藍色的格子襯衣,蓬飛的亂發因為連日的疲勞耷拉下來,反而露出了寬額高鼻的輪廓,兩道濃黑的眉毛壓著他心事重重的大眼。

  “我來接你們。”

  童歡愣了愣,推了一把低著頭的衿羽,感覺閨密雖然腳步踟躕,卻還是跟著自己的力道在走,果斷說道:“我坐陸哥的車,你倆一起吧。”

  在王豔雲的調侃裡,各懷心事的三個年輕人離開了。

  Y省夏季的熱風夾著刺痛皮膚的強光,照在醫院大門口,街前被蒸烤著的地皮白晃晃一片,只有幾個不得不外出的人,都垂著頭走得有氣無力,像在猙獰烈日下失了魂。

  童彥偉開車帶著於衿羽往城外走,後面除了陸翊坤的大吉普,還跟著兩個便衣的車。車內異常安靜,這是自於衿羽被綁架後,兩人第一次正式的獨處。

  “你身體好點沒?”

  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彥偉才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很多了。”

  “那就好。”

  童彥偉掏出了一根煙,他最近才染上的煙癮,兩排雪白的牙齒咬著土黃的煙頭,狠勁吸上一大口,於衿羽伸手把香煙掐斷了。

  “我不喜歡聞煙味。”

  “哦。”

  他尷尬地收起了煙盒,想了想,揉成一團開窗投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衿羽偏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目光閃動,才有了一兩分往日的模樣。

  車輛盤山而上,最後停在了西郊烈士陵園。那是片依山傍水的清靜之地,松柏長翠,草碧花秀,整齊劃一的墓碑自高處排列而下,新砌的陵墓削石破壁刻字嶙峋,年代久遠的字跡模糊有青苔疊痕,仿若那些犧牲給生者留下凌厲的哀痛,日久天長也模糊在歲月的風刀裡,成了幾抹濕漉漉的灰綠暗影。

  拾階而上,暑氣不侵,道旁的墓碑森冷孤峻,每一塊都藏著一個關於生命消逝的哀歌。在彥偉停住的地方,衿羽發現是一大片無名墓碑,最年輕的孩子才十九歲,墓前還留著紙錢燃燒飛濺的幾點灰印記,像是家人泣血的淚痕。

  衿羽死死盯住那些痕跡,心抽痛著往下墜。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麽?”

  “怕嗎?”

  童彥偉的聲音沒有了往日刻意的吊兒郎當或是昭顯距離的躲避,很溫柔,從未有過的溫柔,只是那溫柔並不打動於衿羽,反而叫她的心越發地沉了下去。

  “不怕。”

  “盈城緝毒線上歷年來犧牲了的同志,有一部分被家人帶走,還有一部分留在了這裡,有些事業未竟,暫時不能留姓名,有些身負毒販追仇血誓,不敢留姓名,還有遺體沒找到的衣冠塚,或是數人遺體被毀無從區分,共用了一個墓穴。”

  彥偉指了指上方空余著的數個位置:“我陪龔隊、老樊來祭拜過,他倆都笑稱那裡是‘老家’,我們F市……也有片同樣的‘老家’。”

  他說起“老家”二字,平淡得仿佛回家吃飯般輕松的語氣,可字字句句砸在於衿羽的心頭,有灼灼烈火焚過的劇痛。

  “這個孩子叫楊亮,父親是龔隊和蔡隊的生死之交,做臥底時犧牲了,沒有遺體。楊亮高考失利,當了武警小戰士,龔隊想找關系把他調到市裡,他自己堅持要去卡哨,三個月後因為抓捕利用孕婦運毒的嫌犯,被手雷炸死。”

  彥偉指著上面一排一個明顯新移過來的墓碑:“那是楊亮父親楊忠輝的衣冠塚,楊亮母親在楊亮犧牲後兩個月也去世了,龔隊原本想把他們一家三口葬在楊家祖墳,不過楊阿姨說她老公和兒子應該會更喜歡和戰友們在一起,遠眺盈城一方水土,龔隊就把楊阿姨的骨灰也放進了楊叔叔的衣冠塚裡。”

  位於半山腰的西郊烈士陵園視野尤為開闊,鱗次櫛比、規格統一的墓碑宛如衛士,整個盈城都在其守望之下,一江水繞城而過,匯入山下大河,萬裡晴空,汙穢暗角無所遁形。

  衿羽沉默地看著那一家三口的墓碑,無名無姓,立於青山碧水之間,像他們曾經做過貢獻卻不為人知那般,守衛在山前一隅,守衛著隔山跨水那一條有形也無形的邊境線。

  “衿羽,對不起,讓你經歷了不好的事,等你把該做的事做完,就回去吧。和爸媽去國外散散心,刷爆他們給你的信用卡,把盈城這一切都永遠拋在腦後,再也不要想起來。”

  於衿羽漂亮的大眼裡蓄滿了淚水,這兩天的磨難對她意志力的摧殘是毀滅性的,她終於明白,愛情不是她口中那些自我感動的口號,彥偉所說的不適合是真的不適合,直到此刻,她想起被擄走的那一幕依然瑟瑟發抖,她依然不知道即便事件重演她能做什麽,她的確不是能勇敢到站在他身邊的女孩。

  她什麽都不說,童彥偉也能讀懂她眼中所有的傷痛和退縮,他笑了笑,眼圈卻紅了。就像他從來沒想過要結婚一樣,他從來也是喜歡她的,所以他比誰都希望她過得好,能永遠幸福得像泡在蜜罐裡的公主。

  他紅著眼摸了摸她的頭,縱容自己第一次,也應該是最後一次把她拉進了懷裡,很溫柔很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對不起。”

  “彥偉,我們結婚吧。”

  童彥偉不敢置信地低下了頭,看她仰著流滿淚的臉,抽了抽因為哭泣而甕聲甕氣的鼻子,再次憨笑著說:“我們結婚吧。”

  “三三昨天醒來以後,就說要去學急救課程,我也跟著報了,”於衿羽在那一刻清楚意識到了自己和好友的不同,三三受挫之後首先做的是充實自己,而不像她陷在恐懼的情緒裡自艾自憐,“她還要求陸哥每天給她特訓防身術,不過我運動細胞沒她好,沒她上手快,但我報了跆拳道班,回家就上課,我還會去看所有毒品、自救、生存常識,我,我是怕,嚇壞了,你要給我時間適應,可是我!我不放棄!”

  童彥偉看她點著小腦袋,掰著手指數自己做的那些事,磕磕絆絆地解釋著,有濃鬱的情感在他胸口湧動,像是要溢出來。

  “我會和三三一樣,跑步、打球、鍛煉身體,打槍我都能學的,”她忽然緊緊地抱住了他,“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我確實還不行,所以我聽你的會回去,不過我會努力成為你能愛、敢愛的人。”

  她的眼睛像兩顆黑琉璃,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把她嬌美的臉蛋都照得發亮。面對著這樣一張臉,要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清涼的山風一吹,童彥偉的頭腦清明幾分。

  生活不能只靠感動的,擺在於衿羽跟前有無數條坦途,條條都是康莊大道,他不能讓她選唯一那條坎坷的路。

  他輕輕地推開了衿羽,替她拂開哭得黏在臉頰上的碎發:“你別急,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我不用想,彥偉,我從十八歲那年就隻想嫁給你,我能像龔隊的愛人一樣,當個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的好老婆。”

  因為怕他再拒絕,衿羽認認真真衝一排排陵墓三鞠躬,然後飛快地在他臉上啄了一下就跑了,連站在遠處的兩個便衣都差點追不上她。

  童彥偉站在風中,臉頰上嬌軟的觸覺還停留在那裡,像有一隻小手穿過肌膚直接掐住了他心尖,一陣酥軟一陣痛,就像他火熱的心,還有越吹越涼自胸口掠過的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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