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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南境有星辰》第19章 相信我們
  第19章 相信我們
  李紅守著婆婆喝完中藥,邊給她按摩風濕發作的腳,邊聽她罵童歡罵兒子罵命,罵了半小時,聽著聽著,她的思緒就飄遠了。

  她家裡窮,長得也一般,偏偏父母為了兩個弟弟的婚事在她的彩禮上獅子大張口,最初相親的時候,胡家和老虎都沒看上她,再說以胡家的經濟條件也拿不出那麽多彩禮。結果半個月後,她被鄉裡的幾個混混調戲,差點失了身,是老虎經過救了她,沒想到卻被她家賴上,非說胡益民看了她身子,一定摸了抱了,得負責。她是和家裡斷了關系自己跑到胡家來的,老虎沒說什麽,還是婆婆看她做事勤快,裡裡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有個好生養的身材,看相的又說她命裡有兩子,最後讓老虎和她成了親。

  結了婚,婆婆強勢又小氣,公公身體差,後來又中風,她都撐了過來。胡老虎對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他愛喝酒,仗著拳頭硬到處打架惹事,對她也動過一兩次手,賺了八百,和狐朋狗友能胡用掉一千。但手裡寬裕點,他會給她買東西,兩個年輕人到夜裡也是乾柴烈火,很和諧。他跟著一群兄弟在外頭再怎麽鬧,倒是沒碰過別的姑娘。

  懷孕到五個月去照了B超,看到是個兒子,她日子好過了很多,老虎在家裡也待得多了。小虎子生下來的頭年是她過得最舒心的日子,有時候看著胡益民頂著兒子到處炫耀的樣子,覺得還挺幸福。

  可是娃娃嗷嗷待哺,公公忽然全癱了,婆婆也病倒,老虎留下所有錢,不知道跟什麽人就去了翡國。整整四年,寄回過三次錢,不到十個電話,最後兩年更是音訊全無,她做好了守寡的準備,倒是婆婆怕她帶著小虎子跑了,態度越來越軟,公公去世後,她完全成了老胡家的主心骨,慢慢地被時間磨得假裝沒有這個丈夫。

  去年秋天,老虎忽然回來,說是在翡國做玉石生意發了財,看她裡裡外外撐著一個家,又聽婆婆說她一人做三份工替公公治病,砸鍋賣鐵地操辦了後事,帶虎子給公公守足一年孝,二話沒說把銀行卡都交到了她手裡,說這輩子都和她好好過,要讓她過好日子。

  交到李紅手裡的銀行卡余額是她想都沒敢想的,接著胡益民蓋房買車,呼朋引伴,給她、小虎子和婆婆買各種用得上用不上的東西。鎮上都說她熬出頭了,以後好過了,連七八年沒理過她的娘家都喊著女兒姑爺上門來走人情。

  然而她心裡慌。

  李紅沒讀過什麽書,但她不傻,胡老虎那樣子花錢,還一副天長日久都不會愁錢的樣子,做的就不像正經生意。

  胡老虎當初能出手救她,她就不信他是壞人,她自己跑來胡家,也不是奔著錢奔著靠男人來的。她不怕吃苦,可眼見著日子好過了,錢像水一樣花出去,胡老虎十天半月不做事,忽然就一遝一遝的錢往回拿,她反而怕了。

  再後來,就發現老虎在吸毒。

  那一夜,她從廚房拿了把菜刀,橫在自己脖子上,說他若戒毒她以後都好好和他過,生兒子生女兒,再苦再窮都守胡家一輩子;如果不戒,她就帶著虎子一起去找公公。

  老虎悶頭抽了一夜的煙,真的下定決心把毒給戒了,戒得很辛苦,可是她守著這個終於齊整了的家,開始覺得有了希望,直到七小那驚天一炸。

  其實對著銀行卡裡越來越多的錢,她心裡隱隱知道,隨時都可能會有這麽一天,所以當這一天真的來的時候,她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認命般的平靜。

  老虎對著她咬死什麽都沒做,警察也找不到證據,他強調自己最多因為吸毒被關押一陣子就放出來了。她知道周圍有公安在盯梢,做什麽事都有人跟著,街坊鄰居、老虎的酒肉朋友都被盤問得底朝天,好在老虎在外頭做的事從來把家裡撇得一清二楚,有時候她忍不住也開始幻想,會不會真像他說的那樣,這件事會就這麽過去了。

  罵罵咧咧的婆婆終於累了,半眯著眼打起了盹,嘴裡還不時哼哼幾句。李紅把窗簾拉好,端著藥碗出門,正巧有人按響了門鈴。

  李紅拉開大門,看到盤問過她數次的童警官帶了個很俊的後生站在外頭,她有點不耐又不得不態度順從地問:“警察同志,又有什麽事嗎?”

  “今天是私事,私事。”童彥偉遞上幾本嶄新的課本,“我幫三三給小虎子送書來。”

  童彥偉抬腿欲進,李紅卻紋絲不動,也不接書,隻道:
  “幫我謝謝童老師,小虎子被我送到朋友家去了,在昆市已經開始上學。”

  “我們剛去過太平鄉,在你娘家看到了你弟媳去年生的兒子。”

  “你們去我家幹什麽!”李紅聲音驟然拔高,又很快放緩下來,“我們沒有太多往來。”

  蘇睿很平靜地說:“胡益民出事後,你擔心胡小虎的安危,第一時間把他送走了。在胡益民回家前,你有往來的親友很少,所以你還是只能相信血緣,讓你父母找能放心的人安置了小虎子,而你給了一大筆錢。”

  童彥偉擔心蘇睿過於冷靜直接的敘述引起李紅的情緒反彈,才想撞他肩膀一下,熟知他脾性的蘇睿恰到好處地後撤一步,他差點沒從台階上摔下去,被蘇睿伸出一根手指頭頂住了背,完了還不滿地掏出紙巾擦了擦手,換來童彥偉哀怨的一瞥。

  李紅沒有心情看他倆的花槍,臉上陰雲密布:“你們想幹什麽?”

  童彥偉笑眯眯地把書硬往李紅手裡一塞,擠進了門:“我們是擔心小虎子的安危,三三一再交代我,要找人保護好虎子。我以為你是把孩子送回了娘家,想過去確認一下他的安全。”

  “誰會找我家虎子?就算想找,讓他們找去。我爸媽那樣認錢不認親的人,我會放心把兒子交給他們?”

  李紅嘴裡這麽說著,卻還是由著彥偉和蘇睿進了大門,又飛快地把鐵門關上。

  “你父母兄弟的確都貪錢,小弟媳給我們端茶水都隻放了點葉梗,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們不會把圈錢的機會讓給別人,安置虎子最大的可能性,一是你母親的兄弟姊妹家,二是你弟媳的老家。不過以你弟媳在家裡囂張的態度,以及她老家版納距離昔雲更遠的情況來看,她娘家兄弟的可能性更高。你知道他們貪圖你手裡的錢,你也一定辦了別的號碼隨時和虎子保持聯系。他們不敢苛待胡小虎,為了長期留住小虎子這個搖錢樹,更不會輕易告訴別人,只會假托是朋友的孩子好好照顧。”

  蘇睿平靜的聲音有不容辯駁的氣勢,何況事實一切如他所料,李紅還算鎮定地沒有黑臉默認,而是再次岔開話題:“你們上門來到底是幹什麽?”

  “我來是想告訴你,如果我能想得到,別人自然也想得到,你要保證胡小虎的安全,必須相信我們,配合他。”蘇睿示意童彥偉。

  李紅的臉色有點灰敗,並不應話,眼裡卻有隱隱的恨意,也不知是對蘇睿無情的拆穿,還是對世事的不平,最終卻垂下了硬挺直的肩膀。

  “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追著我沒用的。”

  童彥偉祭出蘇大少爺這個殺器,果然五分鍾不到,就把李紅擊垮,趕緊擺出人畜無害的笑臉再來打圓場。

  “李紅,查案歸查案,但是你們家屬我們是一定要保護的,何況我也不瞞你,胡益民是我們在爭取的對象。”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黃鍾和胡益民的關系,你也不知道?”

  黃鍾和胡益民打小就認識,是一起爬樹摸鳥、炸魚偷狗的夥計,李紅知道這事瞞不住,也並不回避:“你們第一次給我看黃鍾照片的時候我就說過,老虎狐朋狗友一大堆,這人應該見過的,但我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印象。”

  “我們從街坊老人那裡打聽到的,他倆是發小,不過你婆婆不承認。”

  “我嫁過來以後,沒聽老虎特意提過有這麽個發小,小時候認識的朋友,大了不在一個地兒待著,疏遠了也多的是,老虎不在家那幾年,我公公生病、去世,幾次砸鍋賣鐵要過不下去了,這個叫黃鍾的也沒出過面,我想總不是多鐵的朋友。至於我婆婆怎麽說,我不清楚,老人家最近身體不好,剛睡下,如果你們要問她,等她睡醒再來吧。”

  李紅想開門趕客,被彥偉攔住:“黃鍾家昨天被抄了,所以我們才會第一時間想找到小虎子保護起來。”

  開門的手停住了,李紅的嘴抿得緊緊的,在方正的下頜上抿出兩條石刻般的紋路。

  “不知道什麽人做的,完全是抄家的做法,該翻的都翻了,砸得稀巴爛。你說你不清楚黃鍾這個人,我可以簡單告訴你,他父母雙亡,沒有家室,孤家寡人,家被抄了也就抄了,不過損失點財物,但是如果同一批人找上你家,甚至找上小虎子,你們能不能承擔?”

  李紅一言不發,但是如果細看,她堅毅的嘴角在微微抽搐。

  “你們暫時安全,並不是對方不想出手,而是我們一直有人跟著你們,名為監視,也是保護,但是,會是誰擔心黃鍾說出不該說的東西?那些和胡益民到底有沒有關系?”

  院子裡響徹著蟬鳴,在幾人忽然安靜下來的空氣裡撕心裂肺地囂叫著,李紅想著每天在電話裡喊要回家的兒子,想著一字一句對她說“你不知道就什麽都不要講”的老虎,想著絮絮叨叨說早年賽神仙判過兒子命硬會長壽的婆婆,忽然覺得頭頂的白日亮到晃眼。

  而長得很好看的男人講完一大段讓她心驚肉跳的話,就懶洋洋地站在樹蔭下,貌似事不關己地在乘涼,可那雙寒潭般的眼一看過來,她就猶如烈日下被澆了一盆冰水,每一寸皮膚都在顫抖。

  黃昏,夕陽爛醉。

  從胡家回來的蘇睿牽著Dirac出門散步,他已經習慣了昔雲正午暴曬早晚清涼時有陣雨的天氣,每每選在傍晚遛狗,順便整理一下腦中的信息。

  鎮上的人也習慣了這個“外國來的有錢人”和“有錢人的長‘頭髮’狗”,不再評頭論足。倒是才報到的孩子們保持了旺盛的好奇心,又礙於那明顯生人勿近的氣場,交頭接耳甚至偷偷尾隨,看到蘇睿提的過手卷粉和洋芋粑粑,小家夥們還一副看到了了不得東西的樣子。

  剛啃完饅頭的丫丫咬著手指頭,望著蘇睿手中兩袋吃的口水滴滴:“外國來的大教授也吃卷粉呀?”

  “還加了肉,真會吃。”

  “我以為他關在屋子裡,要拿著刀叉吃牛肉和那個……什麽粉呢!”

  自詡見過世面的小豆子拍拍同學的頭:“那叫牛排,什麽牛肉!還有意粉,不對,意面,意大利的面呢。”

  “牛排和牛肉有什麽區別呀?”

  “牛排有骨頭,切出來還有血,對,外國人喜歡吃生的。”

  小夥伴們集體抽口氣:“那多難吃!”

  “外國的牛肉嫩,可以生吃。”

  “那意大利的面呢?也是麵粉做的嗎?好吃嗎?”

  “我怎麽知道?你去問他呀!”

  “我不敢……”

  “那去問三三老師,三三老師什麽都知道。”

  “可是三三老師說她最近閉關,放學以後沒有學習上的事不可以吵她,不然她下周就不給我們買肉加餐。”

  “對呀,都不帶我們打籃球了。”

  蘇睿皺著眉頭聽著孩子們永遠那麽大聲的“耳語”,這兩天隔壁房間時常悄無聲息,以至於蘇睿都不大適應忽然的安靜,連孩子們的嘰嘰喳喳聽著也不顯得那麽吵了。

  經過童歡房間的時候,蘇睿刻意看了一眼,見她恰巧就坐在門邊的靠背椅上在用功。

  蘇睿很少看到童歡這麽認真又安靜的樣子,夕陽把她柔軟的頭髮照成了棕黃色,臉上的細絨毛都清晰可見,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帶著陷入深思的光芒,比往常要深沉許多,她肩膀因為捧書的坐姿向上聳起,像微微展翅的雙翼,她就這樣拿著他給的資料,看得渾然忘我。

  對於過人的記憶力出現在童歡這樣疲懶又無賴的人身上,蘇睿一直是抱著暴殄天物的心態,不過此刻看著童歡近乎嚴肅的神情,他想,這個家夥還是有過人之處的,與其說她天生具備超常記憶能力,不如說她後天有極為強大的專注力加持。

  起碼往日他如果提著吃的打她房門經過,不要說敞著門,就算隔上兩道門,她都能以完全不遜於Dirac的速度衝出來。而此刻的童歡仿佛陷入了另一個世界,孩子們的嬉鬧聲、誘人的食物香味,加上Dirac為了吸引她注意力刻意製造出來的聲響,都完全被她屏蔽在外,只有快速移動的雙眼和勻速翻頁的手指在昭顯她的大腦正疾速運作。以至於在清涼的傍晚,她坐在門邊的風口,鼻間仍然沁出了細小的汗珠,整個人呈現出與往常判若兩人的沉靜感,竟然牽扯住了他的目光。

  直到身後傳來孩子們吃吃的笑聲,蘇睿才回過神。

  “你看,還說不是三三老師的男朋友,他看三三老師都看呆了。”

  “對呀,我姐姐談戀愛的時候就這樣看我姐夫。”

  “嗯,我們快回去告訴大家,這個外國大教授就是三三老師的男朋友。”

  “嗚……那三三老師會不會要跟他去國外了?”

  “笨蛋!我們不能太自私,你想要三三老師嫁不出去?我媽媽說她像三三老師這麽大的時候,已經生了我弟了!”

  “不要,我想三三老師嫁給我哥哥。”

  “哼!你哥哥太矮,三三老師該嫁給我叔叔,我叔叔還會賺錢,明年要到鎮上來蓋房子呢!”

  “才不要!三三老師要給我當舅媽!”

  被嘰嘰喳喳吵得不勝其煩的蘇睿驟然回頭,瞪向那群討論聲音越來越大的小學生,只見七八個小毛頭瞬間動作靈活地縮成一團,躲到了大樹後頭,四下裡忽然安靜了。過了兩秒,一顆腦袋、兩顆腦袋跟筍尖似的又冒了出來,頂著黑乎乎的小臉,亂蓬蓬的頭髮,局促又有點討好地笑著。

  一排烏溜溜的黑眼睛齊刷刷地看著面色微沉的蘇睿,看著他看似隨意卻極有氣派的穿著,還有他漂亮到超乎他們認知的臉,以及明顯不悅的情緒,連他身後那條狗都貴氣得好像摸一把會掉黑金粉,大家都被震住了,面面相覷,怎麽辦?
  最後,膽子最大的小豆子忽然浮誇地大喘一口氣:“算了!三三老師還是嫁他吧,他長得太好看了,比我們寨子裡長得最好看的叔叔還好看十倍。”

  年齡最小最懵懂的丫丫也點頭:“比芳芳姐都好看,好好看。”

  余下的眾小孩也摸著後腦杓直點頭:“嗯,嫁他,嫁他!”然後齊刷刷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消失在蘇睿的視線范圍外。

  再次耳根清淨的蘇睿提著外賣回房了,他並不知道,此刻操場上的學生已經炸開了鍋,以小豆子描述為主,再加上其他目擊者有理有據的細節補充,已經蓋棺論定,新出現的那個有錢帥哥就是三三老師的男朋友——一聽見三三老師要嫁別人還奓毛了,那得多喜歡三三老師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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