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後記 當我終於成為一棵樹
  十九歲那年，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子，不太高，不太帥，名校畢業，顯得正氣、陽光。

  那時候，總覺得自己陰鬱無比，於是，瘋狂地喜歡他，只是暗暗喜歡，未曾說出來。

  一個人獨自跑去他讀書的城市看他。那時候，穿板鞋不喜歡穿襪子，嬰兒肥，穿著自己動手做的大印花棉布裙子，而且從來沒有搭過地鐵，於是在檢票的時候，張揚地從護欄下鑽進去，看見他尷尬的臉色，內心安慰自己說，我只是在張揚個性掩飾自己的土氣，其實卻無比沮喪。因為，自卑地覺得配不上他。

  可是，還是那麽喜歡他，覺得有他的地方就有陽光，覺得嗨，你得努力變優秀，才配得上他。

  十九歲的我眼裡便只有愛，有許多夜裡會覺得，如果不表白就會錯失。

  某天我用彪悍且極品的勇氣向他表白，我說給你五分鍾，要麽做我男友，要麽從此絕交。也只能在短信裡這樣講，現實中，我講不出。

  那時候，將他的短信聲音設成馬蹄聲聲，美好得似一部史詩。

  嗯，我曾是這樣的一個花癡。

  我要感謝自己的銳利。

  是的。我一直似一枚向上生長的刺，也許會開出薔薇，但永遠有刺。這種銳利，讓我在得到他勉強的“好吧”兩個字的一個小時後，又用短信宣布與他分手。

  那時我對自己說，你看你看，只要你掌握了主動權，即使受傷也不會那麽痛。

  其實，我自己是知道的，那時候，刺傷我的不是他並不喜歡我，而是，我感受到了他的不喜與敷衍。

  還有，我的驕傲。無法承認被拒絕，而受傷了。

  從此刻意不再與他聯系。

  他漸漸遠去，遠得如同似有若無的神明。一直知道他在。一直不服氣。一直好想成為能與他比肩的人。

  大學裡我沉寂而又孤獨，仍然銳利如刺。

  我買了電腦，寫稿，生病，辭職，離開了那個四季如夏一雨成秋的寧靜小城，開始新的愛情，開始在城市森林裡打拚。

  似乎是忽然之間，我離當年那個連搭地鐵都不會的鄉下丫頭很遠很遠了，可我知道，我依然是一株帶刺的野花，從不放棄生長，也從未放棄自己的尖銳。

  他從他常常讀的書裡看到了我的名字，於是輾轉找到我。

  嗨，沒想到你變得這樣好。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變成仰望你的人。

  我久久無言。

  是了，他是我年少時，一段柳絮一樣消逝在春風裡的愛戀。

  原來他並不是我高攀不起的大樹，只是，我成長的路上，經過的一株灌木。

  那時，因為年少，因為我還長在低處，因為我還沒有成為一棵樹，所以覺得他無比高大，似乎高大到我不能逾越，只能選擇低微地向他攀爬。

  我慢慢地慢慢地生長著，努力伸展我的枝葉，最終成了我想成為的那棵樹。

  終於有一天，我忘記了他，認不得了他，他還是他，我還是我，只不過，我已經看不到他的高大了。

  我說：謝謝你。

  他說：為何要謝我？是我應該謝你。謝謝你越過了我，變得這樣好。

  我眼淚便落了下來。

  原來始終喜歡的那個人，他依然那樣美好。

  原來，你喜歡的人，並沒有喜歡錯。

  原來他的拒絕，是無法回應的放手。

  原來，我已經走著走著，終於錯過了他，到達了以前不曾到達的地方，看到了他可能看不到的風景。

  今天的我，走在我選擇的路上，一往無前。如果我覺得慢時，我還會奔跑。但不管會遇到什麽，我不會停下我的腳步。

  有一天，我想我會成為更好的自己，去喜歡更好的人。

  謹以此，紀念年少時的暗戀，獻給奔跑在路上仍在不斷成長的自己。

  ——凌霜降
  (本章完)