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糾纏
毛毛細雨漸漸的演變成了瀝瀝小雨,空氣中漂浮著陰鬱潮濕的秋雨味道。兩旁的路燈在地上落下落下一道又一道的長影。
已經是九點多,工業園中卻是燈火通明。門口的保安在整理著快遞。遲早早到了門口,並沒有進去,只是呆呆的站著。任由著小雨沿著發絲不停的蜿蜒向下。
隔著一道電子門的工業園中偶有員工匆匆的過往,機器的轟鳴聲似乎能傳入耳膜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行人從遙遙的從裡走出來。大概是身份特殊,身邊竟然有人幫忙撐著傘。
遲早早本是想避到一邊的,當目光透過朦朧的水霧落在右邊的人身上時,一下子變得晦澀難明,腳下的步子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再也邁不動一步。
為首的兩人,正是祁子川和鄭崇。離得遠,隔著雨幕和暗黃的燈光,看不清兩人臉上的表情。
有冰冷的液體從臉頰滑下,遲早早驚醒過來,鄭崇像是感覺到什麽了似的,冷冷的目光掃了過來。
遲早早不自覺的後退半步,混亂與空白交替,腦子裡像是要爆炸開,又像是空無一物。什麽也不想再想,她回轉身,衝進了茫茫的夜色中。
鄭崇追上遲早早的時候,她才剛走到馬路邊,正想穿馬路。他一把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深黑的眸子中壓抑著怒氣,壓抑著低聲喝道:“你是瘋了是不是?”
遲早早的臉上濕噠噠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不知道是被鄭崇罵醒了還是怎的,她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唇邊勾起了一抹慘然的笑:“是,我是瘋了,要不是瘋了,怎麽會喜歡上你。”
她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眼中帶著慘烈的絕望以及恨意。鄭崇的心裡一驚,握住她的手腕更用力了一些,冷冷的道:“誰和你說什麽了?”
遲早早的嘴角帶著慘然,用力的想要掙開她的禁錮。她越是掙扎,鄭崇握得越是緊。深黑的眸子中有難掩的怒氣,咬牙切齒的道:“你就不相信我?”
“你覺得我該相信你些什麽?”遲早早的語氣中依舊帶著嘲諷,明明知道鄭崇這會兒不會放開她,她去用力的想將手腕抽出。潔白的手腕上很快便起了一圈駭人的紅紫,火辣辣的疼痛著。
鄭崇抿緊了唇,不帶任何表情的看著她。他越是生氣,越是平靜。就連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只是渾身散發著冰冷懾人的氣勢。眸子中有隱約的紅絲,全然不顧遲早早臉上的痛意。
兩人對峙著,冰冷的雨絲從發上順著臉頰不停的滑下,有的打落在地上,有的沿著下頜落入鎖骨上。
大概是愣,遲早早蒼白的臉上帶了些青紫,鄭崇卻像是沒有任何察覺似的,隱忍著怒氣冷冷的看著遲早早。
“放開我!”遲早早掙扎不開,暗啞著低吼出聲。
鄭崇的理智漸漸的複蘇,握住遲早早的手腕微微的松了松,卻沒有放開。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下來,早已停車等在一旁的司機適時的叫了一聲鄭總。
鄭崇的眸中一片清冷,側過頭看了那司機一眼,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就拽著遲早早往車邊走。
一地的泥濘濺在褲腿鞋子上,他的步伐依舊從容優雅,只是一身的戾氣有些嚇人。
“放開我,放開我,你憑什麽拉著我?!”遲早早對著他又踢又打,鄭崇卻像是感覺不到痛意似的,大步的走到車前,強勢的將她塞入了車中。
他的手緊緊的扣住她一雙手腕,遲早早掙扎不開,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唇齒間有淡淡的血腥味兒散開,鄭崇卻連一聲悶哼也沒有。遲早早沒由來的有些挫敗,懨懨的放開了口。
才剛放開,下巴就被人給捏了起來,微涼的唇一下子覆蓋上來,“你就不相信我?”
鄭崇的聲音中帶了點兒惱怒,唇齒糾纏間像是故意的讓遲早早感覺到疼痛似的。
遲早早以同樣的狠回敬著她,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散開,也不知道是誰的。
鄭崇是發了狠的,一點兒憐香惜玉也沒有。啃咬之後緊緊的將她的頭摁在懷中,任由著遲早早掙扎。
車子一路駛往鄭崇的公寓,遲早早同樣是被強製的拖著下車的。被鄭崇的狠戾所震懾道,她又踢又罵的叫著,使勁了吃奶的力氣要逃開。
鄭崇怎會如她所願,一手禁錮住她的雙手,一手摟住她的腰,直接將她給擰進了電梯。
鄭崇臉上的神色陰鬱,深幽的眸子中暗影重重。遲早早又踢又打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待到進了屋,丟開她的手,松開了領帶,才冷冷的道:“要鬧是吧?好,我陪你鬧個夠。”
遲早早蒼白著臉咬緊牙關不說話,他將領帶丟到地上,扯著西裝一步步的靠近她:“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兒信任感?寧願相信別人的鬼話,也舍不得不開口問一下我?”
遲早早一步步的後退,他一步步的逼近,直到將遲早早逼抵到門上,他才停了下來,眸色冰冷,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遲早早雖是咬緊牙關倔強的看著他,但在氣勢上仍是弱了一些。一張小臉在明亮的燈光下慘白如紙,被雨打濕的凌亂劉海伏貼在額頭上,狼狽不已。
鄭崇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犀利,一雙深幽的眸子怒氣洶湧。遲早早怎麽是他的對手,正想移開目光的時候,鄭崇卻突然松開了她的手,淡淡的道:“去洗漱。”
她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要是就這麽一直穿著,肯定會感冒。他居然先服軟,這是遲早早想不到的。胸腔中萬般的苦澀,她將臉別到一邊,沒有任何情緒的道:“我回去洗。”
說完這話,她回過身,就要打開門。鄭崇的唇又抿緊,也不同她說,直接將她擰到浴室中,冷冷的道:“是要我幫你還是你自己來?”
他的語氣中完全沒有任何的商量余地,一邊說著,一邊開了水。溫熱的水落在手掌心中,見遲早早沒有任何動作,他上前,伸手去扯她身上的外套。
遲早早自然知道,他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咬緊嘴唇後退一步,啞著聲音道:“我自己來。”
鄭崇冷笑了一聲,道:“我看你遲遲不動手,還以為你是想要我幫你呢。”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看遲早早一眼,帶上浴室的門出去了。遲早早還未洗漱好,鄭崇就敲響了門,將衣服從門縫中遞了進來。
遲早早出去的時候,他也已經換了衣服,正窩在沙發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見她出來,他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是淡淡的道:“把藥吃了。”
一旁的桌子上放著一袋感冒藥,大概是之前吃夠了虧,遲早早這下倒是挺乖的,走到了桌前,看了一下說明書,取了幾顆感冒藥吃下。
她的動作機械而又麻木,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似的,任憑他使喚。鄭崇窩在沙發中沒有動,直到她吃好了藥,他才站起來,一步步的向著遲早早走了過來。
即便知道會發生什麽事,遲早早仍是站著沒動。即便是逃,她又逃得了麽?
溫熱的唇落下,受了傷紅腫的唇上有些疼痛。鄭崇的動作並不憐惜。
鄭崇的動作也未頓一下,扯開了她身上的襯衫。
布料發出清脆的破裂聲,扣子應聲而落。
他是為了發泄,唇齒一點兒也不留情。
她緊緊的咬住牙關,將臉別到一邊。
本以為鄭崇不會再放過他的,他卻在關鍵時刻停了下來。冷笑著看著她,輕佻的道:“你不是一直都隻當你是暖床的麽?感覺怎麽樣?”
遲早早這才知道,他是為了羞辱她。
遲早早又羞又憤,他卻已搶先一步,吻了上去。遲早早的腦子中有短暫的空白,他卻咬住她的耳垂,低低的道:“唔,差不多。”
遲早早的羞憤多過惱怒,趁著他微微的直起身,曲腿向著他的下腹撞去。
鄭崇閃身避開,握住她的雙手將她弄到桌子上坐下。伸手解開了自己的束縛。
才解到一半,見遲早早的下唇已經咬出了血痕。他伸手將她的牙關挑開,冷笑著道:“這就受不了?看來是我以前對你太仁慈了。”
嘴上雖是那麽說,卻沒有再去解開那束縛。修長的手指將遲早早散開的襯衣拉攏,遮住裸露出來的大片雪白,不帶任何情緒的道:“去臥室,明天我再讓人送衣服過來。”
遲早早的兩條腿被他剛才弄得生疼,一時沒有動。他重新將皮帶扣好,見遲早早沒有下來,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難道你還想繼續?”
遲早早的身體一顫,也不管腿還抽疼,下了地,咬牙道:“我要回去。”
鄭崇看著她緊緊拉合攏的衣襟,抬抬下頜,似笑非笑的道:“你打算就這樣回去?”
遲早早的臉慘白,終是沒有再說什麽,一瘸一拐的進了臥室。清脆的關門聲響起,鄭崇緊繃的神經松了松,背抵著桌子久久的沒有說話。
他抽出了一支煙點燃,低垂著頭看著地板上自己的倒影。良久,才進了浴室洗漱。
四處都是鄭崇的味道,遲早早根本就睡不著。聽到開門聲,她將眼睛閉上,一動不動。
鄭崇上了床,卻並沒有碰她。將燈關了,在黑暗中坐了良久,聲音低沉的道:“因為心臟有問題,她在兩歲時被扔在了我們家的大門口。那是大冬天的,阿姨發現她的時候,她的嘴唇和臉已經被凍得青紫。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打著顫,嘴裡呢喃著媽媽。”
鄭母生了兩個兒子後,就想要一個女兒。鄭家並不缺錢,於是她便被收養。她從小便是藥罐子,時時刻刻都與藥為伴。
鄭母異常的憐惜她,四處為她求醫問藥。大概是知道自己已被遺棄,她比尋常的孩子要乖很多。不哭不鬧,即便是最苦的藥,也會自己喝下。
她的存在對鄭家沒有什麽影響,鄭父只要妻子喜歡就好。鄭大鄭二對這麽個妹妹也未有什麽意見。唯一不滿的,就只有鄭崇。
他是家裡最小的一個,在她還未來之前,他是家中最受疼愛的一個。但她來了,非但來了,還搶走了母親的關愛。
母親甚至常常的提醒他,說妹妹身體不好,讓他讓著她。她越是受關愛,他就越是憤憤不平。一個像是被小狗一樣遺棄的人,怎麽能奪走他的關愛?
他恨極了她,明明知道她受不起刺激,故意經常的嚇她。有時候是用蟲子,有時候是用仿得很真的玩具。最過分的一次,是弄了一條小壁虎丟在她的床上。
那次她被送進了醫院搶救,而他被狠狠的揍了一頓。但被揍這一頓,並沒有改變什麽,他依舊會嚇她,只是會把握分寸了。
她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無論他怎樣對她,她永遠都只會文文靜靜的笑。即便是怕他,當著鄭父鄭母的面也不會表現出來。
漸漸的,她知道他只是嚇嚇他,並非是有多大的惡意之後,開始細聲細氣的叫他哥哥。還會把女孩子的玩具送給他。
他通常都會不屑一顧,她卻不氣餒。有時候他和朋友玩,她會在旁邊坐上一個下午。他打遊戲,她會興致勃勃的看,會給踮起腳尖從冰箱中拿可樂。
盡管他仍是對她惡聲惡氣的,但,他的生命中自此卻多了個影子。小小的,安靜的,不會吵鬧到他,他再暴躁也不會離開的影子。
他漸漸的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偶爾還會丟給她一些女孩子玩的玩意兒。他的改變是不動聲色的,像是未出土的嫩芽一般,埋在泥土之下。外表一點兒也未表現出來。
他未想到,即便是再受疼愛,她在鄭家的處境仍是尷尬的。她,即便是再乖巧,歸根結底,也只是沒有血緣的外人而已。
日子過得平平淡淡的,在大家都以為,他接受了她的存在的時候,他卻打破了這平靜。
那年他才上高中,住到了學校中,一個星期才回家一次。她沒有朋友,知道她的心臟不好,附近的大人怕惹麻煩,都讓孩子遠離她。唯一願意和她玩的,就只有他。
即便他常常作弄她,她也是歡喜的。他住到了學校,她大概是想念他,常常的替他收拾整理房間。這些,都是在他沒在的時候做的。因為,他的房間,他是禁止她入內的。
那次,他回到家中。正巧遇到她在他的房間中看書。他的脾氣暴戾,立即便奪過她手中的書,撕成了碎片。又找了鄭母大鬧了一場。
鄭母雖是呵斥了他,但卻暗暗的擔憂。他和她勢同水火,這怎麽不讓她擔憂?一個是她的親生兒子,一個沒有任何的關系,她的心,終是偏向他的。
老人迷信,去寺廟的時候,便將兩人的生辰八字給個和尚。和尚看了一眼,便說兩人的八字相克。必須得分開,得等到二十歲之後才能相見。否則,必定會有血光之災。
鄭母回了家之後,便憂心忡忡的。找了鄭父商量,說是要送她到別墅去住,並讓阿姨去照顧她。
事情還未定下來,她卻不知道從哪兒聽到這事。寄人籬下的孩子都是敏感的,何況她的病一年得花不少的錢。她心思重,以為鄭家是不想要她了,要將她遺棄。
她早將鄭父鄭母當成了親生父母,早將這個她時時刻刻都小心翼翼的家當成了家,怎會舍得離開。在偷偷的流過無數次的淚之後,她沒有再吃經常得吃著的藥。每每阿姨離開,她就將藥給倒掉。
離開,她已是生不如死,不如就此死去。有了心結,她的身體更是弱。在那年冬天的時候,終於倒下。
她終是沒有再熬過來,離開的時候,只是拉著鄭母的手,叫了一遍又一遍的媽媽之後,她的嘴角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道:“媽媽,我在天上一定會保佑哥哥,讓哥哥永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那時候,鄭母才知道,她是因為這件事,身體才弱得那麽厲害。鄭崇得知她離開的時候,正在操場上打籃球。是鄭大親自告訴他的。
他當時就怔在了原地,遠處扔過來的籃球差點兒砸到他。還是鄭大推開他,他才險險的避開。
在靈堂看見相片上蒼白著臉,笑得安安靜靜的她,心痛難忍時,他才知道,他竟然喜歡上了她。
他在她的房間中看了她每一日留下的日記,裡面記著她安靜的笑容下的喜怒哀樂,對鄭家的感情,以及害怕被遺棄的不安與無助。
在看到日記中她被得知要被送走的無助與惶恐時,他找了鄭母大鬧了一場。在鬧的那一場中,他才深刻的體會到她的無助與不安。因為,她在鄭家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只是一個外人而已。留下她,只是因為可憐她。
她將所有的感情都給了這個家,記得每一個人的喜好以及生日,而這個家裡的人,卻都是一個個的白眼狼。
世人皆是自私涼薄的,感情終是抵不過所謂的血緣。即便是在一起十幾年,只因為她的骨子中流的不是鄭家的血液,即便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她也只是一個外人而已。
鄭崇從那個時候開始恨鄭家的所有人,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主動提出出國留學,在出國留學的那幾年,未見過鄭家的任何人。
並不是所有人都善於遺忘,他算得上是間接的凶手,在無數個日日夜夜中,他的愧疚越來越深,到了最後,他封閉的世界中,只剩下她。
說到最後,鄭崇摸索著點燃了煙。如果她還在,這份情感,也許早就淡漠。而她已經走了,他欠她的,就是一條命。是他間接造成了這事的發生,他無法原諒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他對她的,是歉疚多一些,還是感情多一些。直到遲早早出現。
盡管內心暗濤洶湧,酸澀無比,遲早早仍是未動一下。鄭崇自然是知道她沒有睡著的,所以才會兀自將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室內一片靜謐,鄭崇抽完了煙,默默的從身後抱住了遲早早。啞著聲音道:“我和方悄悄,真的沒有任何關系。新項目的事情欠了她表姐夫一個人情,她才會被留在鄭氏。”
微微的頓了頓,他又喃喃的道:“我已經中了你的毒,對任何人都沒有感覺。你離開後,我曾經去試過……對別人沒有感覺,即便她熟練的……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那個齊瑜冉,和祁子川有些關系。她即將要嫁的那個富商,就是祁子川介紹的。我知道她找過你,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那麽不相信我……寧願相信一個厭惡的人,也不願意相信我。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從未將你當成是床伴過。只是,那個時候,不敢直視自己……”
“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給過你安全感,可是,你也試著相信我一次好嗎?就這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