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冷遇
  掩住胸中翻騰的情緒，汪妙言面上的笑容不變，來到莊夫人的身前，行了一個標準的福禮，道：“太子左右內率府門下，副長史汪妙言，見過莊夫人。”

  她一言既出，眾夫人貴女再也按捺不住，只聽得輕微的“嗡”的一聲，隨即平複下來。那是眾人情不自禁發出的驚訝聲音，旋即又覺出不妥，安靜下來。

  與眾女的衣著裝扮都不同，汪妙言身著一襲緋紅色七品官袍，一頭黑發梳得整整齊齊，束在烏紗翼冠內，腰間是一條符合品級的玉帶。

  這官袍本是為男子而製，汪妙言卻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女子。她這樣穿著，多了幾分男子的英俊，又有女子的嫋娜溫柔。眉眼中透出的嫵媚神色，更是給她平添了說不出的魅力誘惑。

  高芒王朝的貴女性情灑脫，一時興起時或為了出門的便利，也會穿著男裝外出。比如昭陽公主就常常如此，她面目英氣，或著男裝或穿胡服，都顯得英姿勃發。

  但身著官袍的女子，卻只出現了汪妙言一人。聽她自報家門，確實是有官職在身，這不得不讓在場的眾人生出好奇心，齊刷刷的看著她。

  汪妙言此時背對著眾人，但仍能感受到被這些目光來回打量著。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她並不覺得有絲毫壓力，反而將挺得筆直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她相當享受這種被眾人注目的感覺。

  莊夫人心中詫異，她自然能看出，眼前這女子並非處子。太子將寵愛的女人任命為副長史，還令她外出走動，也太兒戲了些！

  太子開府建衙已久，東宮有六衛率拱衛，早已滿員。左右內率府為太子直屬的親兵，太子對其中的官員有直接任命的權利。但，只聽過左右長史，這副長史是什麽職務？
  讓這樣的女人突然來消夏宴，太子究竟在打什麽主意？對安國公府還有什麽打算？
  不久前才被太子算計過，想要將安國公府強行綁上他的戰船。雖然因此得了徐婉真這樣好的女子做義女，但莊夫人對太子實在是談不上任何好感。

  此時，莊夫人強壓下心頭不滿，淡淡道：“原來是汪長史到了，看座。”

  這水榭中一人一幾，席位都是根據來賓名單，按身份地位、遠近親疏等關系精心設計的，哪裡有多余的座位？這其實就是擺明了刁難汪妙言。

  太子身份尊貴，安國公府得罪不起。但一個小小的、不合規矩的女官，還不能拿來出口氣嗎？

  聞言，汪妙言也不著惱。嘴角帶笑，將手中匣子呈上，道：“太子所賜賀禮，請夫人收下。”

  這段時間，她以太子府副長史的身份出入在各色場合，類似的尷尬、白眼遭遇過不少。她心裡清楚的緊，她正是要利用被人看不起的微妙心理，竊取人們在不經意言談中，流露出的寶貴消息。

  莊夫人微微點頭，半梅從她身後越出，接過她手中的匣子，打開給莊夫人過目。

  一朵由羊脂白玉雕成的蓮花，散發著溫潤瑩白的柔光，靜靜躺在匣子中的深色章絨之上。

  漂亮極了！半梅心頭讚歎。跟在莊夫人身邊，她見過不少寶物，但這樣的玉蓮卻是第一次見。羊脂白玉本就罕見，通常用來做玉佩、玉鐲等物件。這麽大一塊，又雕得栩栩如生，著實罕見。

  莊夫人隻淡淡掃了一眼，心中有數。這應該是太子為之前的算計，而給出的賠禮。以太子之尊，自然不能登門致歉，這份貴重的禮物，便是他的歉意了。

  這麽看來，太子仍然想拉攏自家。

  莊夫人暗暗思忖片刻，道：“汪長史替我轉告太子，太子的意思，本夫人知道了。”

  汪妙言笑著應了，退到莊夫人身側，不慌不忙的跪坐下來。

  沒有案幾又如何？她就當面前有案幾。沒有軟墊又如何？在地板上跪坐，不過是硬一些罷了。

  見她轉過了身子，打量她的目光紛紛收回，或若無其事的喝茶；或專心的凝視著眼前的杯子，仿佛杯子上開出了花，值得好好研究。

  汪妙言跪坐端正，淺淺一笑，衝著眾人施禮，道：“汪妙言見過各位夫人、小姐。”

  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仍無人搭話。

  她此時的見禮與徐婉真剛剛不同。徐婉真作為被莊夫人領著，要加入這個交際圈的新人，眾人的心態是要晾她一晾，並不是拒絕她的加入。因此才有李氏的出言解圍。

  但汪妙言的突然到來，打破了一直以來消夏宴的潛在規則，成為一個異類。她的出現，眾人是排斥的、不屑的，再加上莊夫人擺明的冷淡態度，眾人便都冷眼看著。

  無人叫起，但汪妙言不慌不忙的直起身子，面含淺笑跪坐。她如此鎮定自若，無視種種尷尬窘迫，眾人心中掠過不一樣的心思。

  瞥了她一眼，莊夫人道：“汪長史此番前來，是專程來送賀禮？應早來片刻，品嘗這消夏宴。”

  言下之意，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消夏宴在你來之前也已經用過了。趕緊離開吧，這裡並不歡迎你。

  她話中的趕人之意如此明顯，但汪妙言恍然如未聞般，淺淺一笑道：“久聞夫人這別院之名，在下想叨嘮半日，看看名動京城的蓮花。”

  臉皮之厚，令眾人側目。

  徐婉真捧著手中熱茶，眼角余光處是汪妙言靜靜跪坐的身影。

  她想起武正翔的警告，讓她在任何時候碰見汪妙言時，都要萬分警惕、遠遠避開。當時她雖然答應下來，但覺得言過其實。在京城，汪妙言和她哪裡有什麽交集？
  如今看來，還是翼之有先見之明。

  莊夫人重重放下茶杯，在幾案上發出“嘭”的一聲，再不掩飾語氣中的不耐煩，冷冷道：“如此，汪長史請自便！”

  說完，莊夫人帶頭從水榭中走出。自然而然的，眾人按地位的高低，從這水榭中魚貫而出，無人理會仍然跪坐在原地的汪妙言。

  待眾人走後，汪妙言收了笑容，交握放置在兩腿上的雙手松開。掌心處幾道指甲掐出的血痕，赫然可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