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是你們Boss的老相好,給照顧好了啊
梅雨季節悄然來臨,一整天都是連綿的雨。牆壁和地板回潮,伸手一摸,總能感覺到一層輕薄的水汽,怎麽擦也擦不乾。
惜光替鄭鳴鳴撐著傘,跟他去學校各個顯眼的地方張貼話劇演出的宣傳海報。不算太累的活兒,但她這些天因為駱南舟的事,在A城和南遙兩地奔波,沒有休息好,臉上那一點兒血色又跑了。
鄭鳴鳴說:“我每次叫你出來做事,都感覺良心不安,跟好像壓榨了你一樣,真是不忍心。”
惜光把海報的一角往上扶正,說:“完全沒看出來你的不忍心,該使喚的時候就使喚,而且使喚得很勤快,我老懷疑自己欠了你的錢沒有還。”
鄭鳴鳴被她苦大仇深的樣子逗笑了,說:“我那不是想讓你更多地融入這個班集體嗎,你平日不住宿舍,和班上的同學交往又少,上完課都沒人影了。每次有活動,我都想讓你參加,有任務就分配給你,是為了拉近你與大家之間的距離啊,你也不想被孤立吧?”
惜光說:“那你還是孤立我算了。”
貼了兩三個小時的海報,惜光本以為就這樣順利地完工了,但又出了問題。
負責外聯的幾個同學突然說經費不夠用了,拉來的兩個讚助商中途跑了一個,拿不出錢來。
他們這次玩得有點大,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在服裝、道具和舞台各方面的支出都很多。尤其在後期宣傳上,還預備印刷一批全彩的冊子,用來記錄全班同學為這次話劇演出所付出的努力。
鄭鳴鳴班長是總負責人,站在講台上一籌莫展。
所有人也跟著一籌莫展。
漸漸開始有聲音埋怨起了拉攢足的幾個同學,“到底是怎麽做事的?後天就演出了,這個時候出問題,還能不能成了?”
“難道就因為經費問題放棄嗎?我們的努力都白費了?”
“海報都貼出去了,要是現在取消,丟不丟人!”
鄭鳴鳴拿黑板刷往黑板上狠狠一拍,白色的粉筆灰飄出來差點嗆著他自己,“咳咳咳,安靜!”
“我覺得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班上同學全體出動,盡快找到新的讚助商。用盡一切辦法,說服對方心甘情願地給我們錢!”
惜光坐在中間靠過道的位置,盡管這是個很嚴肅的場合,鄭鳴鳴在說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但聽他的語氣,還是忍俊不禁。
突然有人建議說:“要不我們去找顧學長吧?顧氏那麽大一個公司,要是肯讚助我們,就不單單是解決經費的問題了,無形中還幫我們做了宣傳,肯定會在校內校外引起前所未有的轟動……”
“但是要拉到顧氏的資助,恐怕那麽容易。而且眾所周知的是,學長高冷得好像九天之外的一朵浮雲,根本不會搭理咱們這些小凡人吧?”
“到時候說不定會被他直接無視掉,我們連顧氏的大門都進不去,畫面太殘忍,我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光想有個屁用!現在最關鍵的是學長已經畢業了,我們找不到他,連個聯系方式也沒有呀!”
“不過我們班上有個同學……應該……能……聯系上學長吧?”
這句話說出之後,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惜光。
她是被顧延樹公開高調地告白過的女生,全校師生皆知。如果現在非要找出一個人,能平白和顧延樹搭上關系,也隻可能是她了。
惜光無聊地在折千紙鶴,手上的動作尷尬地頓住,面上的笑容逐漸僵硬起來。
鄭鳴鳴對她說:“眾望所歸哦,惜光同學。”
僵持很久,惜光隻好答應跟著鄭鳴鳴和其他兩個班幹部一起去顧氏碰碰運氣。
銀灰色的建築高聳入雲,無數塊的切割整齊的玻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耀目而不能直視,散發著冷酷森嚴的華麗美感。人站在高大的樓宇下,渺小得像螻蟻,常常容易產生畏懼和怯弱之心。
一行四個人緊張地走進了自動門,前台禮貌地詢問他們有什麽事。
鄭鳴鳴解釋了一大通,說要見顧學長之類的,毫無意外地被人家微笑地拒絕了。這時候,惜光被推了出來,“她、她叫鹿惜光,是顧學長喜歡的人,以及告白對象!麻煩幫我們通報一聲,他一定會見她的!”
惜光窘得走路同時同腳,不穩地站到了前台小姐面前。
前台小姐充滿質疑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了惜光一遍,擺明了是不相信鄭鳴鳴這套說辭,仍然委婉地表示了不能放他們進去。
其中一個班幹部扯惜光的袖子說:“你要是有學長的電話就快聯系他,趕緊亮出來啊,關鍵時候別藏著掖著了……”
惜光被幾人圍在中間,大門那邊有人進來,還是一眼認出她來,“鹿惜光?”
謝非年穿著一身休閑裝,頭髮不羈地梳在腦後,看見惜光的時候眉頭往上一挑,嘴邊的笑又不懷好意地冒出來,對惜光說:“咱們倆還真巧,我才回A城,就又看見你了,緣分啊緣分……”
惜光用後腦杓對著他,不想理他。
謝非年勾著惜光的肩膀,把人拖到身邊,捏她的臉,“怎麽臭脾氣又見長了啊?來,給爺笑一個看看。你每次一看見我,就一臉便秘相。”
“謝非年!”惜光咬牙切齒,一把打開他的手,想要掙脫。
“別生氣,別生氣,一點都不禁逗哎……”謝非年把她往電梯裡帶,“你來找延樹吧?我領你上去。”
前台明顯是認識謝非年的,也不敢攔他,隻好由著他和惜光在內的四個人進到電梯裡。
鄭鳴鳴和兩個班幹部緊挨著電梯牆站著,不發出丁點兒聲音。謝非年大咧咧地扯著惜光站在中間說話,簡直一刻停不下來,可勁兒折騰,想鬧出點事來。
謝非年說:“我聽說上次有人把咱們倆的照片貼在學校的宣傳欄裡了,有沒有這回事?當時我出差走了,不在學校,今天才回來的,也沒能幫你解釋解釋,沒有給你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吧?”
他這話說得欲蓋彌彰,反倒有了曖昧的意味,後面三個人聽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惜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著了他的道,現在說什麽都說不清,隻好岔開話題問他:“你怎麽會來這裡?”
她知道,謝非年和顧延樹平日的來往並不多。
謝非年說:“爺爺讓我跟延樹談點事情,就過來了,不然也遇不到你不是?”
惜光竭力想離他遠一點,冷漠地說:“我其實跟你不熟。”
謝非年嘴一歪,笑了:“鹿惜光,你能不能別對我這麽絕情?”
惜光在心裡撞牆,這家夥又來了……
只是簡短的幾句對話的時間,電梯已經到了。
謝非年拉著惜光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問迎面走來的一個秘書:“延樹呢?”
秘書說:“還在會議室開會。”
謝非年點頭,打算直接過去,把惜光隨手推給秘書,“這是你們Boss的老相好,給照顧好了啊,要是怠慢了,就別在這裡混了!”
惜光:“……”
秘書目光複雜地看著惜光。
候客室裡有一棵雲松的盆栽,顏色綠得很好看,惜光就盯著看了十分鍾。十分鍾之後,秘書告訴他們,那邊已經散會了,直接把他們帶到了顧延樹的辦公室。
大概是顧延樹的氣場太強大,他說了一聲隨便坐。鄭鳴鳴和兩個班幹部齊刷刷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姿勢無比之端正。
惜光比他們的節奏慢了一拍。
鄭鳴鳴也知道顧延樹估計不喜歡聽廢話,套了兩句近乎後,開始說正事:“顧學長,我們是E大新聞系的學生,這次來是想……”
鄭鳴鳴和兩個班幹部輪流發言,說得十分誠懇。顧延樹手上漫不盡心地翻著文件,也不知有沒有在聽,卻不急著表態。
等幾個人都說完了,辦公室裡就變得靜悄悄的,沒了聲音。
顧延樹抬頭,視線落在最左邊的惜光身上。她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根本沒有開過口,顧延樹問她:“你是來幹什麽的?”
鄭鳴鳴搶先說:“她……”然後說不出來了。
惜光說:“我……”她原本在發呆。只是個陪襯的角色,沒有這次的參與話劇演出,也不了解其中具體的流程,根本沒打算插嘴。忽然聽到顧延樹問話,愣愣地答不上來。
惜光想,我總不能說,他們都說我是你相好,所以被強行拉過來刷臉的吧。
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
鋼筆的筆尖劃過紙頁,一陣流暢的沙沙聲寂靜地響起,顧延樹問完惜光也沒硬要等她回答,自行地簽起了文件。
氣氛尷尬,偏生他無知無覺,自在地做手頭上的事,不管別人死活。
惜光覺得拉顧氏讚助這件事多半要黃了,卻聽見他清清淡淡的聲音:“你們的事我可以幫忙。”
他幾個字表明了態度,幾個人才終於送了一口氣。
具體怎麽讚助的細節,顧延樹自然是不會管的,但他既然開口了,後面的經費問題就不用擔心了。
鄭鳴鳴幾人和顧延樹客氣地道謝和告別,惜光又是落在最後的那個。
惜光學著前面幾個人的樣子,開口就是“顧學長謝謝你……”
顧延樹一聽她開頭的這個稱呼,不由抬了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神色似笑非笑,有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深長意味。過了幾秒,終究化作冷漠的逐客令,他隻說了聲,“出去替我把門帶上。”
惜光一愣,訥訥道:“……好、好的。”
她來不及收回的目光停在顧延樹拿文件的手上。他的手指白皙修長,連指甲也被修剪得乾淨平整,捏著菲薄的紙頁,白色映襯著白色,更讓人覺得冷清又好看,像是梅花上面覆了雪。
他從學校過渡到社會,商場殺伐,氣勢凌厲。還是出色的少年模樣,只是愈發鋒利沉默,平靜如水的眼中藏著無數的驚濤駭浪,只有他自己才懂。
惜光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點難過,掩上的門已經將視線阻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