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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劍俠傳(卷六)》第33章 奇寶麗霄 不盡祥氛消邪火 驚霆裂地
  第33章 奇寶麗霄 不盡祥氛消邪火 驚霆裂地 無邊邪火走仙娃(3)
  “我師徒雖是旁門,本教創立已數百年,長眉真人在日也沒見把我們怎樣。峨眉近年雖然聲勢較盛,實則也是張大其詞,除為首三數人外,並無甚驚人法力。因是外強中乾,虛有其名,所以一面屠殺異己,一面又向各旁門中拉攏,專以欺壓弱小為事。平日號稱為玄門正宗,視別派均為邪教,不能並立,為何軒轅、丌老、司空以及大荒二老、天殘、地缺、小南極四十七島等,多少厲害人物俱都尚在,一個也不敢招惹?像天乾山小男、少陽神君、藏靈子等,更輾轉相交,化敵為友。還有一時想不起的異派中有名人物,尚不在內。試問何人遭了毒手?還不是但求人家不去尋事晦氣,便裝癡聾,背道而行,唯恐遇上結仇樹敵,難於應付罷了。此次他對我師徒如此狂妄,無非看輕師父懦弱,樂得欺凌。真要與他成仇,也是莫奈我何。何況他年來驕橫狂妄,已犯眾怒,又獨佔著凝碧崖、紫雲宮等洞天福地。除芝人、芝馬以外,這次開府,差不多把海內外靈藥仙草,全數收集了去,據為己有。眾心不忿,又知他們貪欲無厭,專與教外之人為難,等這些門下小狗煉成道法,羽翼一豐滿,只要不和他一黨的,誰也難於安枕。與其等他氣候養成,身受其害,不如先下手為強,將他除去。

  “日前聽說以軒轅老祖為首,已準備聯合各方面同道,大舉與他一拚。這些道長俱是法力高強,多已煉成不死之身,人多勢眾,峨眉決非對手。如與聯合,不特惡氣可除,異日師父四九重劫,有這些人相助,還可借以免難,豈非兩全?而且照許仙姑所說,峨眉為首諸人,為了妄想天仙偉業,一面新收這些小狗男女下山,假名行善,暗尋異己之人加以殺害;一面卻在凝碧仙府閉洞行法,須有好幾年工夫,不能出門一步,所以告誡門人,令自小心,便有難也不能回去求救。我們便將來人殺死,也隻乾恨,無計可施。何況我們不是無理可說,師父又非故意和他作對,只不過是憤他欺人太甚,又不殺他徒弟,隻代他教訓惡徒,治以犯上之罪,略加責罰,逐出山去。來人是在百日之內,又非照著那日所說與之絕交,異日相見,並非無話可說。講理無事便罷,如若恃強為仇,真非其敵,索性便與軒轅等人聯合一氣,看他能怎樣。還有來人果奉師命,誠心來此認罪,師父是他師父好友,分屬尊長,自然甘受責罰,決無怨言;如若反抗,可見虛假,欺人是真。此時他們羽翼未成,已是如此,一旦得勢,定必與各異派中人一體看待,決不容我師徒存在。隨便命一小狗男女出來惹事,然後借題一翻臉,便將我們除去了。以前假面目沒有揭穿,還難說定,如今真相畢露,行同狼虎,還不先自為計,欲待將來受害不成?”

  紅發老祖門下妖徒多是苗人,隻雷抓子和一個姓秦名玠的例外。雷抓子是熟苗歸化,已久居貴州省城。上輩在明室,並還是個仕流。只因乃母夏夜納涼,感異夢而生,並有雷震之異,取名雷抓子。幼喪父母,大來賣弄刀筆害人,為仇家所逼,逃往苗疆。紅發老祖愛他靈警異相,破例收為徒弟。除姚開江、洪長豹而外,隻他和秦玠,還有一個名叫藍天狗的苗人,最得寵愛。秦玠出身不第秀才,偶因遊山路遇紅發,看出是異人,苦求拜師,也蒙破例收錄。

  秦玠和雷抓子最是交厚,俱生有一張巧嘴,心計又工。自從姚、洪二徒先後失事,紅發老祖愈發對這二人寵愛,幾乎言聽計從。二人俱是好色如命,紅發老祖本身雖不喜淫亂,教規未禁女色,二人暗中背了師父,專與各異派中妖婦勾結。萬妙仙姑許飛娘正憤紅發老祖,因有追雲叟夫妻淵源,與峨眉交為朋友,蠱惑上一個姚開江,被窮神凌渾殺死,正好唆使紅發老祖與正教結仇。不料又被神駝乙休在紫玲谷為雙方解和,仇未結成,與峨眉諸老反更交厚。一時氣不過,想到雷、秦二人可以色誘,自身不願俯就,便給二人另外拉了幾個妖婦,所以才有金線神姥姑侄借鼎之事。雷、秦二人本就受了妖邪蠱惑,心憤師父別的都可說動,獨勸他不與正教中人來往,堅決不聽。上次紅發老祖接了開府請柬,本擬親往,也是二妖徒想從中生事,借著送禮為由,請命先行。本來就想到了峨眉,設法惹下一場亂子,逼師父上套。不料正遇見易、李、周三人追殺蒲妙妙,無知冒失,傷了他師徒,絕好時機,焉肯放過。許飛娘和眾妖邪聞知,又紛紛趕往,代為策劃。紅發門下頭一輩門徒,差不多和各異派妖人均有交往,加以那日又親見師父同門吃了人虧,從來未有之辱,無人鼓動,已是氣憤難消,這一來自是一體同心,每日俱在絮聒激怒。

  紅發老祖先頗持重,禁不住眾口鑠金,長日包圍進讒。心中本也覺著受辱憤恨,不過本心仍不想和峨眉諸老為仇,只打算親赴峨眉,質問是否受了門人蒙蔽。如將前來三徒當面處罰,便無話說;否則,由此絕交,也未想到如何大反目。許飛娘等妖婦卻斷定妙一真人最重情禮,教規又嚴,暫時不來賠禮,必是為了開府事忙,或有其他要事,一時無暇。如尋了去,幾句話當面一說,便可無事。算計乃師必派肇事三個前來,便教眾妖徒一番話,勸紅發老祖最好過了百日再去,免失身份。一面並授妖徒策略,就著原有陣法,如何施為,人如到來,萬一得見乃師,如何相機蠱惑。

  紅發老祖與各異派本有來往,近年才聽嵩山二老等正人力勸,蹤跡漸疏。許飛娘知他心有成見,每來均與眾妖徒暗中約晤,輕易不與相見。紅發老祖面熱情直,雖納忠言,與眾妖邪疏遠,人以禮來,不肯堅拒,至多行輩較低的自不出見,卻未禁門人交往,終於惹出這場亂子。雷、秦二妖徒本來利口,況又經妖婦出謀指教,話越深透動人,不由乃師不為所愚。加上易、李二人來時行徑又極與所說相似,漸漸引起憤怒,以致生出事來。其實妖徒利用陣法,早有成算,易、李二人如不穿陣而過,不是被陷在內,便是早與敵鬥,妖徒更有借口,休想與正主人好好相見了。

  紅發老祖自被二妖徒說動,鳴鼓聚眾以後,所有門人全是異口同聲,憤慨非常,連激怒帶慫恿,不由他不改變初衷。一面故意令來人在山半久候,看她們是否驕橫不服,一面吩咐眾妖徒:“來人既能通行全陣,不問是否因爾等演習陣法,窺破門戶,巧混進來,法力均非尋常。既準備反目,如被遁走,卻是丟人,務要小心在意。傳示全陣行法守值諸人,如法施為,加緊戒備。少時來人如肯服罪受責,便罷;稍有不服,便須下手擒捉,免被滑脫,自找無趣。”眾妖徒如了心願,自是興高采烈,同聲應諾。因殿上有乃師在,來人自非敵手,所慮是被逃走,又把幾個法力較高的命往陣中接替,把原防守的人換了前來。易、李二人看見眾妖徒進出來往,便由於此。

  紅發老祖分布停當,在殿內暗中查看。易、李二人除初聞名時,互相說了兩句話後,始終端然敬立相待,並無一毫懈怠與久立不快之色。暗忖:“齊道友為人素來極好,已然相交,怎會無故欺人?看來人神情,似頗謹畏,不似倚勢凌人之狀。且看來書,如何說法。門人已動公憤,對於來人自然不能輕饒。只要書上說得有理,看齊道友分上,略加責罰,以平眾怒,不必再為過分了。”想得雖還不差,無如易、李等二人連師父責罰俱未受過,如何肯受左道旁門刑辱?何況當初妖徒庇護妖婦,相見又未通名,首先不對,怎能怪人?只因紅發總算師執尊長,無知冒犯,不得不把小輩的禮盡到,本是雙方互相敬重的事,打狗尚看主人,如何認起真來?就這念頭,已非憤事不可。眾妖徒見乃師目注山下沉吟,還恐生變,又加了許多讒言。紅發老祖信以為真,認定易、李二人是因身在虎穴,人單勢孤,恐吃眼前之虧,不得不貌為恭謹。也不想妖徒所言先後矛盾,隻管令二人在半山久候,遲不召見。

  時光易過,又是兩個多時辰過去,易靜主見已定,還不怎樣。英瓊已漸不耐,如非易靜用眼色阻止,幾乎發出話來。前後候有五六個時辰,雷抓子得同黨暗示,知道外約來的幾個妖人已在妙相巒外照預計埋伏,就是乃師肯將來人放走,也不愁她們逃上天去。這才設詞請乃師傳見。

  紅發老祖也是日後該當有難,那麽高法力的人,竟會聽憑門下妖徒等擺布,隨命傳見。雷抓子隨去平台以上,先朝台前兩亭中侍衛打一手勢,氣勢洶洶,瞋目厲聲,大喝道:“教祖有命,吩咐峨眉來的兩個賤婢進見,聽受責罰。”英瓊聞言大怒,並欲還口。易靜將手一擺,冷笑道:“這廝出口傷人,自己失禮,何值計較?我等為敬本山師長,忍辱來此,好歹且見著主人,完了使命再說,理他作甚?”雷抓子聞言大怒,方欲接口辱罵,紅發老祖聽妖徒開口便罵人家賤婢,也覺不合,暗中傳聲禁阻。雷抓子因先前口角,知道易靜嘴不饒人,自己只顧激怒來人,先自失禮,再說也是徒受譏嘲,隻得忍耐著怒火,退回殿中侍立。易、李二人隨著從容緩步往上走去,頭兩守亭,戈矛已撤,並未攔阻。到了平台石階下面,易靜故意躬身報道:“峨眉山凝碧仙府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門下弟子易靜、李英瓊,今奉師命,來此面見教祖,呈上家師手書,兼謝那日妙相巒因追妖婦蒲妙妙誤遇教祖,無知冒犯之罪,荷蒙賜見,特此報名告進。”台前兩邊各有一亭,比下面高,卻隻兩根立柱,大小隻容一人。一邊一個,手執金戈在內執守的苗人,身既高大,相貌奇惡,石像也似呆立在內,手中金戈長有兩丈,戈頭大約五尺,金光耀目,顯得十分威武。

  易靜分明見雷抓子出時和二人打手勢,知有花樣,故作不知。說完便走上台階,暗中留神查看。見快上第一級台階時,腳才抬起,二人倏地面現獰容,目射凶光,手中金戈已然舉起,待往下落,嘴皮微張,似要發話,忽呆立不動,好似被人禁住神氣,形態滑稽已極。心方奇怪,猛瞥見右邊亭後人影連閃,定睛一看,正是癩姑和先見女童,男童卻不在側。朝自己扮了一個鬼臉,口朝殿上一努。易、李二人原恐癩姑在未翻臉以前,先在當地惹事,見狀才知三人不曾先鬧,隻不知適才何往。二人不便搭理,微笑了笑,便往上走。一上平台,便見殿甚高大寬敞,陳設華麗。中設蟒皮寶座,紅發老祖板著一張怪臉,居坐其中。兩旁有數十徒眾,雁翅分列,由殿門起,直達寶座兩旁。挨近眾徒衛立之處,另有兩行手執戈矛鞭棍的侍衛,都是漆面文身的苗人,短衣半臂,腰圍虎皮戰裙,手腿半裸,各戴金環,亂發虯結,上插五色彩羽,面容凶醜猛惡,無異鬼怪。對著寶座不遠,由殿頂垂下兩根長索,頭上各有一個鐵環,大約尺許,邪氣陰陰。知是準備吊打來人之用,一切均為示威而設。那兩面銅鼓,大約丈許,由兩具銅架分擱在挨近正門殿廊之下,離地約有丈許。另有兩名苗民手持鼓槌,侍立鼓下,見人走上,掄起鼓槌,照鼓打去,發出轟轟之聲,聽去甚遠,殺聲較前更顯。

  易靜也不理他,自率英瓊往內走進,故意走到雙環之下立定,朝上躬身下拜,雙手呈上書信。前已報名,便不再說。紅發老祖將手一招,書信入手,拆開細看。見上面大意是說:“門人無知,冒犯尊嚴,雖然事由令徒接應妖婦,以致誤會同黨而起,無知冒犯,難於申責,但是交手之後,已知道友為難,既已冒犯,理應束身歸罪,聽候發落。當時果能如此,道友海量寬宏,自不能與後生小輩計較。況又看在薄面,至多誡其冒失,斥責幾句,何致開府之約,竟成虛請?無知之罪,情有可原,不合畏罪潛逃。回山又值與諸同門閉洞行法,開瀆金井穴玉匣仙敕,所有全山長幼同門,各有職司,無計分身,以致群仙盛會,道友竟未臨賜。好容易忙到會後,又值眾弟子奉命下山行道,必須分別傳授道法,又是無暇。跟著便是銅椰島上大方、天癡二道友鬥法,將要引發亙古未有的大火浩劫,事關重大,兩輩同門並有各方好友相助,尚恐責重力薄,不能勝任。而易、李、周三小徒,奉有家師敕命,皆是屢世修為,應運而生,在本門弟子中最為得力,又是少她們不得,權衡輕重,隻得把此事從緩。銅椰島事完,又須隨眾同煉家師所授天書,一直遲到如今。自來小人有過,罪在家長,值以閉山煉法,未得親往負荊。除小徒周輕雲情節較輕,現有要事,弗獲分身外,謹命易、李二小徒,齋沐專誠趨前謝罪,尚望不吝訓誨,進而教之。另外並隱示四九重劫將臨,關系重大,現各異派妖邪,運數將終,避之唯恐不遑,如何還縱容門人與之交往?既種異日受累惡因,又不免於為惡樹敵。姚開江、洪長豹便是前車之鑒,務望約束門人,勿與此輩奸人來往。此時防患未然,尚不為晚。以道友為人正直,只需慎之於始,異日天劫到臨,與乙、凌、藏靈子諸道友互相為助,合力抵禦,決可無事。份屬朋友,知無不言,至希鑒諒。”

  此信表面上詞意謙和,實則是詳言利害,暗寓箴規,言之有物,備極懇切。對於易、李、周三人,明裡是認罪,實則為之開脫,並把過錯輕輕引到師長身上。如講朋友情面,這等說法,其勢不能再對來人刑責,說得又極佔理。本是自己門人不應袒庇妖婦,先與為敵,對方至多只是無知冒犯。朋友之交,禮到為是,當然不能再與後生小輩計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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