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證心
  時光如水了無痕，待到秦仙兒恢復意識，發覺自己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小院，正是她來之前所在的院子。

  只是相比之前的老舊，這個院子明顯剛建沒多久，院子角落的老樹，現在還是不大的樹苗。

  正是豔陽天，空氣中帶著幾分燥熱，秦仙兒神念探出，已然發現如今不過二月。

  二月驕陽，這天氣雖然稍有古怪，卻也沒讓秦仙兒放在心上。

  院子裡，此刻出了秦仙兒外，還有一男一女，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逸，女子柔美溫婉，正大著肚子曬太陽。

  見到這一幕，秦仙兒已經明悟，自己穿越了時光，回到了不可改易的過去。

  “逆轉時空，他竟掌握了這般無上神通！”

  秦仙兒心中震撼，時間從來都是禁忌，在元始魔盟所收集的諸多古籍裡，這是神才能觸碰的領域，是觸碰，而不是掌握。

  除非生而具備時間方面的天賦，就如魔神拉菲爾，古神燭九陰一般，尋常生靈根本無力染指。

  更關鍵的事，妄動光陰必有大禍，凡事皆要付出代價，若是改變太大，極有可能讓自身直接隕落。

  “元始天魔難道已經修煉到了逆亂光陰，無視禁忌的地步？！”

  秦仙兒心神大震，隻覺有些茫然。

  但隨即，秦仙兒就發現，自己根本不能改變任何東西，她就像是一個幽靈，可以看到一切，但卻沒有實體，任何物質都隻你被她一穿而過，而無法觸及。

  這一刻，秦仙兒終於明白王道明所說十六年時光的真正含義，她有十六年時間在這裡悟道，明證本心。

  不壞到虛道的跨越，需要的不是打磨本身的聖胎元神，而是參悟出我相之妙理，明悟“我”何為我。

  若不然，縱使神力再強橫十倍，也終究不得大道，做無用之功。

  還有一件事，便是破心中神，修出一顆無上魔心，這是最上乘的魔道，先立神，再破神，破後而立，無法無天。

  王道明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出言提點秦仙兒。

  “這裡面應該就是快要出生的盟主吧！”

  秦仙兒向前兩步，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想要摸一摸女人的大肚子，之後才想起自己現在只是一個幽靈，可以看，卻無法觸及。

  “破心中神！”

  秦仙兒作為魔女，雖然在王道明身前很老實，但那是因為王道明魔功滔天的緣故，實際上心思百變，極其聰慧。

  已經明白自己該如何在過去這一段時光破去自己心中的那尊神。

  原本她心中沒有神，但自從遇到王道明後，她的心裡卻有了，這是源於對強大力量的敬畏。

  那舉手投足之間，撼天動地的力量，擾亂陰陽逆轉時光的神通，讓秦仙兒敬畏。

  這種敬畏，讓王道明的身影在秦仙兒心中是完美的，是無敵的，是無可戰勝的，沒有任何人可以戰勝王道明，包括她自己。

  但她若是能夠戰勝這不可能戰勝，定將成就一顆上乘魔心。

  道有道心，佛有佛心，魔亦有魔心，只是方向不同，故以稱呼不同。

  白日裡還是豔陽高照，但到晚上，卻是突然寒風凌冽，之後更是下起了大雪，轉眼間就白茫茫的一片。

  這正是在這一夜，王道明出生了，初生的王道明，除了比尋常嬰孩更健壯一點之外，沒有任何特異之處。

  本身的資質也不算頂尖，比起秦仙兒剛出生時，可謂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醫院外，秦仙兒懸浮在空中，通過窗戶看著裡面的一切，實在難以將這個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嬰兒，與未來那個大魔頭聯系在一起。

  “該說是人不可貌相？體質不行智力來補？！”秦仙兒心裡默默想著，按照道理，既然體質不行，那總該有突出的地方，要知道自己第一次見到王道明時，王道明不過明神境界，結果短短數年便橫推天下。

  “盟主應該是和中古諸子一般的絕世天才，智慧過人，就像那儒家聖人，生而能言，十歲便學貫天下，無人可及！”秦仙兒心道，想到典籍裡記載儒家聖人的吊炸天之路，心裡有了想法。

  短短時間，她已經弄清了自己的狀態，幽靈體質，剝奪了念動力的那種，而且不能離開以這個時代的王道明為中心一百裡，否則就會回到原點。

  就閉關悟道而言，這個距離已經足夠，一座城市，百萬人口，這麽多眾生，已經足夠她來看，來悟。

  時間就這麽悄然而逝，秦仙兒常年坐在武館的房頂，散開神念，默默觀察者這個世界，芸芸眾生的生活。

  生老病死、苦集滅度。

  世界總是不斷的重複，卻又悄然加些新的人，新的事物進去，悄無聲息，但又確實如此。

  有人生有人死，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人卻不再是那個人。

  秦仙兒也注視著王道明的成長，這是她的重點觀察對象。

  原本秦仙兒以為王道明定然是生而不凡的那種，就像百聖之首的儒聖，一個吊字貫穿一生。

  但不想，王道明卻是真正的平凡，就連說話，都比一般的孩子稍微晚一些。

  在王道明兩歲的時候，王道明的母親生下了王洛璃，隨後難產而死。

  說是難產，但秦仙兒卻能看出，根源的問題是靈魂，生而魂弱，雖然罕見，但也不少，畢竟人那麽多。

  魂滅身死，王道明的父親縱使武功不凡，已入化勁，也終究無力回天。

  轉眼又是八年，這一年王道明十歲，王洛璃八歲，這八年間，王震天的身體越老越差，他曾受過很重的傷勢，如今暗傷複發，命不久矣。

  這種情況之下，他選擇強行抱丹，也就是破入胎息境界。

  因為暗傷，他的武功本就沒有甑至圓滿，如今更是強行突破，以致於腹瀉不止，最後黯然長逝。

  逝去之前，王震天安排後事，並聯系老友希望老友能照顧王道明兄妹，只可惜卻沒得到回信。

  武館的弟子為王震天送葬，最後四散，人走茶涼，何況王震天並未收親傳弟子，都只是錢財交易，能為其送葬，已經是盡了心意。

  這一場葬禮，辦的不算濃重，更沒有任何王氏的親友前來。

  八歲的王洛璃，已經初明生死，知道父親是不會再醒來了，哭的稀裡嘩啦，十歲的王道明面無表情，只是低聲安慰，沒有留下半點眼淚。

  但在夜半無人之際，王道明卻是縮在被子裡，默默流淚。

  事後，有人提議將他們兄妹送到福利院，被王道明拒絕，昔日熱鬧的武館，也冷清下來，好在王震天留下了一大筆遺產，足夠兄妹二人生活。

  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人，沒有半點出彩。

  秦仙兒看著王道明開心，看著王道明哭泣，看著王道明經歷生死離別而成長。

  的確是成長，一個生性有些柔弱的孩子，變得凶戾，將一個個欺負他們兄妹的大孩子打的頭破血流，縱使他自己也遍體鱗傷，但也一定要將敵人咬下一塊肉來。

  因為弱小，所以卑微，就像是一隻炸毛的幼獸，凶悍的背後，只是為了自己不被世界所消滅，不會悄無聲息的死在某條無名的臭水溝裡。

  世界終究不像新聞聯播裡那麽和諧，強者壓迫弱者，弱者壓迫更弱者，這便是世界隱形的秩序。

  “因為曾卑微如塵，所以能不懼一切！”

  不知為何，秦仙兒心裡突然閃過這麽一句話。

  隨著王道明逐漸成長，見到了王道明那卑微如塵的過去，她心中王道明的形象開始補全，不再完美，不再無敵，多了幾許煙火氣。

  完美而無敵的是神，而人，從不完美。

  完美，終究只是存在於幻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